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天是周五,天氣不太好,從中午就開始下雨,舒清河下了班,跟邵燕黎一起來到約定的餐廳,小丁已經到了,點了飲料慢慢喝,順便等他們的到來。
小丁從住院到出院,邵燕黎除了一開始去看望過他幾次外,就再沒露面,他本來還打算好好給學弟一個下馬威,沒想到他帶了外人來,還拿了賠禮的禮盒,而那個所謂的外人還是警察,于是小丁審時度勢,放棄了在警察面前罵人的打算,收了禮物,準備把下馬威改為大吃一頓來報複。
可是開飯不久小丁就發現不對勁了,邵燕黎的朋友不多,能好到讓他特意請來的更是絕無僅有,更何況還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所以,是不是在他出事養病這段時間裏,學弟周圍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邵一刀,你跟舒先生認識很久了?都沒聽你說過啊。”
看着自己喜歡的德國豬腳被沒良心的學弟夾去了那位警察先生的碗裏,小丁終于忍不住了,開始旁敲側擊。
“因為你更關心稿子的進度。”
邵燕黎不笨,輕松就把問題撥回去了,繼續往舒清河碗裏夾菜,小丁氣得用眼刀戳他,可惜對方根本沒在乎,嗯……确切地說,是沒注意到,因為自始至終邵燕黎的眼神都放在舒清河身上。
一頓飯吃下來,小丁吃得眼淚汪汪,是一不小心吃到了尖椒辣造成的,滿桌子幾乎都是麻辣風味的菜系,想吃不到辣椒都不可能,他現在再次确定邵燕黎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因為他們兩人的口味都不太吃辣,很明顯這是邵燕黎在為自己坑他請客的報複。
還好舒清河有眼色,幫小丁點了幾道他喜歡的菜,又加了葡萄酒,這些都是來時舒清河從邵燕黎那裏打聽到的,跟情人的朋友搞好關系是很必要的,果然,這個體貼的小動作讓小丁對他的好感度立刻提高了好幾個臺階,品着酒打量舒清河,覺得他人長得不錯,又有風度,而且職業也好,問:“不知道舒先生有沒有女朋友?我們編輯部有不少美女,如果有時間,不如約出來聚一聚?”
“沒有。”
“有!”
一個問題兩個答案,而且回答得異口同聲,小丁一時沒搞懂,眼神在兩個人之間轉了幾轉,很想知道這位警察先生跟邵燕黎有多熟,熟到他可以代為解答的程度。
對于邵燕黎的回答,舒清河也很驚訝,很急切的回複,帶着明顯的占有欲和擔心,好像怕他被搶走似的,這讓他心情大好,拉住邵燕黎的手,對小丁說:“我沒有女友,不過有男朋友。”
你所謂的男友不會就是……
小丁的眼神落在邵燕黎身上,再移到兩人相牽的手上,身體搖搖欲墜,他震驚的不是真相,現在這種同性愛已經不稀奇了,他混的圈子裏就有好幾對,讓他驚訝的是沒想到學弟也會跑來踏一腳,認識這麽多年,這家夥居然瞞得滴水不漏!
“你好樣的!”他咬牙切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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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清河人很好。”
邵燕黎回答得簡潔幹練,好像沒聽懂他的話,或者說根本就沒想去聽懂,把小丁氣得又差點吐血,真相不知道還好說,現在知道了,他感覺自己根本就是高瓦燈泡,專門放在這裏惹人讨厭的,連帶着飯也吃得沒滋味了。
舒清河覺察到小丁表情的怪異,急忙說:“丁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阿宅不是故意要瞞着你,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因此疏遠他,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這話說得漂亮,一頂高帽子戴過去,小丁心情好了很多,頓時感覺跟木讷冷漠的邵燕黎相比,這位警察先生順眼多了,不過他的擔心很多餘,他才不會因此疏遠邵燕黎,實際上高興還來不及,天知道現在這種同性戀情有多受歡迎,尤其在出版業界,沒有的還故意弄出些暧昧來,以此吸引廣大的女性讀者,如果大家知道大受歡迎的驚悚小說暢銷作家有男朋友,不知會有多興奮激動呢。
想像着小說銷售量會因此再往上連翻幾翻,小丁樂得合不攏嘴,連連擺手,說:“不會啦不會啦,我們既然是最好的朋友,我又怎麽會為這種小事跟他疏遠呢?”
舒清河眨眨眼,問:“那為什麽你笑得像是在算計什麽?”
