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與願違,邵燕黎并沒有獨處後冷靜思索的機會,因為他回到家當天中午就開始發燒,頭痛得厲害,別說靜思,就連爬起來吃飯的力氣都沒有。
邵燕黎體質很好,對十幾年沒有過高燒經歷的他來說,生病是件很恐怖的事,家裏沒有這方面的用藥,他也懶得跑出去買,随便喝了兩杯白開水,把自己捂在被窩裏發汗,睡覺時迷迷糊糊地想,這樣發高燒恐怕燒死都沒人知道吧。
很幸運,邵燕黎沒有發高燒發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捂着被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來燒已經退了,不過高燒過後所造成的虛弱無法避免,沒胃口,也不想動,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後的着落點永遠都是舒清河。
人的記憶是個很奇怪的存在,它應該是最讓人信賴的思維方式,但也最會捉弄人,邵燕黎現在就覺得自己被捉弄了,因為他靜下心來仔細去想,才發現在他原有記憶裏舒清河和阿翩應該是交替出現的,但實際上他們一直都是同時出現,所以他才會在跟一個人一起時,莫名其妙地想到另一個,從某種意義上說,有時候直覺比記憶更可靠。
頭因為發燒昏沉着,無法思考太複雜的騙局,最多只是回憶一下兩人曾經交往的片段,從跟舒清河認識、熟悉、阿翩的入侵和消失、兩人真正的交往,一直到那晚生死飙車,一切記憶都很飄忽,但同時又是那麽的真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好,好到舒清河費盡心思的設局讓自己接納他,但毫無疑問他很震撼于這樣的感情。
邵燕黎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堅強的人,直到被綁架時他也這樣想,他可以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但現在他不敢肯定了,因為他發高燒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在廢屋那晚受了寒,當時沒感覺,等問題都得到解決,他從綁架後就一直繃緊的神經松弛下來,就立刻被寒氣侵襲,身體和精神比想像中更加脆弱,他只不過碰到一次驚險就經受不住了,他無法想像當初只有十歲的舒清河是怎樣面對被綁架,還有殺人後的狀況的,換了他,說不定已經瘋掉了。
這樣想着,原本的怨氣便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疼惜。才分開一天,就有點想他了,人生病時總是脆弱的,希望有人在身旁,邵燕黎可以肯定,如果現在舒清河在的話,一定會很緊張地照顧他,小騙子說得對,就算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但在感情上他跟自己付出的同樣多……不,他付出的絕對比自己更多。
終究還是忘不了那個小騙子,不管被他騙多少次,邵燕黎閉着眼苦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希望不要跟自己一樣生病才好。
邵燕黎很少生病,病一次幾天都好不了,到第三天身體終于完全恢複過來,人卻瘦了一圈,這兩天沒人做飯,他熬了一大鍋粥,連着吃了幾天的米粥加鹹菜,想不瘦都難。
舒清河如約沒有給他電話,一直都響個不停的手機突然變得這麽寂靜,邵燕黎居然很不适應,中午吃完飯,去派出所找舒清河,陳所長告訴他舒清河這兩天請假沒來,他只好叫了出租車直接去舒清河的家。
這兩天邵燕黎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該想通的都想通了,想不通的需要有人告訴他答案,他不喜歡遮遮掩掩的猜謎游戲,被騙就被騙了,但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過舒清河不在家,邵燕黎在外面按了很久門鈴都沒人應,他以為舒清河是回父母家了,誰知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舒清河從對面的便利商店出來,手裏拿了罐飲料,坐在便利商店旁邊的長椅上,靠着椅背一邊曬太陽一邊往嘴裏灌飲料。
舒清河穿了件淺粉色的T恤,下面是茶色七分褲,身體微微傾斜,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很悠閑地向前伸去,銀鏈搭在腳踝上,布什鞋上嵌着的幾顆小鑽石随着他的腳輕輕晃動閃出漂亮的光芒,陽光下慵懶的模樣像剛睡醒的貓兒,蜷在座椅上等待主人上前撫摸。
邵燕黎突然發現自己看不出他是誰。
