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VIP]
車一動, 她就有些悔意了,可一想到他剛剛不分青紅皂白就揮拳打人的樣子,連漪一陣憤怒的後怕。
窗外的風呼呼地刮進車內, 淩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只有跑車轟鳴的馬達聲, 連漪拉住扶手, 眩暈感開始在她腦袋裏作祟。
車速在不斷加快,眩暈像萬花筒一樣撲面而來, 鋪天蓋地,密不透風, 她捂住嘴,覺得胃裏一陣翻騰, 終于,在眼睜睜看到油表飚到将近八十的時候,連漪瞳孔緊縮,微顫的聲音高聲道:“沈思晏,你想幹什麽?”
這是限速60的城市大道,不是限速120的高速公路!
“我要吐了……”她擠出這幾個字。
車速緩緩降下, 最後恢複了平穩。
連漪看到了熟悉的建築物, 車停在了她家樓下。
她幹嘔幾聲,好險沒有吐在車上。
一時之間, 沒有人說話。
連漪閉着眼睛低頭捂着唇定神了好一會才睜開眼,她轉頭看向沈思晏,他的視線落在前方,緊咬着口腔裏的軟肉, 下颚線緊繃着, 竟顯出幾分決絕的凜冽, 而她動手打在他側臉上的指印即便在黑暗中也鮮明, 突兀。
後悔、憤怒、後怕、難以置信……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腦海裏交織,
她想問他疼不疼,手指擡起,徐又落下。
心髒和胃一起抽痛,她冷汗噌噌,想要道歉的話擠在唇齒間,又被她咬着牙盡數吞下,他們的關系緊急剎車,她沒有再說一句軟話。
“沈思晏,”連漪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語氣說出來的才顯得足夠鎮定,她看着車外,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宣布:“我們到此為止吧。”
“你喝多了。”沈思晏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戾氣,像是來自另一個人。
他将車熄火,拉開安全帶,要去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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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漪提高聲調,尖銳地說:“我很清醒,沈思晏!”
片刻沉默。
“什麽意思,連漪。”沈思晏不怒反笑了,他血氣翻湧,火上眉梢,洶湧的火幾乎掀翻車頂,他厲聲質問她:“連漪,你當我是什麽?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嗎?”
狗?滑天下之大稽!
“你覺得呢?”她對抗的情緒被激起來,激烈而又憤怒道:“狗?沈思晏,你要是狗,那我是什麽?我被狗操了?你真敢說出口,你到底是要作踐你自己,還是在作踐我!”
“沒有以後了,”她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們沒有以後了!”
“對不起……”他眼角沁出淚水,卻緊咬着後槽牙,額角的青筋繃起,像一張被緊弦的弓。
“對不起。”他去拉她的手。
她擡手甩開了他的手,尖銳刻薄地說:“不是開玩笑,我累了這種無聊的感情游戲了,沈思晏!”
他們對視着,一滴眼淚從他眼角跌了下來。
“你累什麽?”他指着胸口,恨不得将裏面的那顆心挖出來給她看看,“愛你的人是我,你累什麽?”
“沈思晏,我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再過幾年就要奔三了……”
“所以呢?!”
連漪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睛,眼裏什麽情緒都沒有了,她用冷淡的口吻說着傷人的話,她道:“我要的是一段成熟的感情,而不是我們現在這樣。”
“成熟的感情?和誰,和那個男人嗎?”沈思晏憤怒地指着窗外。
窗外空無一人,可他們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連漪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說:“是,至少他比你成熟,不會随随便便揮拳打人!”
“你是因為他對不對?”他的眼眶充血,紅了,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裏滴落,又從眼尾淌下一道線,他嘴唇顫抖着說:“你因為他,不要我了對不對?”
連漪說:“沈思晏,沒有別人,只是我們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她最後落下一句:“別忘了游戲規則!”
