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VIP]
又睡了一個小時, 餓了,連漪就醒了。
她摸了一下眼尾,竟莫名有幾分潮意。
她還記得是因為夢, 夢裏的場景已不那麽清晰, 她在黑暗的房間裏出神了好一會, 才拿起手機。
微信消息還是幾十分鐘前沈思晏說他上高速了,連漪算算大概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過來, 想着他在高速上不方便回消息,連漪便只回他:“知道了, 好好開車。”
十月底,天氣逐漸轉涼了, 氣溫從二十多度驟降到十幾度,到了夜晚,北風開始呼呼地吹。
酒店的窗隔音不好,窗戶被風刮得如吹口哨一般嗚嗚作響。
睡不着了,連漪索性加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出門了。
睡前卸了妝,醒來後戴了口罩和帽子, 出門口紅也省了。
酒店附近有一條商業街, 清晨送新娘回娘家時便路過了那一條街,那時還早, 街面上的路人寥寥無幾。
現在入了夜,商業步行街喧嚣起來,挂在商業街上的彩燈都亮了,路口有各個品牌的指示牌。
連漪手插着兜, 擡頭向上看, 看到了在建築物上方還有一個坐着的巨大小醜雕塑。
北風也沒能吹滅熱鬧, 街面上的人摩肩擦踵, 正是飯點,每家店都賓客滿座,連漪走了好一會,看到有家不起眼的關東煮小店,她拐了進去。
店鋪很小,只有最裏面還有一個空位。入門處是自選關東煮區,連漪吃過的沒吃過的都拿了一遍,別人端上來都是一小碗,她是一大鍋。
不在意別人打量的視線,連漪摘下口罩,将頭發松松地紮在腦後,先夾了一顆魚丸吃。這家關東煮湯汁濃厚,丸子裏的餡料豐富,竟比她以往吃過的都好吃,
連漪難得對關東煮來了興趣,她拿出手機,邊吃邊搜“關東煮怎麽做”。
最靠裏的位置光線黯淡,只有手機上的白光照着她晶瑩的肌膚。連漪又咬了一口魚丸,被魚丸裏迸出來的汁水燙到,她吐了吐舌頭,用紙巾掩住唇,不停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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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手機上跳出一條沈思晏的消息,“我下高速了。”
下高速了,過來也就不遠了。
外邊的風刮得門口的門簾都嘩嘩作響,她不想動。連漪又發了這家關東煮店的定位過去。
連漪走進店內的時候是不為人注意的,她也坐在角落,與周旁的熱鬧相隔。
她被注意到是她摘下口罩後,她身上有自己都未曾注意過的氣質。清冷的靜默的,側臉的輪廓有着獨特的美感。
鬓角垂下的發絲被她挽在耳後,擡起的手腕都是晶瑩透白的。
坐在靠門一側的一個男生踢了踢同伴的腳,對着角落的位置擡擡下巴,一桌的男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小聲道:“靠,美女啊。”
“你們覺得她是做什麽的?”
“白領麽?反正不像學生。”
“我猜是英語老師。”
“哈哈哈我也覺得有點那氣質……”
當看到她握着手機微微的笑的時候,這一桌男生又安靜了。
她的眼底有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溫柔,點點的光在眼底暈開,纖長的睫毛一眨,如撲朔在少年心上的蝴蝶,連漪陣陣。
瞿成心跳狂跳,連着臉上都帶上了血色的紅。
“我靠,真的好漂亮。”有人舉起手機用手肘擋着偷偷地拍。
“你們敢去要微信嗎?”有人慫恿。
“算了吧,長這麽好看,肯定有男朋友了。”
“試試啊,試試又不吃虧!”
“哎,瞿成,你去哪?”