邵燕黎不屑地瞥了小丁一眼,“他一向都笑得很猥瑣,你習慣就好了。”
小丁笑容僵住,他發現自己也許推測錯誤,這位警察先生并不像看上去那麽溫和無害。
不過,不管怎麽說,晚飯吃得很盡興,等吃完時,小丁已經跟舒清河混得很熟了,飯後邵燕黎付了賬,三人出了餐廳,外面的雨下得更大,邵燕黎想去取車,舒清河拒絕了,讓他在餐廳門口等,自己取車來這邊接他,然後沖進了雨裏。
“真體貼啊。”小丁羨慕地用肩頭頂了邵燕黎一下,“交代一下心得,你這種連門都不出的死宅是怎麽遇到這麽好的情人的?”
“詐欺電話。”
“什麽?”
邵燕黎知道學長最大的本事就是好奇心一上來,絕對的窮追猛打,懶得跟他啰嗦,說了句再聯絡後也沖進了雨裏。
舒清河跑到地下停車場,往前沒走幾步,就感覺不對勁,身後有輛車快速駛過來,他急忙避到旁邊,就見一輛廂型車經過他身邊,猛地停下,車門打開,幾個彪形大漢跳下來,以飛快的速度将他圍了起來。
地下停車場很靜,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不過舒清河沒慌張,向後退了兩步,以石柱為靠背停下,迅速看清地形,廂型車車身傾斜,正好擋在他的車前方,斷掉了他想開車離開的念頭,再看他們的夾擊方式,很明顯是有備而來,他眸色沉下,不等對方動手,就先發制人沖了過去。
對方似乎沒想到他會主動攻擊,最前頭的男人被踹中小腹,痛得彎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急忙聯手攻擊,不過舒清河出招快而狠厲,沒幾下就把他們都撂倒在地,跑到旁邊牆上的火警鈴裝置前,正要按下去,有個黑衣男人從廂型車上跳下來,手擡起,一只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他的眉心。
男人什麽都沒說,因為他的舉動就是最好的說明,舒清河看到他,瞳仁猛地縮緊,收回了手,那幾個被打倒的人陸續爬起來,上前按住他,男人擺擺手,示意他們把舒清河壓去車上,舒清河在經過他身邊時,看到他的槍已經放了下來。
這是個很好的攻擊機會,兩人靠得很近,他可以斷定這種近距離男人的手槍起不到任何作用,正想動手,突然看到邵燕黎從車道前面跑了過來,生怕他受牽連,舒清河馬上放棄了攻擊,順從地任由壯漢把自己壓進了車裏。
“清河!”
廂型車斜停在道邊,實在太顯眼了,邵燕黎的視力又很好,當看到舒清河被幾個人推上車,他急忙沖了過來,綁匪不敢久留,還沒關好門,就急忙吩咐司機開車,誰知邵燕黎已經追上來了,一個前躍,抓住了廂型車的門框。
廂型車向前迅速開動,在車道上劃了個大大的S字,想把邵燕黎甩出去,可惜邵燕黎臂力很好,不僅沒被甩掉,反而探手抓住了門旁的扶手,眼看車馬上就要跑出停車場,到了普通車道,這種劫持會更加顯眼,黑衣男人立刻擡起槍對準他,喝道:“松手!”
舒清河沒被劫匪吓到,倒被邵燕黎這不要命的舉動吓到了,生怕綁匪開槍,急忙揮拳擊開左右壓制自己的人,順勢撞開槍口,對無視廂型車搖擺仍奮力往車上爬的邵燕黎吼道:“快松手!”
到了馬路上,廂型車就不可能是這種車速了,到時邵燕黎就算想松手都沒機會,看到邵燕黎這不要命的做法,他又氣又急,真想說這種小綁架他根本沒放在眼裏,比起這個,他更怕的是邵燕黎受傷啊。
可是危急關頭根本不容舒清河有說話的機會,廂型車已經開出了地下停車場,為了擺脫邵燕黎,突然加快速度猛地一個甩尾,邵燕黎被甩得飄了起來,停車場門旁是水泥石柱,眼看着他腰身以下就要撞上石柱,舒清河急忙一個前撲,拉住他的雙臂,向車裏猛地一帶,将他帶進了車裏,車門被慣力帶動,向後撞去自動關上了,與此同時,車以飛快的速度沖進了車道。
短短幾分鐘,對綁匪和被綁架的人來說,卻是個非常漫長的時間,舒清河無視頂在自己頭上的手槍,拉起邵燕黎,緊張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邵燕黎沒受傷,除了剛才拼力上車時雙手有幾處輕微摩擦外,見舒清河也沒事,他放了心,反問:“他們是誰?為什麽要綁架你?”
