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75輪番刁難(四)
霍老太君身邊有四大丫頭,舊的去了還有新的來,如今是彩萍、彩霞、彩雲和彩玉。
在老太太身邊的自然最是有頭有臉的,給霍榮做通房也是有的,都以為榮。
可給孫兒做通房還是頭一回。
宋鳳蘭還是剛才在壽春堂了見過的那身。
金絲八寶攢珠髻,兩鬓處是紫金飛鳳銜玉珠釵,一抹瑞雪出晴的紅寶石抹額,飛燕重珠的耳墜;胸前是赤金璎珞的長命鎖,大紅的雙鳳齊翔百花開的立領褙子,橙紅的鳳仙裙,豆綠的宮縧,在這一身衣裝的襯托下,宋鳳蘭倍顯明豔瑰麗,活色生香,讓人移不開眼。
跟宋鳳蘭一道過來的,除了彩雲,還有那位張媽媽,可見是來示威的。
丹唇未啓笑先聞,這話說的就是宋鳳蘭這種人。
遠遠便見她甩着桃紅的絲帕上了臺矶,滿臉春風,進了屋用絲帕虛虛地掩了掩嘴,笑道:“方才在老太太那裏多有不便,還沒給二叔,袁姨奶奶道喜呢。現下再來讨杯酒吃,可還有?”
她是長嫂子,就是霍榷也得起身去迎的,袁瑤站霍榷身後一道給宋鳳蘭見禮。
相互厮見行過禮,宋鳳蘭柔善可親地拉過袁瑤的手,上下一番打量,口中不住稱贊道:“看這皮肉,看這模樣,好生齊整,虧我往日還自诩是周正的,如今見着我們袁姨奶奶,我是恨不得拿塊布遮羞了。”說着笑得脆生生的。
張媽媽在一旁湊趣道:“大奶奶這樣的都要遮羞了,那我們這些老皮子老臉的,豈不是要将臉皮子撕下來藏着才敢出門了。”
這對主仆也不用你們誰來接話,她們自個就能說得很熱鬧。
袁瑤垂下頭,“大奶奶謬贊,實不敢當。”完了便讓青素快上茶。
宋鳳蘭卻道:“就不要忙了,我還有事,一來給二叔道喜,二來送老太太的恩典。”邊說,邊不時地看袁瑤和霍榷的神色。
霍榷便罷了,只是這袁瑤臉上也看不出多餘的顏色來,便道袁瑤還不知情。
宋鳳蘭換上了體貼入微的口氣,道:“知道袁瑤姨奶奶有了身子,老太太那是歡喜的。想二叔叔膝下無子嗣,老太太沒那日是不挂懷的,好不容易你們二奶奶有了,不曾想是個福薄的沒坐住,如今好不容易得知你和春雨那丫頭有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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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宋鳳蘭故意頓了會,見袁瑤面上微微一怔,便繼續道:“老太太可是念了好一場的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又掩嘴笑了會兒,“想起你們二奶奶都回來,讓春雨在外頭呆着也不像話,就說讓二叔趕緊接回來,又說了,得了身子的人也算一功,擡做姨娘和姨奶奶一道住漱墨閣一來一同養身子,二來也算是伴兒了。”
這用意袁瑤那裏會不知的,這宋鳳蘭嘴裏口裏喊她袁姨奶奶,實則也是不認她這名分的,從霍老太君這刻意的擡春雨做妾,且還要同她一道住,這是要告訴她,只當她和春雨是一樣的賤妾。
無疑也是霍老太君在霍榷給逼着彩雲認袁瑤做姨奶奶的表态。
