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 1221日的更新在這裏
大年三十歲除,京城之中各家各府皆煥然一新,喜慶非常。
京中文武,各級诰命,按制着朝服禮服進宮朝賀。
袁瑤踮着腳,親手為霍榷戴上四黑梁黃金梁冠,別上金簪加固,再理理虛懸在颌下的青色垂纓結。
霍榷彎腰低頭,袁瑤那姣好溫潤的面容便在咫尺,霍榷不禁打量了起來。
面上無粉卻也白膩勝脂,唇上未點胭脂半分,但嫣紅似丹果,眉蹙春山,碧目盈盈,一絲為母則強的堅定就在眸中。
令霍榷不禁想起在闌珊坊見袁瑤之時,她強作堅強,實則無奈,世态炎涼,她不掙紮,不反抗,不憤世嫉俗,冷眼而看,命運不由人她便随波逐流似飄萍。
想罷,霍榷不禁擡手撫上袁瑤的臉頰,道:“我只恨當初未能看到今時今日,讓你受盡人情冷暖。”
霍榷無緣無故的一句不着邊際,讓袁瑤很是摸不着頭腦,便問道:“這是怎麽了?”
霍榷卻不說了,也不顧還有青素他們在一旁,上前摟袁瑤入懷,與她一番耳鬓厮磨,只纏得她嬌喘連連,嬌嗔不止。
青素等自然早便出去了,只是外頭卻傳來,“榷大奶奶來了。”
丫頭的報聲還未落,王姮便一身齊整的恭人禮服進來了,“袁瑤。”
袁瑤忙忙推開霍榷,瞪他一眼才從碧紗櫥中出來迎王姮。
王姮見袁瑤一面桃紅,顏色分外動人,不由朝西梢間裏的碧紗櫥望去,“他怎麽還未走?”見霍榷從裏頭緩緩出來,又對他道:“你先頭過正院去,我和袁瑤随後。”
霍榷怕王姮趁機刁難袁瑤,便道:“今日可是年三十,那裏有我獨自一人先頭過去的道理,豈不是讓人閑話,夫妻三人一道過去才是今日的規矩。”
王姮皺起眉山睃了霍榷一眼,見袁瑤還未戴冠,便拉着她又會碧紗櫥去,邊走邊命令袁瑤道:“今日進宮,不論如何你都不能離我半步。”
“啊?”袁瑤怔怔的,“為何?”
王姮些許不自在,惡聲惡氣道:“要是有什麽不測,我才能照應你。”說到底還是怕被太後再給叫去了,有了上回的經驗,兩人總比一人強。
這些話霍榷自然也聽到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們兩人,但一想随即又明白了王姮的擔憂,覺着這般也好,便未做聲。
袁瑤點頭,坐到鏡臺前,讓宮嬷嬷給她戴上頭冠。
三人妝畢,由霍榷在前,袁瑤和王姮并排在後,往正院去行晨省,再到壽春堂迎霍老太君,由霍老太君乘八人大轎領着他們進宮去。
因着還不是正旦,行了禮領了宴便能回來了。
從跨入宮門到出來,王姮一路全身緊繃抓着袁瑤不放,直到出來她才松了口氣,只是寒冬臘月的,她卻還是出了汗。
宮裏出來後也不回鎮遠府,直往城西長君伯府去。
此時天色還未全亮,袁瑤坐在暖轎內,透過紗窗,只見長君伯府正門洞開,檐下一水的朱紅大高照,把天都給染紅了。
族中未有資格入朝朝拜的子弟們,就在長君伯府前的階下按輩數排班伺候着,等鎮遠府一列的車轎進正門後,這才按徐徐往宗祠走去。
今日長君伯府從大門、儀門、大廳、內儀門到正堂,一路大開。
女眷們一色在正堂下的轎。
長君伯夫人親迎的霍老太君下轎,并扶霍老太君進正堂稍作休息,且等祠堂裏霍氏兒孫輩們獻爵焚帛奠酒往後,再過去上供。
袁瑤一直跟在霍夫人身後,到正堂時,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頭等候了,而除了長君伯夫人和少君伯夫人,其餘的她還是第一回見。
霍老太君已算是高壽了,卻還是有幾個妯娌的,只見她們相互厮見,又引出幾個年輕的媳婦給霍老太君見禮。
正留心記下這些人物,袁瑤卻聽到霍夫人小聲對她道:“等祭祀完先祖,正好讓你認認親。”
“是。”袁瑤福身應道。
王姮聽到了湊過來,哼笑道:“今日你帶的是幾分的銀锞子來,要都是小的還不虧,要是大就虧死你了。”說着向正和霍老太君寒暄的一位太夫人努努嘴,“就她,最會算計占便宜的,一會子你保準見不到他們家的長輩,一水全是來讨壓歲錢的小輩。”
袁瑤只笑,未接話。