連漪身側落下一塊陰影,她擡頭看,是個穿着球服的少年,頭上戴着運動護額,手上戴着手腕,僵硬不自然地站在她旁邊。
“你好。”少年說。
連漪有些詫異地點頭,“你好。”
少年支吾了許久,連他身後很遠的朋友都吆喝着湊起了熱鬧。
憋了好一會,少年鄭重地問:“我能要你的微信嗎?”
“微信?”連漪啞然失笑,她打量了一下就清楚是什麽情況了,她溫和地笑着,“你上大學了嗎?”
瞿成飛快地道:“我高三,明年就畢業了。”
“……”連漪。
她壓住了心底的驚詫,忍住了哧笑。
見她眼中浮起笑意,瞿成問:“你呢?”
連漪還是沒忍住笑,她撲哧一聲,笑彎了眼,“小朋友,我研究生都畢業兩年啦。”
沒想到她會大這麽多,她“小朋友”的稱呼仿佛晴天霹靂,瞿成被雷了個外焦裏嫩,好一會,他又不死心,問連漪:“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說不定,說不定我明年也能考上。”
連漪看着他,頓了好一會,見他眼神執着,很是堅定,她溫和地說:“燕湖大學。”
瞿成:“……………”
“對不起,打擾了。”他立馬收回手機往回走,走了兩步,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慫了,他回頭道:“還有一年,我……燕湖大學也不是不可能!”
被這位陌生少年突如其來的中二氣場沖擊到,連漪笑了起來,她認真道:“加油。”
被她注視的目光一燙,少年慌張地逃回了原位。
少年铩羽而歸,同伴們止不住地揶揄,一桌人嬉笑吵鬧了會,說着去打球就都走了。
被高中生要微信的事跡簡直可以列入人生簡歷,連漪覺得剛剛的事實在好笑,發微信和沈思晏說:“沈思晏,竟然有高中生來找我要微信。”
沈思晏:“?”
沈思晏:“不可以”
連漪逗他,“什麽不可以?”
關東煮店的門簾忽地被掀開,大風呼呼刮了進來,連漪順着風聲看過去,看到了穿着一身西裝的沈思晏,連漪一眼認出來,那身西裝便是她買給他的那一身。
西裝熨燙的工整筆挺,他的眉頭卻打成了結,臉上的表情很臭,他氣急敗壞地掀開門簾走進來,在其他人都将視線放在他身上時,他的視線環顧整個店面,然後步伐堅定地朝連漪走過去。
連漪将手機倒撲在桌面上。
沈思晏朝她走了過來,眼神裏簡直叢叢冒着火光,他不再和她委婉,伸手咬牙切齒道:“手機!”
“怎麽啦?”連漪笑着看他。
沈思晏還是很生氣,他又重複了一遍,“手機。”
他偶爾的小性子比好脾氣可難得多了,連漪心情好,樂得哄着他,将手機遞給他,“好,給你,你要幹嘛?”
沈思晏打開微信,連漪通訊錄新的朋友裏最上面只有一個Alfred,備注“我是許年”。
“是他嗎?”沈思晏惱火地問。
連漪支着下颚看他,嘴角還是笑着的。
“我在你心裏是連高中生都不放過的人嗎?”她揚眉問。
沈思晏氣得咀嚼肌都鼓起來了,他點開Alfred的頭像,只見年齡那寫着31,氣焰頓時一滅。
“你沒加嗎?”他低聲問。
“我應該加嗎?”連漪反問他。
沈思晏瞪圓了眼睛,護食的小狗似地一口否決:“不行。”
“笨蛋。”連漪笑罵了一句,玩笑适可而止,她拉過沈思晏的袖口,道:“衣服合不合身?”
沈思晏不生氣了,将手機還給她,說:“合身的。”
連漪問他:“今天怎麽穿這身衣服來了?”