舒清河被他老神在在的反應弄得火大,一拳頭擂過去,罵道:“你豬腦嗎?知道是綁架還追上來?”
拳頭頂在邵燕黎心口,架勢很兇猛,但他完全沒感覺到着力點,看到眼前的人秀眉高挑,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他立刻會意過來,急忙接住又揮到面前的拳頭,叫:“阿翩?”
阿翩氣鼓鼓地把頭轉到了一邊,不去理他,其他人也沒給他們再交流的機會,一個押住一個,把他們隔開,邵燕黎很怕他們會因為自己的魯莽遷怒阿翩,急忙叫道:“你們要多少錢?報一個價,我給就是。”
車開遠了,風波暫時告一段落,黑衣男人松了口氣,坐到中間一排的座位上,聽到邵燕黎的問話,他覺得很好笑,槍柄繞在食指上轉了一圈,插回腰間,笑吟吟地問:“喔?那你覺得他值多少錢?”
一句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除了司機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邵燕黎身上,阿翩也轉頭看他,黑漆漆的眼瞳裏透着感興趣的光芒,無意中成了焦點,邵燕黎自己也很驚訝,愣了一下,說:“我所有的家産,行不行?”
“你豬頭啊!”阿翩也愣了,随即一腳踹過來,罵道:“你一個寫色情小說的死宅有什麽錢?你贖得起我嗎?你們快把他丢下去,讓他去取錢!”
最後一句話是對黑衣男人說的,可惜男人完全沒聽他的指派,伸手輕輕撣了下褶皺的衣服下擺,微笑說:“如果暢銷作家沒錢,那真不知道怎樣才算有錢了。”
聽了這話,阿翩瞳色愈發深暗,男人給手下使了個眼色,大家按住他,一張手帕用力按在他的口鼻上,他奮力掙紮,邵燕黎見他們欺負阿翩,急得想過去救他,但随即也被手帕捂住,強烈的乙醚氣味沖來,他的意識瞬間陷入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邵燕黎的神智慢慢轉回,搖搖有些昏沉的頭,睜開眼,發現自己手腳被反綁住,四周很靜,光線從不遠處緊閉的大門門縫裏射進來,證明現在已是清晨,空氣中彌漫着灰塵氣味,看上去這裏像是很久不用的廢棄房屋。
“醒了,笨笨?”
身邊傳來清亮的叫聲,邵燕黎急忙轉頭,看到阿翩跟他一樣,被綁在後面的栅欄上,繩子捆得很緊,雖然兩人并肩被綁,但他別想借此優勢幫對方解繩索。
“你怎麽樣?”
“至少比你好。”阿翩靠着身後的栅欄,用被綁的雙腿很無聊地蹭着地面,随口說。
看出他不高興,邵燕黎小心翼翼問:“你醒很久了?”
“不算久,在你醒的兩小時前。”
阿翩的雙腿從腳踝到膝蓋都被繩索綁住,除了無聊地蹭地面外什麽都做不了,這讓他更郁悶,不過看到邵燕黎醒了,總算放下了心,嘟囔道:“我怎麽會看上這種笨蛋,有爬車的時間,為什麽不去報警,反而自動送上門?”
“上次你被綁架我沒在身邊,所以這次一定要陪!”
聲音不大,卻每個字都咬得分外清晰,就像邵燕黎這個人,不管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不會有半點含糊,阿翩一愣,郁結的表情淡下了,眉眼微微彎起,笑了起來。
“陪陪陪。”他說:“人家陪酒陪客還有錢拿,你倒好,贖金還要另算人頭份。”
“那我倒賠好不好?”
那倒不用,如果邵燕黎真被綁票,他也甘心拿出全部家當來贖人的。
想到邵燕黎為了陪他,拼死也要上車,阿翩眼瞳裏笑意更深,原本被綁架的郁悶一掃而空,努力往他身邊湊湊,說:“親我。”
“欸?”邵燕黎一臉詫異地看他。
阿翩在性事上比清河主動得多,但再熱情也要分地點場合吧,這個時候考慮怎樣跑路才是正題不是嗎?