官陶陽雖為妾,不能進宗祠祭祖,可霍老太君離不開她,也就跟來了,聽到霍夫人讓袁瑤認親時,便偷觑了過來,卻讓她們身上大紅的禮服給刺痛了眼。
此時,祠堂那邊的禮樂停了,知道該是上供的時候。
一群女眷由霍老太君領頭,往祠堂過去。
新換的大紅對聯、門神、桃符等等,就連幹枯的枝杈上都束上了朱紅的緞子,要不是那綠水流淌不停,怕是也要它染了紅的喜氣,令滿眼通紅的。
霍老太君親手供放祭品,這時霍氏全族,按左昭右穆,男東女西,霍老太君在前撚香虔誠跪拜,身後衆人一齊跪下,不聞人語,只餘金钏銀鈴、玉佩環镯相碰的铿锵叮當之聲。
三叩九拜方禮畢,族中子弟退出祠堂往福德堂而去,女眷則往長君伯夫人上房去。
從上房門上的簾栊,到給霍老太君坐的靠背和座褥,一色是半舊的金錢蛇紋的綢緞,唯有正堂中央的鎏金狻猊三足的熏籠還算過得,其他的真是無法和鎮遠府比的。
可見長君伯夫人孀居的日子也不是好過的。
長君伯夫人親自給霍老太君等三位長輩獻茶,餘下的袁瑤她們也得了茶吃。
一時茶畢,霍夫人就起身到霍老太君身邊侍候去,道:“老太太,今日難得合族一堂,不如讓袁氏認認親吧。”
霍老太君想到如今都還沒這待遇,委曲求全着的官陶陽,心裏一時就不痛快了,可到底在親戚面前,就沒顯露出來,卻也只是點點頭而已。
“袁氏?可是你們家老二那位新得皇上诰封的二房?”問這話的是坐在霍老太君左手邊上的老婦。
霍夫人向那老婦蹲一福,道:“回五叔祖母的話,正是她。”
這時被王姮說是最占便宜的老婦人也說話了,“聽說原是書香世家尚書之女,想來也定是最是知書達理的,快讓來見見。”
霍老太君本想哼一聲的,但又死死壓住了。
“是,七叔祖母。”霍夫人回頭轉身招手,“快過來。”
聞言宋鳳蘭也過來湊趣,從這便能看出王姮于俗事上是不及宋鳳蘭機靈的,只見王姮不動,因着王姮想着這和她沒幹系。
袁瑤借起身之時,趁機扯了王姮一把,小聲道:“你不和我一道過去,一來讓人以為你的嫉妒不賢,二來會被閑話我們二房不和。”
王姮本還不想動的,可見宋鳳蘭上趕着,她就起身了。
到了霍老太君她們跟前,王姮故意将宋鳳蘭往邊上擠,這才見了禮。
王姮也是從豪門裏出來的,也是知道規矩的,只看她願不願意守規矩而已,只見她蹲福起身後便拉過袁瑤到身邊,一派親密無間道:“五太夫人,七太夫人,你們瞧,這就是我們的榷二奶奶。”
袁瑤一一和屋裏衆人認見,到底她們也不過是好奇,也不曾為難袁瑤,這一圈認親下來也算順利。
可這有人歡喜,有人愁的,霍老太君就見官陶陽極是羨慕地望着袁瑤,不由心中黯然,對袁瑤道:“好了,你堂叔伯們和堂兄弟們那裏,人也不多,日後慢慢再一一見過就是了,不拘擠在這一日裏頭。”
這時,在福德堂得了壓歲錢的小輩們都過來了。
袁瑤這才第一回見到霍杙的幾個孩子。
霍杙的長子庶出,官陶陽所出,叫霍俍,說是個傻子,可從他被奶娘牽進來,只是一味地低着頭,瞧不出半分不正常來。
霍杙的次子嫡出,叫霍僅,是被奶娘抱着進來的,袁瑤瞧着表面之上也看不出是個外人傳的殘疾,是王姮告訴的她,原來霍僅腿不能行。
接着是嫡長女霍去疾,只是聽說癫痫發作了,沒來。
最後是幼子霍化,庶出,先天不足,弱小枯黃,許是常年纏綿病榻吧,滿臉驚恐怯弱。
袁瑤一一給孩子們發過荷包,王姮卻挨了過來,拿着一個約莫十兩的銀元寶和一個小巧的筆錠如意的銀锞子,道:“來,我們逗傻子玩。” “逗什麽傻子?”袁瑤不解。
王姮也不答,就見她到霍俍跟前,将大元寶和銀锞子往茶幾上一放,道:“俍哥兒,給你的,喜歡那個拿那個。”
霍俍這才擡頭,看看那個大元寶,又看看那個小銀锞子,歪着頭嘟着嘴想了半日,憨态可掬,最後卻慢慢伸手将小銀锞子給拿了藏起來。
王姮哈哈大笑,摸摸霍俍的頭,“真聰明,哈哈,真聰明。”
見王姮開了頭,一旁就有不少人也跟着來逗霍俍了。
霍俍每回總是拿小的,逗得衆人哄堂直笑。
王姮盡興了,回來對袁瑤道:“傻子就是傻子。”
袁瑤卻笑道:“倘若他是傻子,天下就沒聰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