随意懶散的打扮像是阿翩,可是眉眼間的溫和氣息又活脫脫是舒清河,也許兩個都有,只是在主人的控制下随意表現出他需要的個性,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不加掩飾的随自己的喜歡生活,邵燕黎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很累,心卻有點疼,看着他喝完飲料,卻沒有走開,靠在椅背上很無聊的坐着,寂靜的午後,陽光灑過削瘦的肩頭,是種無聲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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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燕黎嘆了口氣,他的個性是遇硬則硬,最看不得的就是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冷戰三天也夠了,生氣也沒必要虐待自己的胃,這幾天喝粥喝得想吐了,小騙子雖然有不少缺點,但他的廚藝比自己好多了,與其為過去的事生悶氣,倒不如今後盡情支使他,讓他乖乖聽話是正道。
給自己搭好和好的臺階,邵燕黎拿出手機打過去,電話響了半天卻沒人接,舒清河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看來他是臨時起意來買東西,沒有帶手機。
那就再晾他兩天好了,讓他好好檢讨一下自己的錯誤,邵燕黎壞心地想完,正要離開,忽然看到舒清河擡頭向自己這邊看過來,他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但随即就看見一輛銀色轎車從對面駛過來,停在了舒清河身旁,舒清河看到轎車,立刻站起來,身子挺得筆直,臉上露出溫溫的笑容,屬于阿翩的懶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小騙子不去拿奧斯卡,真是電影界的一大憾事!
邵燕黎吐着槽,看到舒清揚從車上下來,表情很嚴肅,兄弟倆說了一會兒話,他就把舒清河拉上車帶走了。
不會是舒清河槍殺黑社會成員的事曝光了吧,這個念頭剛蹦出來,邵燕黎就啐了一口,×他個×××,舒家的事舒家會去解決,自己操的什麽心,管他去死!
病好了,邵燕黎晚上難得的睡了個好覺,早上七點準時起床,換好休閑運動衫正準備去晨跑,手機響起,他随手接聽了,一個甜甜的女聲從話筒那頭傳過來。
“請問是邵燕黎先生嗎?”
“喔。”很甜美的聲音,不過完全不熟悉,邵燕黎随口應着,在大腦裏努力搜索熟人名單。
“你好,我是天運保險公司的業務員,今年十月您在敝公司簽約的人身意外事故保險,由于我們下屬人員的操作失誤,在付款程序上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不過……”
“不過請不要擔心,解決方式很簡單,只要我按照你的指示去做就可以了是不是?”打斷他的話,邵燕黎冷冷問。
“是……”
“……這樣沒錯!”
“不是……”
“舒清河!”
很好,老實了幾天,馬上就故技重施,大清早敢跑來挑釁他的耐性,邵燕黎大吼道:“你查我的隐私?”
“那個……不就是一不小心看到了嘛。”發現被識穿了,女聲轉成屬于阿翩小心翼翼的嗓音。
“不小心開了上鎖的櫃子,不小心開了有密碼的保險箱,不小心看了放在最下面的活頁夾?哈,你的不小心還真很有創意啊!”
阿翩……不,是舒清河有個很大的本事,就是随時随地都能勾起他的怒火,那份保險資料是他跟阿翩在一起後去保險公司取的,當時他還不知道阿翩的身分,以為他年紀很小,他擔心沒自己在身邊,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能不能自食其力,所以才打算簽份保單。
不過作為同居人的阿翩是無法成為受益者的,邵燕黎想如果領養他的話,有了親屬關系,那程序就容易多了,他咨詢後就把文件鎖進了抽屜裏,準備等交往再久一些,阿翩把真實身分告訴他後,他就可以托朋友幫忙辦理領養手續,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事,更沒想到一切真相都偏離了自己預想的軌道。
“我沒想到你會想那麽長遠。”覺察到邵燕黎的怒氣,舒清河在對面小聲說。
他當時完全是出于好奇才看的,但當看到邵燕黎玩笑性質的在受益人那裏寫了阿翩兩個字時,老實說他驚到了,也是那時,他決定放棄舒清河的身分,以阿翩的名義跟他在一起……
“是啊,你只會認為我跟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邵燕黎冷笑,本來不氣了,但想到自己被耍,憋悶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我以為剛才你會叫我阿翩。”
“有什麽不同嗎?”