“想給你看,好看嗎?”沈思晏眼睛亮晶晶地說。
連漪哄他:“好看,你穿什麽都好看。”
沈思晏頓時喜笑顏開。她又拉他的手,将筷子遞給他,說:“吃關東煮嗎?我吃不完了。”
被她溫柔纖細的手指一裹,別說關東煮,就是一碗豆汁兒他也能全喝了。
沈思晏拖過旁邊的椅子,将連漪的關東煮端過來,一口一個,不一會就将剩下的小半盆吃完了。
連漪則一直支着下颚帶着笑意地看他。
“吃飽了嗎?”她問。
沈思晏誠實道:“五分吧。”
“嗯,走吧,帶你去逛點別的。”
“要開車嗎?”
“不用,就在附近逛逛。”
沒有女孩能逃得過精品店。連漪背得起六七位數的名牌包,也喜歡幾十來塊錢的帆布包,她問沈思晏挂在牆上的帆布包怎麽樣,沈思晏看每個包都說“好看”。
“這個花紋你不覺得太多了嗎?”連漪背着一個包,站在鏡子前反問沈思晏,沈思晏擰着看了會,像做什麽高深的數學題一樣,好一會,他說:“是有點兒花。”
連漪斜瞥着他,“你不用附和我,你怎麽覺得?”
“我喜歡這個。”沈思晏指着另一排貨架上有只小狗圖案的黃色包包說。
連漪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确認了一遍:“那一個?”
“對!”他肯定。
連漪走過去,忍不住吐槽道:“沈思晏,你好土啊。”
她說着,手上還是把提着的包放回貨架,将沈思晏指的包摘下來。
“土嗎?”沈思晏走在她身邊,指着包上的玩偶說:“這個小狗不是很好看嗎?”
呆頭呆腦的小狗眼睛還是活動的眼珠子,一晃就滴溜溜地轉,四條玩偶一樣的腿,摸上去軟軟的,連漪拍拍狗頭說:“沈思晏,乖一點。”
沈思晏:“?我哪不乖”
黃色的布偶包和連漪一身黑格格不入,她卻也無所謂,買了單,背着精品店買的四十來塊錢的包帶着沈思晏逛奢侈品店。
高檔的香水專櫃裏顧客寥寥無幾,連漪一走進去便被櫃姐圍上了。
“有出新香嗎?”連漪問。
在香水店她喜歡在空氣中噴一點,給沈思晏聞,櫃姐介紹着香水的前調中調後調,沈思晏聞着每一個都感覺都是說不出來的味道,聞多了眼睛裏眼淚開始打轉,止不住地打噴嚏。
櫃姐還在做推薦,按了一下噴嘴道:“這一款是今年賣得最好的,是一款女士甜香……”
沈思晏噴嚏打得臉都憋紅了。
連漪用濕紙巾擦了擦手腕,道:“走了,不看了?”
“不買嗎?”沈思晏雙手用紙巾捂着臉,兩眼淚汪汪。
連漪腳尖一點,從高腳凳上躍下,她道:“不買了,帶你去看衣服。”
“小姐,是不喜歡嗎?我們還有經典款的香水……”
連漪将紙巾折疊了一下,遞給沈思晏,她笑笑說:“他不喜歡,不買了。”
看着裝,櫃姐以為付款的是男生,只能懊惱地看着他們離開。
走出了香水店,沈思晏才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連漪看着好笑:“你香水過敏啊?”
