第7章
明明幾個小時前才通過電話,現在又電話打過來,肖善心頭一沉,懷疑家裏是不是出事了。
但是當肖良那歡快愉悅的嗓音從手機裏傳來的時候肖善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哥,哥!”肖良激動萬分,“哥,媽給我買了個新手機!”
肖善聽到後一愣:“新手機?”
“對,和哥的手機一模一樣的,媽今天偷偷跑出去買的!”肖良在電話對面毫不掩飾自己的雀躍。
“太好了。”肖善想到肖母昨天晚上偷偷的看着他們兩個人的手機,心中莫名的暖了起來。
“就說媽就聽你的,如果哥不給我買媽肯定也不給我買。”肖良笑嘻嘻的說道,“果然我沒有哥就啥都沒有!”
“胡說八道。”肖善帶着幾分放任寵溺的笑。
廖雲洲覺得自己不應該站在門口聽人家的講電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那一聲‘哥’的時候,他就無法控制的走到了門邊。
他聽肖善的話說,那個叫做肖良的應該是他弟弟。
肖善在和肖良講話的時候,每一句中間都帶着開心滿滿的笑。
廖雲洲聽着,都能感受到肖善和肖良聊天的時候,兄弟之間獨有的親昵。
廖雲洲見到過太多和睦的家庭,他也羨慕過,也嫉妒過,但是從來都沒有一次讓他如此煎熬。
腹部突然傳來奇怪的感覺,有些絞痛,随着時間的加長疼痛感越來越明顯。
廖雲洲捂着肚子緩緩的貼着牆壁坐了下去,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幾乎抽搐。
可忍耐的天性讓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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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逐漸蒼白,廖雲洲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肖善說話的聲音他也聽不到,豆大的汗珠落在了睡衣上,廖雲洲企圖用控制呼吸來緩解疼痛。
然而耳邊傳來了什麽聲音,他無法分辨,然而猝然他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柔和的懷抱之中,這一刻,安心居然大過了疼痛。
肖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簡單和肖良說了幾句後拉開了廚房的門,入目的就是廖雲洲疼痛的蜷縮在牆壁邊上的模樣,臉色陡然一變。
立刻将瘦弱的小少爺抱在懷裏沖出了病房之內去往護士站。
Vip病房的病人處于優先級,立刻就有醫生來接手,肖善滿腦子都是如果出了什麽事要簽名那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簽字。
肖善想也沒想的就撥通了廖修齊的電話。
醫生診斷過後開了即可消食片,肖善看着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但是比之前要好了很多的廖雲洲,神色極其複雜。
他以為是什麽急性病症,要開刀做手術,但是怎麽都沒想過檢查過後醫生給出的原因是——吃多了。
因為吃的太多,加上精神壓力,所以導致急性疼痛,只要放松下來再吃點消食的藥片,休息休息消化了就好。
吃多了?肖善凝眉思索,他給的東西絕對是一個正常少年應有的飯量,甚至還偏少,怎麽就吃多了。
突然間肖善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什麽,冷聲開口:“廖雲洲,你在吃晚飯之前,是不是吃過東西了?”
廖雲洲身體一僵,半眯起眼睛試圖逃避。
“我回來的時候,和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擦肩而過,那個該不會就是你家的管家吧?”肖善再次問道。
廖雲洲沉默着,但是也沒有否認。
肖善只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再次說道:“我來的時候你關了空調開窗戶,該不會是為了讓房間內的食物的味道散出去吧?”
廖雲洲這會兒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這孩子……”肖善大概知道廖雲洲在想什麽,揉了揉眉間,這過分沉悶的性格,疼也不肯說的脾氣,在他看來反而是另一種執拗。
廖雲洲突然上了床,在廖雲洲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的時候按住了他的肩膀,在廖雲洲疑惑的目光之下手伸入了被褥。
溫暖的手掌貼在了廖雲洲的腹部,奇怪的觸感讓廖雲洲幾乎要驚坐而起,卻聽肖善厲聲呵斥:“別動。”
立刻廖雲洲就不敢動了。
肖善有節奏的按揉着,不輕不重,但是卻能舒緩胃部的不适,腹部的熱度逐漸起來,廖雲洲也明白了肖善是想做什麽,這是在揉肚子助他消化。
廖雲洲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一點點加快,他擡眼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肖善,可他不敢擡眼。
肖善的手法不錯,他們還生活困難的時候很難吃到一頓飽飯,只要有機會肖良就會吃到撐,肖善也是每次照顧肖良的時候練就的手法。
“雲洲。”大概是因為氣氛吧,肖善沒有直呼廖雲洲的大名,“你沒必要什麽事情都顧着別人的想法,餓了就要吃飯,疼了就要說,不想吃了就不要再吃了,你就算是用強迫自己的方式取悅了別人,很可能沒得到回饋最後還難受了自己。”
廖雲洲沉默不語,肖善不知道他是否聽進去,但是該說,還是要說。
“人要學會以自己為先,如果連自己都做不好,又如何去讓別人好呢,你以為的忍耐,對別人而言無足輕重,最後承擔的苦果是你自己,還有可能是你身邊在乎你的人。”
肖善這話,說的自己也不舒服。
他和廖雲洲見面的時間統計也不超過十二小時,可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廖雲洲就幾乎是展現了他所有的謙卑。
即便是天性使然,這樣,也太過了。
肖善有些走神,廖雲洲卻緩緩的開口問道:“你呢?”
