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 80以色侍君(四)
得了旨意,霍榮帶着霍榷兄弟二人往壽春堂去禀霍老太君。
經太醫和霍林氏的醫治調養,霍老太君如今已恢複了精神,只是為了防止她再動怒,霍夫人勒令所有人只許報喜。
聽聞前院來了傳旨的內官,後院的女眷除了霍榷這房病的病孕的孕不便來的,其餘都來壽春堂了。
宋鳳蘭經得了一場見不得風的“病”後,行事和言語上都乖巧了不少。
聽霍榮細說一遍旨意後,霍老太君看了眼屋裏的人,道:“親丁四人,自然是我和你們太太,還有兩人……”
霍老太君看了看宋鳳蘭和官陶陽,“蘭丫頭也算一個,按理說老二家的也該去的,只如今她怕是身子還不爽利,不如就……”
“就韻姐兒去吧。”霍夫人趕在霍老太君話前說了,“韻姐兒過了年就十四了,眼看着就要議親,也該進宮去見見世面,露露臉了,不然都要不知我們家還有一個二姑娘的。”
其實在霍老太君在看宋鳳蘭和官陶陽時,大夥就明白霍老太君的意思了,霍老太君是想讓官陶陽去的。這官陶陽雖是妾,但她和婉貴妃好歹還有表姐妹的血緣在,故而她去也沒違了聖旨。
只現在被霍夫人搶了話,霍老太君面上自然是不好看的,霍榮的眉頭也動了動,但霍夫人說得在情在理,橫豎都沒錯的便沒人做聲了。
想給官陶陽請個诰封,是霍老太君的心願,只是一直沒得機會。
如今好不容易得個機會,霍老太君就想讓官陶陽進宮去見見婉貴妃,得婉貴妃提攜一二,前程就有了。
只是霍夫人看不慣霍老太君的偏心,不偏着二房就算了,連自己的親孫女都不親,偏心一個破落戶的外孫女。
這番明争暗鬥,在場的也并非全是不高興的,至少宋鳳蘭就是打心裏樂見其成的。
宋鳳蘭心中對霍老太君不是沒怨怼的,若是那麽中意官陶陽,那當初又何必迎自己進門,如今又處處擡舉這麽個破落戶來給她添堵。
霍老太君看看霍榮,見他正色看她等她拿主意,再看霍杙和霍榷都只一味兒的吃茶,事不關己的。
最後看官陶陽,只見官陶陽柔然笑望着她,全然不在意失了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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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太君拍拍官陶陽的手,揮揮手,嘆道:“罷了,那就這樣吧。”
大夥各自散了去準備。
霍榷回漱墨閣,将事兒說清楚後,又道:“我已和爹娘說了,只是明日要委屈你做丫頭混進去了。”
只要能進宮去見韓施巧,袁瑤便欣喜了,道:“只要得這機會就成了。”
次日一大早,霍老太君、霍夫人和宋鳳蘭都按品大妝,霍韻着的是朱紅滾風毛邊的對襟褙子,褙子下擺打的是網狀的宮縧和穗子,再配上桃紅撒花的馬面裙,這一身穿起來真讓霍韻有了吾家有女初長成之感。
鎮遠府正門洞開,霍老太君坐着八擡的大轎,霍夫人和宋鳳蘭坐的四擡的大轎,霍韻乘朱輪華蓋車,袁瑤換了丫頭的衣裙,和霍老太君的丫頭彩萍,宋鳳蘭的丫頭廣袖,還有補上霍韻丫頭暗香缺兒的桃紅,一道坐的從車。
一行由霍家的爺們護送着到宮門外。
袁瑤心中默念着宮嬷嬷教的規矩,不敢輕易開口,不敢多行一步。
到了宮門前,霍榷他們就不得再進了,侯府的車轎也只能到此。
都從車轎裏出來後,自然是有人見到袁瑤的,霍老太君雖詫異,可到底是活了過了這些歲數的,就暫且按下不做聲。
而霍韻就年輕了,張嘴就要責問,被霍夫人狠狠按住了輕聲道:“你應該學些城府了。”霍韻覺着委屈,再瞧自己父親和哥哥們都不做聲,也只得忍住了。
為怕給人拾了把柄,霍榷雖擔心袁瑤想去囑咐幾句也不敢靠近。
袁瑤過去要扶霍夫人,霍夫人看了她一會才将手搭她手上。
早就要小火者擡着肩輿在等着了。
霍老太君等人各自上了輿,各自的丫頭跟在輿邊,小火者擡着就往婉貴妃所在的關雎宮去了。
婉貴妃千秋,關雎宮宮門大開,往來的各宮妃嫔不少,門庭若市。
袁瑤她們到來時,正好遇上了韓施巧的轎子,袁瑤少不得激動了一陣了。
韓施巧也是瞧見袁瑤了的,只是不能招呼,只得低頭先進去。
關雎宮正殿主位娘娘自然是婉貴妃,其餘的殿中還住着一位安嫔和兩位才人。
韓施巧進到主殿內,見來人已不少,就是常年卧病的賢妃也來了,唯獨不見淑妃。