“真是色情狂,這種時候還想那些事。”阿翩不悅地看他,側過頭,說:“親我的耳垂,把鑽石弄下來。”
鑽石耳釘在晨曦薄光中輕輕閃過光亮,邵燕黎立刻明白過來,鑽石剛硬,只要花些時間,割斷繩索不是難事,他說:“怎麽不早叫醒我?”
“因為你睡得叫不醒啊。”
其實是他不舍得去叫醒,綁架嘛,對他來說又不是第一次了,在知道對方的身分後,他就更不擔心了,想要跑走只是不甘心而已。
耳垂被輕輕咬住,男人似乎為了盡快把鑽石取下來,顯得有點急躁,溫潤的唇不斷磨擦過耳垂,跟平時的親吻不太相同,溫柔的,卻又充滿刺激的感覺。
阿翩嘴唇浮起微笑,感覺到邵燕黎的唇離開自己的耳垂,他轉過頭和他吻在一起,熱切吻吮中舌尖在邵燕黎口中輕柔勾挑,吮到鑽石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邵燕黎眼裏露出驚訝,顯然很喜歡這種奇異的挑逗,卻又因為處境不得不結束親吻,看出了他的不舍,阿翩把鑽石啐到離手很近的地方,笑道:“喜歡的話,我們回家再玩。”
他摸索着勉強拿到鑽石,将鋒利的部位對準繩索一點點磨起來,可惜鑽石太小,手的位置又不方便,做得很吃力,邵燕黎看得心疼,說:“我來是來了,可惜什麽都幫不了你。”
“不,你陪着我,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
難得的聽到阿翩這麽正經的說話,一瞬間邵燕黎還以為他是舒清河,不過如果真是舒清河,他反而不擔心,他擔心的是個性嚣張的阿翩,說:“一會兒綁匪來,千萬不要跟他們硬拼,如果他們求財,我們給就是。”
“他們不是求財。”阿翩磨着繩子,慢條斯理說。
“你怎麽知道?”
“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葉盛瑤嗎?昨晚綁架我們的那個主使叫阮鷹,是他的左膀右臂。”
“你認識阮鷹?”
“看過他的檔案。阮鷹是葉盛瑤的手下,那麽綁架我們的肯定跟葉盛瑤有關,那家夥的錢下輩子都花不完,他才不在乎一點贖金,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報複,上次他跟我大哥談判,應該是沒談攏,就想到綁架我們這招。”
“那我們的處境豈不是更危險?”
“不會。葉盛瑤漂白了,雖然暗地裏有見不得人的生意,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再跟警方宣戰,如果我們出事,以我大哥的脾氣,會掃平他所有組織,作為對手,他應該很了解我大哥的個性,所以綁架我們最多是為了得到某些利益。”
“那我們要想辦法通知你大哥,不能坐以待斃。”
“別擔心,大哥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出事了。”阿翩側過頭,向他笑笑:“昨天被綁住之前,我把手機扔掉了。”
手機裏有GPS定向,所以不管手機有沒有被發現,舒清揚聯絡不到他,就會明白他出了事,只要順定向找,很快就能找到他們被綁架的地方,以舒清揚的智商,要查到葉盛瑤只是早晚的問題。
邵燕黎愣愣地看着阿翩,他表情平淡,完全沒有被惡劣情勢影響到,異常冷靜的分析,讓他看不透此刻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誰。
“清河?”
遲疑的叫聲立刻換來怒瞪,阿翩用肩頭撞了他一下,哼道:“如果你在床上叫錯名字,以後別想再上我……”
看到邵燕黎臉色窘迫,他微微一笑,又接了兩個字,“的床。”
這能怪他嗎?要怪只能怪他們實在太像了,書上解釋的雙重人格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完全不同很正常,性格相互重疊也正常,但完全不同又不時相互重疊呢……
胳膊被碰了碰,阿翩輕聲說:“有人來了。”
邵燕黎回過神,聽到開鎖的聲音,大門被推開,陽光從外面灑進來,有些晃眼,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到許多人簇擁着一個男人走進來,這個人他見過,就是阿翩剛剛提起的葉盛瑤。
“你們看起來精神不錯。”葉盛瑤走到近前,打量着他們,微笑說。
葉盛瑤一身名牌西裝,加上出衆的容貌和柔和表情,親和力十足,邵燕黎也用心打量他,發現葉盛瑤的形象很不錯,下次他小說裏的反派角色可以用上,現在完全反派已經不吃香了,讀者們就喜歡這類亦正亦邪的人物。
“如果你放了我們,那你今後的精神會一直都不錯。”阿翩懶洋洋地答,手卻悄悄收起,藏住了鑽石。
葉盛瑤似乎對他很感興趣,對于他的威脅暗示反而沒在意,看着他,眼裏閃過訝異,說:“你跟資料上寫的不太一樣。”
“不要搶我的臺詞!”阿翩哼道:“你長得比資料上的差遠了,又蠢。”
這家夥!剛才都交代過他不要惹葉盛瑤,一轉頭他就忘了!