她解開安全帶,用力地推開了車門,下車,關門。
沈思晏掌心的傷口像被火灼燒,疼得他手指抽動,他死死盯住她的背影,他在心裏說,只要她回一下頭,他就立刻認輸,服軟。
可她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呼吸顫動,只覺得喉頭一陣猛烈地發腥,像心頭的血湧了上來,他幾乎要嘔出一口血。
上樓的時候,連漪腳崴了一下,她強撐着暈眩,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樓裏,一直到電梯來的時候,她走進電梯裏,才洩開一身氣力,靠在電梯壁上。
她喘息着,只覺得天旋地轉。
疲憊地打開房門,踢開鞋子,卻發現雜亂的客廳已經被收拾幹淨,買來的衣服也不見了,她站在陽臺往下看,那輛車依然停在樓下,連漪不知道車裏的沈思晏在做什麽,是什麽表情,她也不想知道。
激烈的情緒波動後是席卷全身的無力,她靠着欄杆,緩緩坐在了地面上。
頭痛,心口痛,像是病了。
或許她不該沾酒,每一次碰到酒,最後後悔的都是她。
陽臺上還挂着他剛洗完的襯衫,滴滴答答地掉水,連漪想起了沈思晏的眼淚,心口像被一雙大手攥住,痛到喘不過氣,她垂頭看着地面上的光暈,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頭暈目眩。
他們本應該好聚好散,不該散得這樣狼狽。
是命運從不聽人安排。
許久,她扔在門口的包裏,手機震動起來,連漪木然沒有動,直到電話挂斷再打通挂斷再打通,嘈雜與振動的嗡鳴持續到第三次,讓這片刻的安寧也不得好過,她扶着牆從地上站起來,發麻的腿像走在刀尖上一樣,她忍着發麻的尖銳刺痛去撿起了包。
不是沈思晏,是許年打過來的,說不出那一刻她心裏有沒有一瞬的失落。
連漪終于接通了電話,許年長松了一口氣,“總算接了。”
“有——”她一開口,發現聲音啞得發不出聲,她咳了幾聲,清了清聲音,道:“有什麽事嗎?”
“你的朋友已經送到家了……你,沒事吧?”
連漪捋了一下淩亂的額發,說:“我沒事,也到家了。”
“那就好,你男朋友還在嗎?沒吵了吧?”
連漪走到窗邊,看到樓下的車依然還在那停着,她盡量平靜地道:“在的,今天真是對不起。”
許年頓了頓,搖頭說:“我沒什麽事,你不用替他道歉,到家了就好。”
“嗯,今天麻煩你了。”
許年:“客氣了,再見。”
連漪挂了電話,就在這時樓下的車燈也亮起,她還握着手機,怔怔地看着車離開了。
高層的冷風吹得連眼睫毛似乎都要結霜了,連漪一垂眼,忽覺冰涼的水漬落在了臉上。
下雨了。
瓢潑的雨打在車窗上,電閃雷鳴,跑車如一道閃電劈開黑夜,轟鳴着刺破長夜,穿過空曠的大街,最後停在了一片漆黑的交叉路口。
他從手上摘下那一枚金環戒指,按下車窗,手臂一抛,扔出了窗外。
發動引擎,車燈大亮,帶着憤怒駛離了路口。
五分鐘後,從一條車道,車又駛了回來,他下了車,在狂風暴雨中大步跨過馬路,走到剛才的地方,尋覓了一圈,将那一枚金環又拾起,走回了車上。
——
“所以你和她分開了?”陳瞻問。
“和你有什麽關系嗎?”沈思晏情緒不高,态度消沉。
陳瞻将桔子上的白色經絡一條一條地撕下來,他道:“你這一分手,連實驗室都不去,能沒關系嗎?”
沒有反駁他用的“分手”兩個字。
“我會回去的。”沈思晏說。
“你還是好好養病吧,實驗室畢竟還有我們三個,我是沒想到你這燒這麽嚴重,要知道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實驗室那邊,我盡快回去。”沈思晏又說了一遍。
“我真沒催你的意思啊……”陳瞻視線落在他手上,“唷”一聲道:“你那個燒的戒指呢?也扔了?”
