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末就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件中過去了,周一邵燕黎出去晨跑,才出公寓大門,迎面就看到舒清河站在中庭,晨光灑下,照在他筆挺的身板上,有股作為警察的氣勢,舒清河也看到了他,手揚起,向他打招呼。
邵燕黎迎了上去,揚手說:“唷!”
“你學我。”舒清河笑了,眉眼微眯起來,帶着溫溫的感覺。
邵燕黎發現小警察還挺耐看的,眉清目秀,卻不顯柔弱,是他喜歡的那種清秀型男子,可惜舒清河就在他公寓附近工作,還是警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可不想自尋麻煩。
“借你的口頭禪用用,你不會介意吧?”昨晚的經歷讓邵燕黎心情很好,難得的跟舒清河開玩笑。
舒清河眨眨眼,然後點頭,“喔。”
報複得好快,邵燕黎眉頭一挑,覺得小警察還滿有意思的,以前倒沒發現,問:“你怎麽會來我們公寓?”
“居民反應昨晚這裏有奇怪的人出現,所以我過來看看。”說到正事,舒清河表情嚴肅起來,問:“如果你有看到什麽,要及時跟我說。”
“呃,沒有啊,我平時不怎麽出門,一定是那些歐巴桑閑着沒事随便亂說的,你知道的,女人上了年紀,經常會有些被害妄想,當不得真。”
聽舒清河說到可疑人物,邵燕黎心一緊,下意識地想到阿翩,那個笨蛋不會是跑到他公寓裏來偷東西吧?從小騙子不太高的智商來看,很有可能,邵燕黎明知這樣隐瞞不對,但還是立刻否認了,出于一種本能的反應。
舒清河對邵燕黎的話感到好笑,問:“是這樣嗎?”
“書上這樣說的。”
“那希望真像你說的這樣,不過還是要小心,錢包,還有貴重東西都放好,雖然這片區域治安不錯,但還是有被閑空門的可能。”
邵燕黎笑得有點僵,錢包就不用擔心,因為已經被偷了,說到被偷,邵燕黎突然想起錢包裏還有幾張信用卡,現金就罷了,信用卡不挂失的話,後果會很嚴重,可是他昨晚居然精蟲上腦跑去看色情光碟,完全沒想到要挂失。
昨晚被偷錢包,今天才想到去應對,這一次絕對跟恐龍遲鈍症沒關系,都怪那個小騙子,叽裏呱啦拉着他說話,把他說得暈頭轉向,完全沒去考慮錢包被偷,尤其是被詐欺師偷是多麽糟糕的一件事。
見邵燕黎走神,舒清河很無奈,他真的這麽沒趣嗎?為什麽邵燕黎每次跟他說話都會神不守舍,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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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沒事。”
事已至此,邵燕黎決定順其自然,阿翩早把信用卡拿到手了,要用也早用了,現在擔心完全沒意義。
舒清河沒再問,笑吟吟看着邵燕黎,被他清澈眼瞳盯着,邵燕黎有些心虛,急忙借口跑步離開,跑出很遠才想到該向舒清河道謝,并順便請他吃飯的,可是他卻因為心虛忘記了。
算了,反正錢包又被偷了,等先把錢包的事解決再道謝也不遲。
邵燕黎晨跑後轉回公寓,門口兩個警衛正在閑聊,看到他,立刻閉了嘴,笑着跟他打招呼,邵燕黎點頭回禮,走過去後,才覺察到那兩個警衛的笑容很僵硬,像是用萬能膀膠住了,固定齊整到詭異的程度。
大白天撞鬼了嗎,他好笑地想。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邵燕黎還是沒把他的錢包什麽時候被偷想起來,正好邵一刀系列的新稿寫到了重要部分,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小說裏,把錢包的事抛去了腦後,到第三天傍晚,緊張劇情暫時告一段落,邵燕黎見提前完成進度,打算晚上放松些,看看電視節目。
吃過晚飯,邵燕黎泡了紅茶,正在準備飯後甜點,口袋裏突然響起甩蔥的滴滴答答聲。
最近為了能随時接到阿翩的來電,邵燕黎養成了随身帶手機的習慣,一聽到甩蔥歌,立刻就接聽了。
“阿宅,救命!”
手機剛接通,大吼聲就震耳欲聾地從對面傳過來,邵燕黎很無奈,他搞不懂阿翩,明知騙不到錢,為什麽還每次演得這麽投入。
想到他消失了三天,一出現就作怪,邵燕黎覺得很不爽,果斷地挂機了,不過沒過半分鐘,手機又響了起來,邵燕黎本想直接按掉,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前阿翩雖然每次詐騙的開場白都是這麽驚心動魄,但這是他頭一次叫自己的名字,聲音好像還發着顫,不像是在作戲。
電話接通了,果然就聽到阿翮帶着抽泣的聲音傳來,“混蛋,你敢挂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有人要殺我……”
演技非常高,高到足以亂真的程度,邵燕黎開始将信将疑,說:“放心,殺人償命,沒人會為了你這種笨蛋自尋死路的。”
“是真的,真的啦,我欠錢沒還,他們說要剁我一只手做懲戒……阿宅,你相信我,這次是真的……咳咳……”
說到最後,聲音抖得更厲害,變成低低的咳嗽,咳嗽聲随即被其他人的叫罵壓了下去,還夾雜着阿翩幾聲哀叫,邵燕黎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似乎看到金發少年正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圍起來毆打,因為害怕拚命蜷縮着的可憐模樣,心思亂了,沒法再冷靜思考這次是否是騙局,急忙問:“你現在在哪裏,欠人家多少錢!?”
