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更) [VIP]
連漪是五點半醒的, 外邊有人按門鈴,喊了一句:“伴娘,衣服放外邊了啊。”
她神智回籠, 想起今天是裘玉的婚禮了。打開門, 一袋子紗質的伴娘服被放在門口, 連漪拿進屋試了一下,香槟色的連衣裙, 裙子略有些大,不過也不妨礙。
洗漱了還沒一會, 門口又有人喊起來:“伴娘們化好妝了嗎,要去新娘子房間了。”
六點, 連漪化好妝到達裘玉房間,裘玉才剛起床,困頓地在洗臉,婚禮工作人員和其他伴娘都陸續走進來了,有的坐有的站。
攝影師在搭三腳架準備錄視頻,化妝師将裘玉拉過去化妝了, 伴娘們便聚集在一起讨論接下來的流程。
裘玉早上換的是中式的大紅秀禾服, 待會要去娘家和男方家敬茶,妝造一弄就到了七點了。
新郎出發得早, 打電話問新娘什麽時候出發。
化妝師加快了速度做發型,八點鐘,專車從酒店送新娘回娘家去。
車開得慢,緩緩穿過市中心商業街, 過了橋到了另一邊, 裘玉家就到了。
伴娘們在這就有得忙了, 準備茶水, 分析待會怎麽堵門,藏新鞋,吹氣球,一時房子裏熱鬧非凡。
有個伴娘是裘玉表妹,這一路便都是她張羅着,連漪是客人,大家和她也都不熟,待她客客氣氣的,不多麻煩她。
鬧哄哄地走完女方家的儀式,一群人又輾轉去男方家。
在兩邊家裏都敬完了茶,這才算走完了早上的流程,接着回酒店換婚紗,準備正式儀式。
這一通轉得連漪都快暈車了。
從早上五點半一直站到中午十二點半,連漪站得腿軟,儀式開始了才挨着凳子。
音樂響起,場內的燈光暗下來,一身潔白婚紗的裘玉從鋪着紅地毯的盡頭出現,她的父親早早在門口緊張地等候,待她有進來,父親便拉住她的手,牽着她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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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司儀說:“爸爸将新娘帶入場,從此往後就交給我們的新郎了。”
裘玉父親緊緊抓着女兒的手,和新郎說了幾句話,新郎附耳傾聽,點頭承諾,從一位父親的手上接過新娘的手。
或許是音樂煽情,或許是氛圍傷感而又浪漫,許多人都紅了眼眶。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連漪垂下了眼睛,掩過了一瞬的黯然。
婚禮到了互相宣誓,看着裘玉哽咽地朗讀完宣誓詞,連漪跟着人群一起為他們鼓掌。
她是為裘玉欣慰的。
人這輩子,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并走入婚姻殿堂的人,多不容易啊。
往後的日子,風雨就都有了遮蔽的屋檐。
她是一個二十多年都不敢停下腳步的人,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事業,可還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沒有歸屬感。
前不久他們部門又進了新人,以往總是和她針鋒相對的宋冉也許久沒有冒頭過了,連漪聽小何說過一嘴,說宋冉好像是有跳槽的意思了。
職場上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宋冉曾經也是公司的一姐,如今卻走到了主動跳槽的一步,或許總有一天,這個人也會是她。
她不敢賭自己是例外。
肩膀忽地被輕拍了兩下,連漪扭頭看,正對一雙熟悉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和一條七分褲,仿佛還是個高中生的樣子。
連漪一回頭,他立馬笑出了八顆牙齒,眼睛亮晶晶地道:“連漪?真的是你?”
那一刻,不知道是茫然多一點還是驚吓多一點。
連漪舌尖抵了一下齒背,半響,她開口說:“林餘祐。”
“你怎麽會在這啊?”林餘祐順手拉過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問。
連漪道:“新娘是我大學室友。”
林餘祐:“噢,你是伴娘嗎?”
連漪:“對。”
林餘祐:“你一個人來的嗎?”
連漪:“嗯。”
林餘祐:“你……”
連漪打斷了他,反問道:“你呢,怎麽也來了?”
林餘祐抓了抓頭發,他側過頭,眼睛瞥着斜角處,道:“陪一個朋友。”
“哦,挺巧的。”連漪微笑着抿了抿唇。
舞臺上主持在大聲說着什麽,連漪看着舞臺,卻沒有心思聽。
林餘祐在她耳邊說:“我們有快一年沒見了吧,我看了你上次在燕湖的講座直播,你還是這麽漂亮。”
臺下有人開始鼓掌,她也跟着開始鼓掌,頭往一側偏了偏,和林餘祐拉開了距離。
林餘祐坐在連漪旁側,看着她的側臉。
他以前常說,她是被天使吻過的,沒有美術生會不愛她這張臉。她不是那種溫柔的輪廓,相反是傾向于清冷的,她的眉骨高,鼻峰高,微微垂眼看人時,便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林餘祐給她畫過很多張畫像,但每一張他都不滿意,沒有任何一張畫像能還原出她身上那樣若即若離的氣場,所以,一直到分手他都沒能送出一幅她的畫。
“姐姐……”他輕輕地叫她,以往只要他這樣叫,她就會笑着看向他,逗他“小孩”。
連漪将視線沒有從舞臺上收回,她淡聲道:“有什麽事嗎?”
“姐姐,我好想……”
連漪冷淡地打斷他:“想借錢嗎?你買ipad的那一萬八打算什麽時候還?”
林餘祐:“……”
他輕咳了一聲,小聲說:“我們倆之間只有這個能聊了嗎?”