邵燕黎氣得想敲阿翩的腦殼,可惜手被綁住,阻住了他的行動,還好葉盛瑤沒生氣,笑了笑,背着手,在他們面前很悠閑地踱着步,說:“你大哥腹部上的那一槍是我留下的,雖然當時我是無意的。”
這次阿翩臉色變了。
這件事過去了五年,不過對他來說依然記憶猶新,那晚他突然被叫到醫院,才知道大哥中了槍傷,正在搶救,走廊地板上留着落下的血滴,讓他再次感覺到死亡的接近,不過還好舒清揚傷得沒有預料中的重,經過治療,很快就恢複過來了,但對于受傷經過卻一直諱莫如深,他不知道,家裏也沒有人去問,大家都知道舒清揚心高氣傲,他吃了虧,一定會索要回來,但絕對不會說。
沒想到這個秘密居然在五年後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揭曉,阿翩冷冷盯着葉盛瑤,說:“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我這裏也有一槍,是你大哥還的。”葉盛瑤指指自己左肋,“當然,他是有意的。”
“真遺憾,如果你肯放我們走,那我會帶話給我大哥,讓他多練練槍法。”
葉盛瑤好像沒聽出阿翩的揶揄,依舊微笑說:“對不起,以這種方式把你們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放心,我只是跟你大哥有些事情要談,不會為難你們的。”
“柿子撿軟的捏!”
“是啊,誰讓舒家只有你最容易下手呢。”葉盛瑤攤攤手,一臉無辜地說:“如果上次你大哥不是在酒吧幫你解圍,我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這麽可愛的的麽弟,聽說你這裏有點問題,不過我看還不錯。”
原來那晚他在酒吧鬧事時就被盯上了,見葉盛瑤指指自己的腦袋,很明顯連他有精神病史的事也調查過了,阿翩眼睛轉了轉,不說話了,心裏卻在琢磨葉盛瑤抓他們的目的,還有他想拿到什麽好處。
葉盛瑤又把眼神轉向邵燕黎,說:“邵先生,這次把你也牽連進來,真是不好意思,也許你不知道,其實我是你的書迷,你每本書我都一定拜讀,沒想到大家這麽有緣,你居然是我朋友的弟弟的情人。”
呵,踏入寫作這行這麽久,他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面子到擁有黑道分子的讀者。
邵燕黎問:“那我幫你簽名的話,你會不會放我們? ”
“很遺憾,暫時不行。”葉盛瑤一臉狡黠的笑:“不過放了你們後,我很希望得到你的簽名。”
“那如果我把這段經歷寫進書裏的話,會不會被告侵權? ”
“這是我的榮幸。”
“把他寫成太監!”聽着他們的對話,阿翩哈哈大笑,急忙插進話,說:“情節就寫我大哥一槍廢了他,再把他投進監獄,這種榮幸對他來說再合适不過了。”
“阿翩,這個時代沒太監的。”邵燕黎從剛才的對話中已經看出葉盛瑤只把他們當誘餌,暫時不會傷害到他們,說話也就不再那麽顧忌,糾正:“寫不舉的話,會比較讓人信服。”
“你可以讓他穿越到古代宮廷,太監了再讓他穿回來,現在都流行清穿,那我們就明穿,錦衣衛怎麽樣,也對得起他的身分。”
葉盛瑤一直泰山崩于前而不動的笑容終于塌方了,旁若無人的對話,完全把他這個綁架者當透明,他眼中閃過殺機,不過馬上就消失了,這兩個人動不得,他可不想在今後的人生中一直被舒清揚追殺。
身後的手下都忍不住憋起笑,卻不敢真笑出來,葉盛瑤不悅地回頭看看,做了個手勢,立刻有幾人上前把邵燕黎和阿翩的繩子解開,鑽石沒派上用場,阿翩有點洩氣,邵燕黎也很驚異,不明白既然不放他們,那現在是要做什麽。
“怪我事先沒交代清楚,導致手下對你們這麽粗魯,會盡量讓你們舒服一點的,這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
