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26青玉叛逃(二)
離晚課還有些許時候,袁瑤帶着青素往寺中大殿的方向信步而去。
“那些個銀票兌了多少了?”袁瑤問道。
青玉掰着手指算了下,“除了頭一個月在韓家時,姑娘只讓奴婢們去兌了十兩銀子,到寺中這些日子,每月都兌一百兩銀子,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攏共兌了五百一十兩銀子。”
“銀票如今還是青玉收着?”袁瑤又問。
青素點頭,“如今青玉起了二心,要不奴婢去把銀票也要過來吧。”
袁瑤思忖片刻,搖頭,“不,給她拿着,但銀子你得藏好,別讓她知道了。信物她知道你藏哪了嗎?”
青素憨實的臉上,露出希望能得贊許的笑容道:“哪能讓她知道,我藏得可嚴實了。”
袁瑤擡手将青素額前的劉海撥了撥,“那下次讓她知道。”
“啊?”青素張目結舌的,“為……為什麽?”
袁瑤卻笑而不答了。
若是青玉不知信物藏哪,如何去偷?只要有了信物和銀票,她才會自作聰明的遠走他鄉。
而袁瑤手中有五百兩現銀子和周老太太給的銀子,只要勤儉些,以後的日子還是能過得很殷實的。
入秋後晝短夜長,到了大殿天便顯了暗沉,只是今夜的大殿比往時似乎隆重了不少。
青素一把揪住正往外跑的姑子——渡己。
渡己活潑熱情,是從小被人遺棄在南山寺山門外的,出世師太撿回收為弟子。
平日裏也正是渡己給袁瑤她們主仆三人送的齋飯,青素憨厚性子對渡己的脾胃,袁瑤待渡己也是和善親切,一來二去的結下了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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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己的師父出世師太是掌管南山寺全寺上下的衣食用度,因而得了什麽小好處,渡己都會偷偷地捎來給她們主仆,多有照應。
“渡己,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青素問道。
渡己擺出一副高深莫測道:“主持師伯出關了,今夜要開壇說法。”
青素一臉不懂掩飾的失望,“還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事呢。”
袁瑤卻道:“不對,出塵主持參枯禪不到年前不出關的,怎麽提早出關了。”
渡己神秘兮兮地看看四周,将袁瑤和青玉拉到偏僻些的角落,“告訴你們,你們可別對旁人說去了。”
青素的好奇心成功給渡己給勾起了,“你說,我絕不告訴旁人。”
渡己招招手,讓袁瑤和青素附耳過來,“太後娘娘要來我們寺中為國祈福了。”
袁瑤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全身一僵。
當然,袁瑤也不會庸人自擾到以為太後是因為她在這,而來的南山寺。
怕是太後連十三娘派的是誰去協助王姮都不知道的,只是為何太後會突然駕臨?
韓施巧的進宮,讓袁瑤總有心或無意地關切起宮中的動靜。
袁瑤的記憶中,太後離宮可是從未有過的。太後出宮非同小可。
青素則慌慌張張地捂住渡己的嘴,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出家人不打诳語,太後可不是你能随便編排的。”
渡己使盡吃奶的氣力才扒開青素的說,對于青素的不信任她很是氣憤,指天為誓道:“我說的是真的。”
青素依然不信,“就算是真的,這等機密的大事,又怎的就讓你一個小尼姑給知道了。”
渡己不得不自揭老底了,“昨個我同師姐一道給掌院師叔送袈裟時,無意中聽到的。”
見青素還是一臉的不信,渡己又補充道:“昨日寺裏來了大內的公公,你們是知道的吧。”
青素點點頭。
渡己手括成弧狀,放青素耳邊,“聽說就是來宣太後密旨的。”
太後到底是為何出宮?袁瑤擡頭看向只餘最後一絲光亮的西方,也許霍大人知道這裏頭的原由。
三尊佛像下的出塵大師,虔誠十分,臉上的顴骨高突,雙眼深陷,枯瘦蒼老。
因出塵大師說法,晚課便比往日用時長了些。
散去時幸得月色正好,讓袁瑤她們不至于摸黑難行。
只是越往她們所在的精舍去,就越是偏僻靜谧,置身其中還真有些讓人發憷。
也不知是心理作祟,還是夜風拂動枝葉發出的聲音,一陣窸窸窣窣的由遠逼近。
就在假山怪石頭堆裏,忽然便竄出一位比丘尼來,把袁瑤和青素吓得不輕。
那比丘尼似乎受傷了。
青素提着燈籠,狀着膽子問道:“誰……誰在那裏?”
“別過來,有蛇。”比丘尼先提醒她們別過來,然後才告訴她們,她是誰,“我是明過。”
“明過?”青素想了下,記起來了,是齋房那個毀了容的燒火姑子。
“法師可是被蛇咬傷了?”袁瑤問道。
明過借着月光看了看腳上的傷,“不妨事。”
青素一聽,松了口氣,“蛇……跑了嗎?”