袁瑤面上淡淡,只看了霍榷一眼,只見他惱怒已上了臉。
宋鳳蘭自然也是瞧見了的,卻故作不知,對袁瑤道:“老太太還說了,如今你們二奶奶身子不爽利,你和春雨又有了身子,不便伺候二叔,不如将韓姨娘放了。”然後又将彩雲給推了出來,“老太太還給這丫頭開了臉,讓幫着一道伺候二叔。”
霍老太君這是不予餘力的打壓她,給她添堵,也就罷了,只是這春雨可不能讓她們安到她身邊來,別的都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瓜熟蒂落之前要是春雨腹中的孩子有什麽閃失,那可是全算到她頭上來的。
聽宋鳳蘭這左一句老太太,右一句老太太的,把霍老太君這面大旗舞得那是一個得心應手。
袁瑤心中卻笑了,暗暗道:“她們可是忘了,西院也有面大旗,雖沒老太太的大,卻也不是好惹的。”
“彩雲,還不快跪下給二爺磕頭敬茶。”一旁的張媽媽催促道。
彩雲滿面嬌羞,知道自己的容貌是四個大丫頭裏頭頭一等的,當初想着要是老太太把她給了侯爺那自然是榮耀的,可侯爺老了,和霍榷他們一比,長久的還是跟大爺二爺的好,想罷扭扭捏捏地便要跪拜了。
“張媽媽這話就沒道理了。”袁瑤忽然說話了,走到霍榷身邊道:“二爺,雖說二奶奶如今身子不爽利,可到底也是二爺的正經妻室,我們西院的主母。那裏能夠不過了她的明路就定下了的。”
霍榷是霍老太君的孫子,可王姮一來并非是不能懷身子,二來霍榷也不是沒別的妾室伺候着,三來她好好在府裏頭,不是遠行了去不方便相告的,就是霍老太君也不能不知會王姮,就蠻橫幹涉了霍榷屋裏的事兒。
就是霍榷娶二房,霍夫人都要告王姮一聲的。
經袁瑤這一提醒,霍榷茅塞頓開,放下茶碗對宋鳳蘭道:“沒錯,既然是老祖宗的恩典,沒有不能讓二奶奶知道的道理。幸得你弟妹今日回府了,就勞煩大嫂帶這丫頭去過了明路。”
說起王姮,宋鳳蘭那也是不想對上的,早便想好說法了,“理兒自然是這個理兒,只是都知道二弟妹身子不好,也不敢去打擾,這才過來漱墨閣告訴的袁姨奶奶。”
袁瑤回頭,又道:“大奶奶這話就更沒道理了,賤妾不過是二爺的侍妾,這種事那裏有知會妾室的道理,不知道的還以為二爺是寵妾滅妻的。”
完了,袁瑤很是無辜地看着宋鳳蘭,像是在道:“這可是你們剛剛才把我踩成賤妾的,所以這種事告訴我可是不算的。”
宋鳳蘭沒想到袁瑤是這般難纏的,不由得臉上的笑支不住了。
霍榷起身讓青素在腰間系了絲縧,外頭再穿了件大氅,“就幾句話的功夫,也占不得大嫂多少時候,反正我也閑着不如就和大嫂一道過去了。”
這差事本來輪不到宋鳳蘭的,可霍夫人在聽聞漱墨閣把張媽媽給轟出來後就老毛病犯了,太醫已經來兩撥了,從壽春堂出來時霍榷就去看過了,說還是覺着心口疼喘不上氣兒的。
霍榷打發了張媽媽,無疑就是在打了宋鳳蘭的臉面,她想讨回面子就自告奮勇讨了這差事。
如今再看,似乎面子沒讨回多少,反倒就要讨不到好了。
霍榷都這般說了,宋鳳蘭到底是推不掉了,只得跟霍榷去了濉溪院。
等霍榷和宋鳳蘭一走,青素便和袁瑤道:“姨奶奶方才為何要提醒二姑娘,讓二爺看看她這嘴臉才是。”
袁瑤道:“二爺是清楚我的,那裏會是治不了他妹妹的,那般只會讓二爺疑我故意讓他妹妹出的醜。”
再說濉溪院這頭。