葉盛瑤微笑做解答的同時,他的手下已經很麻利地把繩索都解開了,但兩個綁票還沒來得及活動麻木的手腕,喀嚓一聲,一副精鋼手铐又把他們的雙手铐在了一起,總算葉盛瑤沒苛待綁票,讓人拖他們去角落裏方便,很快又拖了回來,不過不是剛才的栅欄牆壁,而是另一頭的木柱前。
被很粗魯地拖動,阿翩氣得一腳踹過去,那個手下被踹中,痛得抱腳跳起來,另一個人上前接過了他的差事,扯住阿翩的手,把他和邵燕黎的另一只手圍着木柱铐在了一起,于是兩個人呈隔着圓柱背對背相靠的狀态,可以同時站立坐下,比起剛才手腳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狀态要舒服得多,但要解開手铐的可能性也低到了零度。
看到葉盛瑤微笑後的算計,阿翩禁不住破口大罵:“你敢這樣對我們,我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他從來都沒想放過我。”葉盛瑤微笑收斂起來,淡淡道:“所以,我一直等着他殺過來。”
他轉身離開,看到那幫手下也一起跟着出去,阿翩急忙叫道:“那你們什麽時候談完啊?我們飲食怎麽解決,去廁所怎麽辦,我要……”
沒人理他,大家都出去了,阮鷹走在最後,可能覺得他太吵,忍不住轉頭,說:“我們最晚傍晚來接你們,少吃兩頓死不了人的,至于大小便,那就沒辦法了,不介意的話,就地解決吧。”
“去死,你們這些大變态!”
回應阿翩的是重重的關門聲,光芒被大門關在了外面,四周又暗了下來,阿翩的表情也冷靜下來,眼神掃過剛才那個歹徒被踹痛後跳腳的地方,地上留了些磚紅色幹泥,他若有所思。
“這裏是郊區山麓附近,這種泥只有這裏才有。”邵燕黎說。
沒想到邵燕黎會發現這個小細節,阿翩驚訝地轉頭看他,可惜只能看到他的肩頭,就聽他說:“我小時候曾在這附近住過一段時間,比較了解。”
再加上最近他寫的探險故事以這片區域為背景,所以有特別查過,沒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場,不過就算知道位置也沒用,手铐铐得這麽緊,根本打不開,更別說逃了。
“阿宅你好厲害,這都能看出來!”
“沒你厲害。”邵燕黎輕聲說。
阿翩一直在挑釁葉盛瑤,還踢他的手下,邵燕黎一開始還以為他的暴烈脾氣又犯了,後來才覺察到他是故意的,在激怒葉盛瑤的同時捕捉他的口風,他不知道阿翩探出什麽沒有,但是發現他所有看似嚣張粗暴的舉動都是有目的的,冷靜的心掩藏在沖動之下,讓人捉摸不透。
阿翩嘿嘿笑起來,不管怎麽說,被情人稱贊總是讓人愉悅的,半天不見邵燕黎說話,他安慰道:“別擔心,葉盛瑤不是傻瓜,賠本的買賣他不會做的,我們就放心在這裏等吧,到晚上等大哥救我們出去。”
“我沒擔心,我只是在想,出去後下本書一定把他寫進去。”
“好啊好啊,寫錦衣衛,氣死他!”
帶着屬于阿翩的任性嬌憨,卻讓邵燕黎情不自禁地想起舒清河,茫然道:“清河?”
這次阿翩沒生氣,只是小聲說:“又叫錯了,都說我是阿翩了。”
“抱歉。”邵燕黎自嘲一笑,有些迷惘地說:“我有點分不清你們了。”
他剛才不是在叫名字,而是單純的品味,清河的冷靜溫和,阿翩的暴烈随性,在此刻融到了一起,讓他分不清在自己身邊的究竟是誰。
阿翩眼眸裏劃過一絲陰霾,可惜邵燕黎跟他背對背坐着,什麽都看不到,一直沒見他回答,回過神,忙問:“你生氣了?”
“沒。”阿翩淡淡道:“只是有點累。”
一語雙關的含意,邵燕黎明明很遲鈍的,卻偏在此刻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不欲為人知的隐意,有些秘密慢慢浮出表面,卻又不敢捅破,讓自己去面對不想知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