看來宮中謠傳她要不好了,并非空穴來風。
等皇後的賀禮和嫔妃的拜賀完了,侯府的女眷這才得以進去朝拜。
在宮中,就算位上的是你的孫女,你也得下跪叩拜,禮數上少一分都不能。
見着家人婉貴妃難免喜極而泣,起身就去扶霍老太君,“祖母。”兩人都淚眼朦胧。
賢妃和韓施巧一時也頗有感觸揩拭了下眼角,都過來勸解,那兩人這才止住了。
婉貴妃讓人拿了個嵌五彩琺琅的繡墩放自己跟前,請霍老太君坐敘了天倫。
袁瑤和彩萍她們被引到偏殿去,聽後召喚。
沒一會一位女官進來了,似是随手指的,對袁瑤道:“你過來,你家夫人讓你跟我去領娘娘的賞。”
袁瑤行禮回道:“是。”跟着那位女官出門了,到對面偏殿的暖閣裏。
進殿,女官掩了門守在門口,讓袁瑤自己進去。
這偏殿比正殿小許多,掀開一道軟繡的紗簾,就見韓施巧已經在裏頭焦急地等着了。
“惠妃娘娘萬福……”袁瑤還未行完禮,韓施巧便撲了過來抱住她,埋頭在她肩上強忍着不敢高聲大哭,道:“瑤哥兒,我好怕,好怕……”
連着數個好怕,簡單而重複卻真的道盡了韓施巧這些日子以來的在宮中的險象環生。
韓施巧發洩了好一會才平靜了下來。
袁瑤用絲帕為她揩去淚水,道:“別怕,慢慢說,再難再險你還有二爺和我呢。”
韓施巧苦笑道:“是呀,我也只剩下你們了,家裏是指望不上了。”韓施巧像個無助的孩子靠在袁瑤的肩頭,小聲道:“我沒想到會有一天身邊的人都接連背離我而去,我如今都不知道該信誰了。錦繡在家時,和我雖沒多少主仆情分,可進宮後我也沒虧待過她,沒想到她卻背着我和王谂狼狽為奸,陷害我。”
錦繡正是那畏罪投缳的宮人,霍榷順水推舟僞造了遺書,明日暗裏直指是被王谂逼的她陷害韓施巧的。
袁瑤扶起韓施巧,對她道:“娘娘,你聽我說,自古後宮便是弱肉強食的,沒恩寵只能忍受別人的踐踏,你在‘病’時的這些日子是深有體會的吧。這樣的日子,就算你甘願默默承受,可你身邊的人呢?她們也甘願嗎?”袁瑤嘆了一氣,搖頭,“我是早便想到了的,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般快。”
“只是我将整件事兒細想了許多遍,覺得這次不過是王谂一人私下裏的動作,并非是王皇後或太後的意思,因為你已經不具對她們的威脅,大動幹戈對付你得不償失。”
韓施巧愣了下,“那王谂她,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壞了她當初要毒殺小公主的事兒,想來她是以為你是知道她的手段了,怕你在皇後面前告發她,這才欲除之而後快。”其實袁瑤也不确定是否真為這般,人心這種東西太難估計了。
“小公主昨日夜裏……死了。”韓施巧道,“我聽說了一事。”
“什麽?”袁瑤問道。
韓施巧一邊搖頭,一邊道:“我聽說自被冊封為皇後後,她曾經有過好幾次身孕,還一度産下過一個小皇子和一個小公主,只是未滿月便夭折了,致使如今她還膝下空空。你說是不是她自己……”韓施巧做了個刎喉的動作。
“沒道理啊!”袁瑤覺得應該不是,“既然如此,暫且先不管她們,如今你先自保再說。”
韓施巧點點頭,“我該怎麽做?”
袁瑤道:“就似我剛才說的,在後宮沒有恩寵難以立足生存,所以你要奪回寵幸。”
這道理韓施巧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可要是如此,我豈不是又要成她們的眼中釘了?”
袁瑤卻反問,“這天下誰說了算?”
韓施巧道:“自然是皇上。”
袁瑤點頭,“所以你不但要得到皇上的寵幸,你還要懂得如何得到皇上的庇護。”
這話讓韓施巧覺似是明白了,可細一想又不明白了。
“今上是有抱負,有壯志,将創一番大業的君王。可皇上自登基以來,因太皇太後做過傀儡皇帝,因太後以孝道相挾不得不讓出半壁朝政,此類種種皇上經歷得太多,所以他最為忌憚的就是身邊的女人幹政。”袁瑤緩一口氣,“先皇後強勢極具野心,最後她死了;順妃風華絕代聰明過人,最後郁郁而死在冷宮中;德嫔馬葶自作聰明,如今形同打入冷宮;莊嫔聰明反被聰明誤,死于一屍兩命;周才人(就是周祺敏)急功近利結果你我都有目共睹的。如今終于輪到淑妃了,王皇後等人倘若不是因為太後,怕是下場比她們更不堪。”
聽袁瑤說這些,韓施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