“我以為在你心裏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
“什麽都是你、以、為!”邵燕黎氣極反笑:““你以為”這三個字是真理?”
話筒對面半天沒聲音,邵燕黎還以為舒清河被自己的吼聲吓到了,正考慮是要先開口還是挂電話,就聽他說:“我三年前就認識你了。”
沉靜溫和的嗓音,帶着一種對回憶的眷戀,邵燕黎轉身回到書房坐好,他預感到接下來将是個很長的故事,今天的晨跑可以取消了。
“三年多前我特訓完,被直接派到這個區,那天下暴雨,我從車站出來,一輛車都叫不到,好不容易叫到一輛,還被人搶了,那個搶我車的人就是你,你當時心情不太好,罵我眼神不好,而且不懂事。”
咳!
邵燕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原來被綁架那天舒清河說的夢是真的,他還以為他們的相遇有多麽浪漫,不浪漫也至少要溫情,沒想到居然是搶車搶出來的感情,被罵了還念念不忘,××的,這個小M!
“我很慶幸當時你沒打我。”邵燕黎自嘲地說。
“不會啊,我沒那麽暴力的,再說的确是你比較先到,所以司機讓你上了車。”
想起初遇的情景,舒清河的聲音變得柔和,真是個很糟糕的開始,但并不預示着那将是個糟糕的結局,被罵後,他放棄了争車,以為還要再等,誰知邵燕黎接着問他去哪裏,然後讓他上了車,說可以順路送他。
司機把車開到了天藍藍花園小區公寓的前面,邵燕黎把車錢付了,沒要零錢,下車後還把雨傘留給了他,說自己就住附近,不需要傘,于是他沒花錢,免費坐出租車去了派出所,還賺了一柄傘,可惜當時邵燕黎離開得太匆忙,他沒來得及問名字。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聽着舒清河的敘述,邵燕黎隐約想了起來,他比較少出門,跟別人争計程車的次數更是絕無僅有,所以有印象。那天他是去旅館看望回來探親的父親,男人跟他叽裏呱啦說了一大通廢話後,又說自己在國外打理生意很辛苦,希望他去幫忙,被他拒絕了,父子倆話不投機,沒聊多久他就告辭出來,當時心情不好,舒清河就是因此當了炮灰的。
不過對于舒清河的模樣,邵燕黎完全沒印象了,只記得是個很削瘦的男生,清清秀秀的很文靜,沒什麽存在感。
“我可是一直都記着你啊,我知道你住在附近,就經常頂着巡邏的借口四處轉悠,希望能再碰到你,結果你沒碰到,倒抓了好幾個通緝犯。”
“原來你能抓那麽多罪犯,還有我的功勞在裏面。”
一直被喜歡的人暗戀,說沒有幸福的虛榮感是不可能的,邵燕黎口氣溫和了很多,舒清河也笑了,“是這樣沒錯,不過可惜,我轉悠了幾個月都沒碰到你。”
那當然,他是SOHO,除了必要的鍛煉和應酬外,不會出門。
“後來派出所搬家,遷到我現在工作的地方,我才在值班時看到了你,原來你每天晨跑都會經過那裏,我很高興,跑去搭讪,可是都被無視了,幾次下來,我就再沒去讨你嫌,覺得每天坐在位子上看你跑步其實也滿不錯的。”
被無視很正常,因為他喜歡在跑步時構思劇情,以他無法一心二用的性格,這時候搭讪只會踩他地雷,如果當時他想的是重要劇情,而搭讪者又是完全不認識的人,還一個勁廢話的話,他一定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
倒黴的家夥,再次被炮灰了,邵燕黎想像着當時舒清河絞盡腦汁跟自己湊近乎,卻連續踢到鐵板時的模樣,他因為被騙而郁悶的心情終于開始晴朗。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是作家燕坤?”壓着微微上翹的嘴唇,他問。
“因為我是你的鐵杆粉絲啊,你的書我每套都買,三年前你開簽售會,我特意請了假去書展現場,發現燕坤居然是你,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開心!”