宋鳳蘭想着幸好還有三嬸娘在,王姮應該不敢太放肆,可到了濉溪院才知道三嬸娘霍林氏知道霍夫人病了就去看望了,只王姮在院裏,都到這地步了宋鳳蘭想再走已不能夠了。
也勿用等候通報,霍榷和宋鳳蘭就進去了。
王姮身子虛了,屋裏早早就燒了火盆,她就歪在炕上,見是霍榷和宋鳳蘭嘴上說的是有心而無力不能見禮了,可身子卻沒有任何要動彈的意思。
霍榷也不和她計較,邊吃茶邊直接道:“大嫂說,老太太想接春雨回來養胎,又念你身子不爽利,袁氏和春雨又有了身子不能伺候我,就讓身邊的彩雲開了臉過來了。”
宋鳳蘭也想速戰速決,趕緊扯彩雲過來磕頭,“如今二爺和二奶奶都在,還不趕緊磕頭敬茶。”
王姮因着冬雪的事心裏一直窩着火,回來又被困在了濉溪院,如今聽說又一個瞞着她偷偷懷了身子,那個在外頭養胎的還想回來,這還沒完,還要塞個丫頭進來,這不是一而再地扇她王姮的臉面嗎。
雖說如今是傷了身子,可王姮的暴脾氣還沒收斂,今兒早上袁瑤敬茶之時就可見一斑了。
就見被王姮捧在手裏的手爐朝彩雲頭上砸去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
以如今王姮的氣力,那爐子砸着自然是不疼,可手爐有炭火呢。
就見通紅的火炭灑了彩雲一頭一臉,彩雲及時捂住了臉,但頭發、手和衣襟就難以幸免了。
宋鳳蘭吓得幾乎是跳着跑離的彩雲身邊。
王姮指着在地上打滾滅身上火星的彩雲,對霍榷道:“你也不挑了是吧,什麽髒的臭的都要了。”
霍榷也不惱,一杯茶向彩雲淋了過去,道:“這可是老祖宗屋裏的人。”
“呸,那屋裏的就是好了的,要是好的他們大房怎麽不要了去,也好生個正常點的。滿屋子的歪瓜裂棗,不是傻的就是殘的,不是殘的就是癱的,她老人家不操心操心,老記挂這你房裏的事。”王姮的火氣真好牽引,霍榷只一句她就一下噴了大房和霍老太君。
霍杙有三子一女,長子庶出是個傻子,生母正是大房裏的那位姨奶奶——官陶陽。
次子嫡出是不傻了,可生下就是四肢不全的殘廢。
女兒也是嫡出,倒是四肢健全了但卻是個癱的。
三子侍妾所出,倒是不傻不殘不癱了,卻先天不足得病多體弱,能不能養得成人,沒人敢說。
這事兒,鎮遠府上下除了初來咋的袁瑤她們,沒人不知道的。
王姮早就看宋鳳蘭和官陶陽她們在霍老太君面前讨巧賣乖的樣子不順眼了,再加上霍老太君總不給她好臉,王姮憋的一肚子的火,這會子終于有機會爆發了,對宋鳳蘭就是一通口無遮攔的狂踩。
大房子嗣的事兒,不是宋鳳蘭心裏的一根刺兒,是刺叢,紮得宋鳳蘭的心基本沒空白地兒了的,現在又被王姮肆無忌憚的狂踩,那又痛又恨的感覺可想而知。
宋鳳蘭的娘家元國公府擁護大皇子,因為大皇子生母淑妃是元國公的長女。
南陽伯府擁護二皇子,因其生母是王家的女兒,且如今還記名在王皇後的名下。
在明面上,兩家都還未撕破了臉,可在宮裏的王皇後和淑妃早便鬥得水火不容了。
如今在侯府,不管是于娘家的立場上,還是在大房和二房的立場上,王姮這是公然把臉面都撕破了,宋鳳蘭也顧不上往日裏的教養和做派了,如同發狂的護犢母狼,撲過去就要撕咬王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