明過點頭。
袁瑤心細,雖然明過嘴上說不礙事,可若是真的沒事為何不站起來走,而是癱坐在地?難道蛇有毒?
想到此處,袁瑤走了過去,不顧反抗摘下明過的鞋襪。
傷口雖說不大流血也不多,可在微黃的燈籠下,還是能看到傷口四周微微的青紫。
“蛇果然有毒。”袁瑤拿出手絹将明過的腳踝紮緊,後囑咐青素趕緊卻去找人來救人,她可不識半點救治人的法子。
明過卻不願驚動別人,拉住青素,“別,別去,我自己便懂些醫術。這蛇雖有毒,所幸毒性不強。”指着假山怪石堆裏,“能麻煩二位施主,幫我采些野鳳仙花來嗎?”
袁瑤和青素不懂,但既然懂醫的這般說了,她們便照做。
此時已過了鳳仙花開花的季節,只有寥寥的幾朵,袁瑤和青素全部摘來遞給明過。
就見明過将花包進在一塊麻布中,拾起路邊的石塊就開始敲打,将鳳仙花搗碎,然後用力擰着麻布,絞出汁水滴入口中服用,又将鳳仙花的殘渣敷在傷口上。
“大師,難道這鳳仙花有解毒的功效?”袁瑤虛心請教。
明過點頭道:“鳳仙花在藥石之中又名透骨草。其花,性甘、溫,有活血通絡,祛風止痛,外用可解毒的功效。”
主仆二人是長見識了,頭回知道花亦是能治病救人的。
往日裏,頂多就知道菊花可平肝明目之類的而已。
袁瑤方才只關注明過的傷勢沒留意,忽然擡頭卻對上一張不知被何物腐蝕過的凹凸不平的臉。
乍一看,說不吓人是假的,袁瑤倒吸了幾口冷氣,稍後才慢慢平複了心中的驚悸。
明過見狀,也早用衣袖遮住了毀掉的那張臉,“貧尼的罪過,驚吓着施主了。”說着便掙紮着從地上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
袁瑤因自己的失态而傷害了明過有些內疚,見精舍也是不遠了便讓青素打燈籠先送明過回寮房。
翌日,袁瑤請渡己幫着買來些果品,正要和青素一同看望明過,得知霍榷來了,便命青素先行送去。
今日的霍榷頭戴八寶珍珠素冠,身穿純白緞面滾金絲鳳眼紋邊的圓領長褶通身式常服,腰圍靛青鑲白玉的腰帶,想是從周家吊唁出來便到寺中來了吧。
霍榷也不進去,就和袁瑤站在精舍院外,問道:“老太太可是留東西給你了?”
袁瑤怔,答道:“二月裏,老太太讓程僖家的給我送來一張房契、五百兩銀票和兩位嬷嬷。說是讓我日後不至于無家可歸。”
霍榷點點頭,很滿意袁瑤并未欺瞞他。他也能夠明白周老太太的用意。
“周家可是要要回?”袁瑤倒是不在意,若是真要回了,她留在寺中也不是不可的,只是不自在些罷了。
霍榷的劍眉微微蹙起,露出了疲憊之色。
其實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可耐不住有人存心要無事生非。
話要從周家分家開始說起。
周家家規,雙親在不分家,如今連老太太都走了,周家各房便開始打分家的主意了。
周廣博只有周祺嵘一子,可兄弟卻是不少的。周廣博為官後雖另置了房舍在京,老家的老宅和那點田産他是無心去與幾個兄弟計較。
可他大方那是他的事,他的兄弟特別是那幾個弟妹卻是吝啬小氣的。
你不計較老家的田産,他們計較常年在你眼皮子底下的老太太私房。
自接到消息後,幾兄弟便拖家帶口進京了,死活要算清老太太的私房。
最後查出,少了份房契和五百兩銀子。
盤查之下,程僖家的不得不吐口了。
那破落院子周馮氏(就一開始用苦丁茶暗示讓袁瑤去死,周祺嵘他媽。)是知道的,不要也罷。
而那五百兩銀子,說多她瞧不上,說少不少,可去讨要也丢不起那人,便也不計較了。
周馮氏不計較,她妯娌計較,在這些三姑六婆的眼裏,就蚊子腿也是肉。
周家妯娌拉幫結派,聲勢浩大的就去韓家了。
張口便說老太太那時是病糊塗了,才把東西胡亂分派了給人,讓韓家趕緊把東西還來。
韓姨媽吃了袁瑤的悶虧,正沒法子整治袁瑤呢,周家就上門送法子來了。
反正不管是院子還是銀票她是都得不到了,韓姨媽便很爽快地告訴周家妯娌院子和銀子的去向,讓她們去南山寺找袁瑤,最後是歡送周家妯娌她們出的門。
可周家妯娌前腳出門,後腳便去而複返了,且言辭鑿鑿的一口咬定院子和銀票就她韓姨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