“我什麽?”肖善立刻低頭,卻發現廖雲洲不再開口,這可是廖雲洲第一次企圖和他溝通,肖善不打算放棄,“我什麽?你說完,我聽着呢。”
腹部的手柔和溫暖,在一點一點的将疼痛驅散,肖善身上有很樸素的香氣,無法具體的分辨是什麽樣的味道,可是聞着就很讓人安心。
他距離自己很近,和所有社交禮儀需要保持距離不同,他從一開始從來都不蹭忌諱和自己的觸碰。
在廖雲洲所受到的教育之中,人和人的接近更多的都應該是出于私利,可他的身上并沒有任何可以圖謀的東西。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廖雲洲輕聲問道。
“因為似乎并沒有人和你說過這些。”肖善回答。
“為什麽要照顧我?”廖雲洲聲如蚊吶,肖善也是屏住了呼吸在聽。
可肖善這一次卻沒有立刻回答,情況太複雜,他也不能道與外人,只是說道:“我只是覺得我需要這麽做罷了,這樣做會讓我安心。”
“……我會讓你安心嗎?”廖雲洲的語氣中充滿了不确定,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恩,會。”肖善另外一只手将下廖雲洲的頭攬到自己懷裏,“你安安全全的,就能讓我安心。”
他能牽動他人的情緒嗎?廖雲洲給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曾牽動任何人的情緒,父親,母親,大姐,二哥。
或許他會牽動傭人的心吧,畢竟傭人如果照顧不好他,是會扣工資的。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錢嗎?
“現在你身上沒有值得我專門這麽做要去得到的東西。”肖善說話很直白,他也知道廖雲洲聽得懂。
“……”廖雲洲反而沉默了。
肖善也有些為難,廖雲洲心思實在是太細膩,不說出心裏的想法,他又怎麽能懂。
這一沉默,肖善就知道這孩子八成又在胡思亂想了。
“什麽都沒有,別想那麽多,我做這些的時候,沒有提前想過原因後果。”
肖善幹脆拍了一下少年的腦袋,手在上面停留感受溫度,之前檢查的時候就已經不燒了,現在溫度感覺還算平穩。
廖雲洲稍微拉起被褥蓋在臉上,只露出兩只眼睛看着肖善。
“你什麽時候走?”廖雲洲的聲音悶悶的在被子下面,雖然看不到他臉,可那雙漂亮的眼睛足夠他看出其中充斥的不舍。
“今天不走。”肖善垂眸說道,“我沒有床,和你擠一擠,行不?”
廖雲洲依舊沒怎麽說話,而是稍微往被窩裏蹭了蹭,卻把肚皮往肖善的方向靠了靠。
察覺到肖善的笑意身體一僵,轉過身不讓揉了,不說話,只是耳根泛紅。
肖善半坐起身:“那我去找護士要個毛毯,今天睡沙發吧。”
然而肖善卻突然被拉住了,廖雲洲并沒有直接拉他的手,而是簡單的牽着他的衣袖。
“你睡在床上,我去沙發。”
肖善:“?”
“你救了我,幫了我,還照顧我。”廖雲洲少見的強硬,“我不能讓你委屈。”
肖善看着此時已經掀開被子做起來的廖雲洲,少年雖然虛弱,可這會兒似乎氣色好了很多。
“你是在要求我嗎?”肖善掩飾住詫異,問道。
“不是的。”廖雲洲半坐在床上,“我不能忘恩負義。”
一時之間,肖善說不上是什麽滋味,這個孩子即便是看了太多,經歷了不少,可到底還是保留着性格內的純善,肖善很清楚的知道,他是會喜歡上這個弟弟的。
“你還在生病呢。”肖善伸手握住廖雲洲的手腕,在廖雲洲失望和瑟縮的目光之下按在床上,“我剛剛說沒有床是逗你玩的,我之前去問過護士站,是可以添加臨時床位用來陪護的,你乖乖睡床,良好的睡眠有助于身體的恢複。”
大概是沒想到肖善居然是在逗他,想到自己的做法,廖雲洲又臉頰紅了起來,他好像只要在肖善的面前,就會暴露出很多幼稚的地方。
“等你病好了,哥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什麽都可以。”肖善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發絲。
“我沒有請求。”廖雲洲本能的說道。
“那就想,從現在開始,不要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肖善戳了戳廖雲洲的腦門,“如果機會到你跟前都不懂得把握住,那可就什麽都得不到了。”
廖雲洲太沉默,也太會忍,但是不代表這樣的孩子就沒有欲望。
就算是一個突破口也好,肖善想要看到廖雲洲自己的想法。
不是被動的引導,而是由他自己說出來。
下了床打算去護士站要張床,可肖善卻發現病房的門一直都沒有關。
這種門是特質的,絕對會自己關閉。
肖善突然間反應過來什麽,拉開了大門。
果不其然,廖修齊正站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