沈思晏手指蜷了蜷,惱怒道:“關你什麽事?”
“成,不關我的事,有錢人麽,都是這樣的任性。”
“你要是來看戲的,可以走了。”
“我是來慰問的,”陳瞻指着被他吃了好幾個橘子的水果花籃說:“我禮都在這呢,怎麽着也得留下來吃個飯吧?”
這裏是西山別墅區,京市最大的富人區之一。
陳瞻屋前屋後小花園溜達了一圈,再走回來,阿姨就開飯了。
沈思晏病得臉色蒼白,連脖頸上的青筋都鮮明起來。
陳瞻吃得香,連盛了兩碗飯,見沈思晏沒吃兩口就抱着手臂阖眼休息了,他問保姆阿姨:“阿姨,他都這樣了,不去醫院能行嗎?”
“他不喜歡醫院,”保姆阿姨又加了一句:“不用擔心,我們有家庭醫生的。”
懂了,是他沒見過世面了。
不愧是西山別墅區的有錢人啊,有錢真好,不過有錢,也會被甩,可見感情裏,有錢也沒用。
沈思晏這一病,病了大半個月,精氣神像被病魔一并帶走,時常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半響沒有敲下一個代碼。
有時候不受控制地去看消息,一看到跳出來的微信框就急不可待地點進去。
可屢屢失望。
沈思晏去看她的朋友圈,只能通過她的朋友圈判斷她還沒有把他删掉。
他想過先低頭,可是,他低頭又有什麽用呢?
就像開始時那樣,她早就告訴過他,她随時會喊停。
她厭倦了,輕松就能脫身,而他像小醜,費盡心思也只能逗她一笑,她不會為他駐足,這場表演看膩了,她就走了。
舞臺上只留他一個小醜唱獨角戲。
窗外起了風,将他軟趴趴的頭發吹翻,他摘下眼鏡,揉了一下眼睛,胳膊搭在桌面上,他趴在手臂上。
頭暈,發熱,難受。
想哭。
哭不出。
連漪捏了捏晴明穴,長時間地盯着電腦屏幕,眼睛泛起了酸,眨眼就掉眼淚,文書反反複複修改仍不滿意,說不出的疲憊。
她短暫休息,趴在桌上,将目光投向陽臺外。
陽臺上還挂着那件白襯衫,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她一直沒有收起它。
偶爾刮起大風,襯衫在風中被吹起又落下,朔朔作響。
連漪用食指移過手機,點進微信,她一直往下滑。
狂轟濫炸的消息将他掩在了最下面,他們的聊天記錄停在了那一句他回複她的“早點回來,我等你”。
時間是半個月前,他們分開的那一天。
他的東西還在她這,他沒有回來拿過。
連漪手指頓了很久,她落下,敲下一句:“你的東西什麽時候拿走?”
他沒有回複。
一直到晚上,沈思晏回複了四個字:我不要了。
連漪關上了手機。
他不要了,她卻不能不還。
呆坐了好一會,連漪起身找來空置的行李箱,将他的衣服,送的禮物一一整理好,等她走的那天,東西就會給他寄過去。
她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東西還給他意味着,他們所有關系都結束了。
收到那條消息,沈思晏只覺得荒誕好笑至極,半個月,他最後就等來了一句劃清界限的話。
多少次了,他不斷小心求證她有沒有一點點愛他,可無論論證多少次,結果都是空。
代碼沒有後續,程序停止運轉,一切走到終點,發現結果是沒有結果。
他是自己犯賤,把一顆心給她,摔個稀巴爛。
心肺接近窒息地灼燒發疼,他不可遏制地咳嗽了起來,愈咳愈烈,咳到眼淚溢滿眼眶,他緊攥着領口的衣服,幾乎呼吸不到氧氣。
紅繩系着的戒指從他敞開的領口掉出來,細細的一個圈墜在胸前,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作者有話說:
經反饋,第二十八章 與二十九章已修文,章節劇情有所修改,如影響閱讀體驗,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