“沒有,”沈思晏搖頭,他說:“我喜歡你以前的香水味。”
“以前?”連漪笑了,“那是羅意威的男香,品味不錯啊沈思晏。”
這是沈思晏的知識盲區,他搭不上話,他想着香水品牌,還有前調中調後調是什麽意思……
他是一張白紙,第一個給他上色的人,是連漪。
逛完了一條街便返回到酒店,睡了一下午,連漪沒有睡意了,但沈思晏卻是開了很久的高速過來的。連漪沒有急着回去,既然酒店已經續住了一晚,那不如明天再走。
對沈思晏而言,只要和她待在一塊,是在酒店還是家裏都無所謂。
沈思晏習慣随身帶着電腦,連漪便借他的電腦處理一些工作。
她登錄自己的郵箱,在收件箱裏收到除了學生作業,還有她碩士導師的一封郵件。
導師很直白地問她有沒有想法回去讀博。
看來是十月初她在燕湖大學和一位老師說的話傳到導師耳裏了。
連漪研二的時候導師就說她學術能力很不錯,問她有沒有讀博的想法,連漪當時只想工作買房,獨立生活,婉拒了導師,她當時給的理由也沒有把話說死,只說是想在社會上磨砺兩年再回來讀博,導師默許了。
可她找的工作和導師給她的建議毫無關聯,導師又是痛心又是惋惜,後來畢業那天,導師給她留的一句話是“連漪,你總有一天會回到這個圈子來的”。
在研究生期間,連漪發表的期刊論文甚至可以和一些博士生相媲美,跟導師做的項目裏不乏有國家級的,所有人都以為她必然前途光明,就連導師也有意給她鋪路,可她卻沒有按着任何人的想法走,她去了私企做培訓老師。
不是培訓老師不好,只是她本應該有更廣大的舞臺。
最後導師把原因歸結在她家庭上,恨鐵不成鋼道:“連漪,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連漪當時賣乖地笑道,“那就後悔了再說嘛。”
導師對她無可奈何,只點點她說:“你以後要是混得不好,不要說是我的學生。”
導師的痛惜溢于言表,要是父母,見她這麽“自毀前程”的,恐怕恨不得将她掃地出門。
這還是連漪畢業後第一次收到導師的郵件。
她清楚如果她仍然一意孤行或者視而不見,可能這就是導師給她的最後一封郵件了。
對于學生而言,導師是唯一的,可對于桃李滿天下的導師而言,即便是再優秀的學生也未嘗沒有第二個。
兩年過去了,導師仍挂念着她。這一份挂念除了為人師的職責,又何嘗沒有出于長輩的愛護?
她即便是鐵石心腸,也不忍心讓真正關心她的人一而再的寒心。
她點擊了回函,在正文中寫下“Dr.Wu,I Want to”。
寫到這她停住了手。
浴室門一響,沈思晏裹着浴巾走了出來,看到她坐在窗邊,他朝她走過去,輕聲問:“今天有很多工作嗎?”
她頓了一下,手腕輕移,關掉郵件界面,她擡頭溫和地笑笑道:“沒有工作了。”
“休息嗎?”
“休息。”
她一起身,沈思晏就雙手攬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上了床。
吊頂的燈光刺眼,連漪倒在床上,手臂遮擋着眼睛,“關燈。”
沈思晏走去将燈關上,燈光暗下,室內一片漆黑,他走到了床側,向她的輪廓倒下,手臂撐着俯在她身上。
他的呼吸刺得她有些癢,連漪用手擋着他的唇偏開頭,笑着明知故問:“幹嘛?”
“今天,我算家屬嗎?”
他還記得她那天用來敷衍打發他的話。
“算。”
“什麽家屬?”
“……弟弟。”
“嗯?”沈思晏低聲威脅,環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前一拉,緊貼上。
“癢,別摸。”連漪撲哧地笑,躲他作怪的手。
“我是什麽家屬?”他的膝蓋嵌入她膝蓋上方的內側床單上,微微的移動。
連漪笑得憋紅了臉,反問他:“你說是什麽家屬?”
他頓了頓,說:“老公。”
在這個地方,說的話都是情.趣,連漪攬住了他的脖子,滿足他:“老公。”
她咬着尾音,輕輕地發嗲。
“啊!”
他發了狠,吻着她的脖頸咬下一道痕。
連漪吃痛,瞪圓了眼睛責備他,“你屬狗的嗎?”
他溫熱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傷痕,欺身而上,輕吻她的耳側,低喃道:
“我屬你的。”
作者有話說:
存稿箱日記:
8.17日,今天的更新早點發,相逢即是緣,我沒有越界,你不要鎖我。(可憐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