舒清河的話聲變得輕快起來,完全揭示了當初他發現邵燕黎就是自己崇拜的作家後的興奮心情,不過很快又嘆了口氣,悶悶地說:“可惜那天又下雨,結果也很糟糕。”
邵燕黎又開始極力回憶起來,那是他開的唯一一次簽售會,對于喜歡清靜的他來說,那天的經歷簡直糟糕到了極點,但他一直有努力控制自己不發脾氣,畢竟讀者是他的衣食父母,只要不觸他的底線……
底線?
邵燕黎眼前一亮,他想起來了,那天他有發脾氣,那是開完簽售會,他跟小丁等人上車後發生的事,當時車都開動了,居然有個白癡跑來攔車,拿了幾本被雨水弄得很髒的書來讓他簽名,對于一個愛書的人來說,那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行為,他的火氣就是因此全部爆發出來的。
“我不會簽的!”他清楚記得自己當時說的話,非常重,對于敢挑釁他的人,他不會顧及對方的感受,“一個不懂得珍惜書的人,沒資格做我的讀者!”
男生就這樣被他們甩掉了,事後小丁和同事都說那個人是競争出版社雇來踩場子的,他自己也疑惑了很久,不過随着時間流逝,也就慢慢淡忘了,沒想到困惑了他好久的疑問在三年後得到了答案。
“你不會就是那個……”想起自己曾說過的重話,邵燕黎開始心虛。
他現在已經很肯定舒清河當時沒有惡意,那是一場誤會,而他,因為心情不好,不加思考就遷怒于一個無辜的讀者,而那個讀者還那麽的喜歡他。
“就是我。”舒清河肯定了邵燕黎的疑問,“那天臨時出了點小狀況,才會讓你誤會。”
那天簽售會人太多,長隊後方的人群都排到了展會外的路口,又因為下雨,秩序很亂,有人騎腳踏車在人行道橫穿,把一位過路的老婆婆撞倒,導致老人心髒病突發,雖然展會相關人員立刻做了應對措施,但大家都對急救不精通,他只好趕過去幫忙,等救護車趕到,把老人安排好,他才發現自己帶來的書在混亂中落到了地上,被踩得不成樣子,簽售會也結束了,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已經上車的邵燕黎,想請他簽名,卻遭到冷漠拒絕。
“其實書弄髒了,我比你更心疼。”舒清河說:“被你罵過後,我心情好久都好不起來,我想你一定很讨厭我,所以才會見過那麽多次都完全不記得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為了不惹你讨厭,以後再沒主動跟你說話,反正每天都能看到你晨跑,只是這樣看,我覺得也很不錯。”
“我沒有讨厭過你!”
他從來沒有讨厭過舒清河,他根本沒想到他們是一個人,思緒飛快轉着,突然問:“今年春天小區搞聯誼活動,我記得有個維持秩序的警察跟我說話,我們還聊了很久,不會也是你吧?”
“不是,那是我同事。”話筒對面傳來舒清河很無奈的笑聲,“我是站在你們身旁的那個,那天我穿了便衣去幫忙,你看都沒看我一眼。”
邵燕黎又窘到了,按理說舒清河的長相是他喜歡的類型,如果說前幾次相遇的時間不對,他沒注意到還情有可原,可那次聯誼他心情很好,為什麽會沒有印象……
舒清河笑笑,打斷他的胡思亂想,說:“那次跟你無關,是我沒敢跟你打招呼,我怕再被無視,反正我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可誰知半年前我們接到通知,這片小區要區域規劃,派出所又要搬地方,也就是說我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那晚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就是我接到詐騙電話的那次?”邵燕黎很驚訝:“我以為那是你打的。”
“當然不是。”舒清河笑道:“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去騷擾他的生活是另一回事。”
那不知之後的那些詐欺電話算不算騷擾?