“三萬塊,我在郊區,你快拿錢來救人,千萬別叫條子啊,我會被殺掉的……”
三萬塊!不是三十萬,三百萬,僅僅只是三萬塊!
連三萬都拿不出來,真不知道這位詐欺師是怎麽混的!
聽到電話對面不斷傳來罵罵咧咧的喊聲,邵燕黎沒時間再吐槽,問清具體地址,說:“你先安撫住他們,我馬上過去。”
“記得快點啊,我不想被扔進海裏喂鯊魚!”
“我盡力。”
“謝謝你,阿宅,愛死你了!”
“不用,”邵燕黎說:“如果趕不及,相識一場,我會記得明年去海邊幫你燒紙錢的。”
“死宅男,你去死吧!”
我死了,誰幫你交那三萬塊?
聽到叽裏呱啦的叫罵,邵燕黎很想笑,不過玩笑歸玩笑,行動上他可一點沒遲疑,以最快的速度從抽屜裏拿了錢,換好外衣沖了出去。
公寓樓下那兩個警衛正在聊天,看到眼前一道身影突然晃過,等注意到時,邵燕黎已經跑出了大樓。
“這不就是今天被叮囑要注意的那個色情狂嗎?”警衛A推推B,“看來他真的有問題。”
B點頭,“所以說在家裏宅久了,行為一定會失常,希望不要精神再失常。”
“是啊是啊,不過我們只是小警衛,要是發現他有可疑問題,要第一時間通知警察。”
如果邵燕黎聽到這些對話,一定會吐血三升,然後鄭重糾正他不是阿宅,不過他跑得太快,什麽都沒聽到,這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種幸運。
他一口氣沖到路口,攔了輛計程車,說了地址,還好地點沒像阿翩說的那麽誇張,只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公園休閑區,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邵燕黎怕被司機懷疑,讓他在附近停了車,付了錢後跑了過去。
時間已經很晚,公園裏非常靜,邵燕黎剛跑進去,就聽有人大叫:“阿宅,我在這邊,這邊這邊!”
邵燕黎轉過頭,看到有幾個人站在遠處的樹下,大家被樹影遮住,看不很清楚,除了阿翩外,因為他太搶眼了,穿了件白T恤,一頭金發,還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就怕自己看不到他,邵燕黎急忙跑過去,阿翩想迎上來,被一個男人揪住衣領又拽了回去,他氣急敗壞地叫:“找死啊,放開老子!”
“不想吃苦頭就給我老實點!”
另一個人推了阿翩一下,邵燕黎見這幾個人都長得膀大腰圓,穿着也怪異,一看就是道上混的,不敢跟他們硬拚,急忙把三萬塊遞上去,說:“我把錢帶來了,快放了他。”
揪住阿翩的男人給同夥使了個眼色,同夥收錢時,他朝阿翩嘿嘿笑道:“幸好你的眼光沒像你手氣這麽差,釣的凱子長得不錯,還挺有錢。”
“什麽凱子啊,他是我朋友!”
“朋友會為你一個電話就帶這麽多錢來贖人?別開玩笑了。”
同夥收了錢,點點頭,男人松開了手,把阿翩推給邵燕黎,說:“管好你的小情人,不會玩就別學人家賭錢,差點連手都保不住……”
“什麽啊,明明是你們出老千!”