“所以打算什麽時候還?”她重複。
這一萬八是林餘祐在分手後找她借的,他當時信誓旦旦過完年一定能還,如今已經快過到下一個年了。
倒不是一萬八的事,連漪是煩他這種幼稚的小聰明,以為過了很久她就會忘了,而他也能順理成章地“忘”了還了。
他不是沒錢,只是手裏兜不住錢,有一千花一千,有十萬花十萬,從小被驕縱長大的“小孩”,即便二十來歲了也還是“小孩”。
四周都是人,如果不是舞臺聲效,別人輕易就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林餘祐咬咬牙,低聲說:“年底一定還。”
“嗯。”
“……”
連漪看他:“還有什麽事嗎?”
林餘祐總覺得後脊背發涼,他起身道:“那個,我朋友在那邊,我先過去了。”
連漪颔首。
最開始被他的天真所吸引,最後厭棄的也是他的“天真”。
她不是十六七歲有情飲水飽的年紀了,所謂的愛在現實的雞毛蒜皮面前不堪一擊。
一捧鮮花從舞臺上抛下來,長了眼似地朝她落過來,她沒有伸手,而旁側的姑娘高興地一把接住了花。
大家都歡呼着起身鼓起掌來,連漪也起身,笑着鼓掌。
飯宴開了後,新郎新娘換了敬酒服,從父母那一桌開始一桌一桌地往下敬酒。
滿場賓客盡歡,敬到連漪他們這一桌的時候新郎都喝得有些上頭了,滿臉紅光,高着嗓子說:“你們放心,小玉交給我,我一定對她好!”
其他人大笑着道:“我們不聽好話,我們只看行動。”
“小玉跟着我,不會吃虧的。”新郎拍着胸脯做保證。
“來來來,先喝了這杯!”有人端着酒杯站起來,連漪也跟着起身。
“幹杯!幹杯!”一圈的酒杯碰到一塊,酒液飛濺。
新郎敬了一杯,新娘又敬了一杯。
過了一會,林餘祐拿着酒瓶和酒杯走過來,沒有多說,連漪又喝了一小杯。
酒氣上頭,燒得臉發燙。連漪往林餘祐走回去的路看,看到他坐下位置摟着一個姑娘重重地吻了一口。
胃裏的酒液忽地一陣翻騰,連漪撐着額頭,吞咽了好幾下也沒有将那陣惡心感咽下,她起身拉開椅子,提前離席了。
辦婚宴的大廳有多熱鬧,大廳外就顯得有多安靜。
連漪走到大廳的吧臺外,靠在欄杆處透了一口氣。
吧臺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新聞,标題上寫着:“燕湖大學代表隊參加ICAI大賽喜獲金牌”。
連漪恍惚了一下,待要仔細去看,新聞已經跳轉過去了。
她拿出手機搜新聞,跳出來的第一篇報道就是喜訊,燕湖大學代表隊15日代表亞洲初賽奪得ICAI大賽冠軍,教練羅威、陳軍,隊員範逸、沈思晏……
看着沈思晏這個名字,連漪出神了許久。
這不是一個校內的小比賽,而是一場世界性的比賽,沈思晏拿的是世界冠軍。可這麽多天,他一次也沒有提起過,只在那邊晚上匆匆地趕回來,眼裏是遮掩不住的疲憊,可他只伸出手和她說:“我想要抱抱。”
酒精讓思維發散,連漪忽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已經被隐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
公安局裏,少年滿身是傷,臉上還流着血,她聽着警察給他家人打過去的電話,每一個人都說趕不到,趕不回來,少年的眼睛從盯着電話到慢慢垂下。
少年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但神色被藏在一片漠然後,只有嘴角滲出的血,給那蒼白的唇增了一抹豔色。
連漪後知後覺地發現那種異樣的感覺是哪來的了。那時的沈思晏哪有現在半分的生動和愛笑。
這麽多年,他又經歷了什麽?
回過神,連漪将報道鏈接發給了沈思晏,她道:“世界冠軍,很厲害啊,小朋友。”
沈思晏回複:“噓,是驚喜。”
連漪:“什麽驚喜?”
沈思晏發了一個傲嬌的表情包,道:“說了就不是驚喜了。”
小屁孩。
連漪笑着回複他:“卧室衣櫃下面有禮物,去找找看。”
沈思晏:“什麽禮物?”
連漪學着他的話道:“秘密,說了就不是秘密了。”
連漪原本是定今天下午走的,幾杯白酒下肚頂得肋骨發燒,中午的宴席一結束,連漪将房間續了一晚,下午就回房間補覺了。
睡到五點多,被視頻電話叫醒。
連漪困頓地接通視頻,沒有說話,她臉壓在團成一團的被子上,睡眼惺忪。
“還沒醒啊?”沈思晏放緩了聲音。
連漪閉着眼睛說:“嗯,今天五點多就起了,太困了。”
“今天不回來嗎?”
“嗯,車票買太早了,退了,明天上午回來。”
沈思晏看她困恹恹的樣子有點心疼又好笑,輕哄着她說:“我來接你吧?”
連漪睜開了半只眼睛,困惑道:“你來接我?”
“不是在張市嗎,高速開一個小時車就過來了。”
連漪問:“你有車嗎?”
沈思晏笑道:“沒車怎麽來接你?你發個定位給我,我馬上就來。”
沒買車的時候覺得有車方便,買了車又覺得開車還不如高鐵方便,買了高鐵票還要去車站,不如自己開車方便……總之人生就是種種糾結。
連漪将定位發給他,覺得空調有點冷,将空調溫度調高了點後抱着被子又眯着了。
淺睡眠,神經活躍,或許是受白天婚禮的影響,她混混沌沌地做了一場夢,夢裏長長的婚紗曳地,連城背着她上車,沈思晏牽過她的手,說要對她好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