“看到你我很驚訝,也很高興,拉着你說了很多話,還特意留了手機號碼,雖然我知道你打給我的可能性不高,你走後,我看着你的報案記錄,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接近你的方法。”
所謂的接近方法就是詐欺了?邵燕黎冷笑:“于是阿翩出場了。”
“他一直都在,只是大家都不肯承認,沒人喜歡他,所有人都滿意這樣的我,所以我想,就算被讨厭也無所謂,反正他是個不存在的人,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回應我……”
更沒想到邵燕黎會跟他聊那麽多,于是最開始抱着的試探心情一下子陷落了,他沉迷進了這個怪異的詐欺游戲裏,一邊以警察的身分跟邵燕黎交流,一邊以阿翩的形象跟他聊天,随着話題的加深,他不再滿足于只是電話溝通,他想了解對方更多。
那天邵燕黎被偷了錢包,看到小偷的打扮,他靈機一動,想到了自己也可以用阿翩的身分去跟邵燕黎見面。
“你的靈機一動還真多。”聽着舒清河的敘述,邵燕黎又好氣又好笑:“當時我們已經比較熟了,如果你以舒清河的身分跟我交往,我不會拒絕的,為什麽要搞出這麽多事出來?”
“我不敢。”舒清河的聲音低下來,像是怕邵燕黎不信似的,強調說:“是真的,我從小到大都沒失敗過,我很怕那種感覺,好不容易才跟你認識,我怕萬一表錯情,跟你連朋友都做不成,我以為你主動跟我聊天只是對詐騙的事感興趣。”
又是你以為,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小騙子!你這麽優秀,怎麽會失敗呢?
邵燕黎本來想吼他,不過想想他會這樣認為,跟自己曾經對他嚴厲指責有着直接關系,只好改為:“那你就敢肯定阿翩不會失敗?”
“因為你喜歡他!”舒清河說:“你給他起了阿翩這個名字,作家不會給書裏的龍套起名字,你會那樣做,證明他在你眼裏是不同的存在。”
邵燕黎哭笑不得,“他不就是你?”
“不是,至少那時候不是。”舒清河話中充滿了賭氣的意味,不過很快就溫和下來,說:“其實我第一次在床上引誘你時,心裏緊張得不得了,我好怕你會拒絕,如果你拒絕了,我沒勇氣再來第二次,還好你回應了我。”
“因為我笨!”邵燕黎恨恨說:“明明就是兩個跟我很親近的人,我居然完全沒注意到你們的相似之處。”
“這不奇怪啊,因為你是不記顏星人。”舒清河笑道:“大家跟一個人不熟的時候,對他的記憶在潛意識中會完全依賴他的衣着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動作,外貌只是襯托,其實這世上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這樣的人,只是你尤其嚴重而已,所以我們見過那麽多次,你都沒有記住我,才會讓我一直誤會你是讨厭我的。”
“那是因為接觸的時間太短。”邵燕黎反駁:“報案之後我就記住你了。”
“你确定?如果當時我不是從派出所出來,給了你先入為主的判斷,之後又不斷使用“唷”、“是這樣沒錯”的口語暗示,你會記住我嗎?”
邵燕黎沉默了,他的确不敢肯定,不過這小騙子也太壞了,居然給自己下暗示,他倒沒白看那麽多心理學書籍!
“所以你不會把舒清河和阿翩聯想到一起,一個說話粗魯,衣着怪異;一個溫和有禮,經常說固定的口頭禪,而且他們是截然相反的身分,很難引起懷疑。”
“難怪你之後一直戴眼鏡,難怪警衛會讓阿翩取走我的包裹,你只在我面前裝阿翩,在其他人眼中始終都是舒清河!”
“是這樣沒錯。”舒清河微笑說:“很多時候,警察身分比較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