見阿翩還是一副炸毛的樣子,邵燕黎真怕他又惹惱這幫人,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誰知阿翩越說越氣,一腳踢過去,正踢在男人的小腿上,然後拉着邵燕黎就跑,邵燕黎沒想到在雙方氣勢明顯懸殊的情況下,阿翩還敢動手,更沒想到他跑得飛快,反而被動地被他拉着向前沒命地跑。
身後不斷傳來追趕叫罵聲,邵燕黎很懷疑如果他們被追上,只怕就不是斬一只手那麽簡單了,還好他平時有鍛煉,在求生本能的爆發力作用下,居然跟得上阿翩的速度,随他拐進一條小巷,兩人并肩貼着牆壁站在黑暗的角落裏,聽着腳步聲慢慢跑遠了,邵燕黎這才松了口氣,不過心髒卻因激烈奔跑砰砰跳得厲害,呼吸在寂靜夜裏顯得格外急促。
剛才用秒表測試一下就好了,一定破他以往所有記錄。
腳步聲漸遠,阿翩站穩身子,探頭向外看看,又轉過頭,不層地對邵燕黎切了一聲,“真遜,跑一會兒就像得了哮喘,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我會三更半夜不睡覺,拿三萬元來救一個騙子?會為了騙子被黑社會追殺?會……
咆哮馬在心裏狂奔,邵燕黎正想反唇相譏,但在對上那雙眼瞳後,一肚子怨氣突然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邵燕黎背靠着牆,阿翩站在他對面,兩人站得很近,月亮正好從雲彩後探出頭,薄薄的一層銀光照在了阿翩臉上,邵燕黎雖然接過他無數次電話,被他偷過兩次,但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到他,跟想象中一樣清秀柔和的臉龐,發色很搶眼,爆炸式的豎起,左耳垂上嵌了個小小的鑽石耳釘,随着他的小動作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發出清和的光輝。
“呃……”邵燕黎咽回了那些爆粗口的發言,說:“你是不是騙了那些人,才被人追殺?”
“關你什麽事啊?”少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哼道。
這家夥脾氣也太差了吧,還真像只滿身都是刺的小野貓。
看着阿翩的眼瞳在月下閃爍出淡淡輝彩,像漂亮的瑪瑙石,邵燕黎本能地把他幻想成了某種可愛的寵物貓,當然,是還未馴服的那種,沒人會跟自己的寵物生氣,他好笑地說:“我可是出了三萬塊把你從鯊魚嘴裏救出來的,對于恩人,你就是這種态度嗎?”
“怎麽了?”阿翩下巴輕輕仰起,很嚣張地瞪他,“有錢了不起啊!”
小巧的下巴,在仰起時勾出一個讓人憐愛的弧度,邵燕黎不說話,定定看着他,阿翩個頭跟他差不多,但身板較小,所以看起來還像是個身體沒完全長開的少年,聲音比電話中更好聽,帶着那麽一點點的霸道,卻不惹人讨厭……不,其實應該說是滿可愛的。
阿翩誤會了邵燕黎的沉默,以為他生了氣,頭低下,小聲嘀咕:“好啦,有錢是很了不起的。其實也沒什麽啦,就最近沒騙到錢,見他們坐莊贏不少,所以想去試試手氣,結果……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了。”
就你這種笨蛋,能騙到錢那才奇怪!
這話在邵燕黎大腦裏循環了一周,說出來的是——“以後別再賭錢了,還出老千,再惹到那些人,看還有誰幫你贖身?”
“你呗。”阿翩笑嘻嘻看他,瑪瑙色的眼瞳轉了轉,邵燕黎心一跳,把想反駁的話咽了回去,看到少年嘴角微微有點發青,問:“他們打你了?”
“我也踹他們了,沒吃虧。”阿翩滿不在乎地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笑吟吟地看邵燕黎,往他身前湊了湊,問:“你心疼啊?”
心疼……
“心疼你個鬼啊,沒見過你這麽笨的笨蛋,你不是有我的錢包嗎?先拿那些錢救急也好啊!”兩人靠得太近,邵燕黎聞到少年身上有絲甜甜的香氣,心思又亂了,迷糊地說。
“不要!”阿翩嘟嘟嘴,否定。
“為什麽?”
“因為那是你的錢嘛,我才不要把你的錢給他們。”
“喔……”邵燕黎氣急反笑:“那麽請問,我剛才掏的三萬塊跟我錢包的錢有什麽不同?”
“三萬塊和一萬三的不同。”
邵燕黎擡擡手,說實話,他現在很想掐死這個小詐欺師,點點頭,“我明白了,我該給自己大腦換個容量大的硬碟才行。”
“那順便也給你的身體換一個,跑幾步就喘成這樣,你太缺少鍛煉了,阿宅。”
我每天跑步,我缺少鍛煉?你怎麽不說我缺錢?一張口就要三萬,你當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祖宗!
好吧,這些吐槽都是在心裏激蕩的,因為邵燕黎口拙,等他把想吐槽說出來時,阿翩已經巴拉巴拉早把話題扯遠了,他索性放棄争辯,瞪着阿翩看他說。
阿翩說了半天,看看邵燕黎的表情,突然噗哧笑出來,用拳頭輕輕頂了他一下,說:“好啦,我是故意逗你的了,誰讓你這幾天都不給我電話,我明明把號碼告訴你了。”
“我以為你在忙啊。”
詐騙集團不都是很忙嗎?尤其是在最下面墊底的成員,每天要是打不到規定數量的電話會很糟糕,資料上好像有這樣說,所以他有幾次想給阿翩打電話,但考慮到這個問題,就只好放棄了。
聽了邵燕黎的解釋,阿翩似乎很滿意,眼睛微微眯起,笑道:“看不出你想得還挺周到的。”
那是因為他是作家啊,作家的個性就是不管什麽事都會想很多,邵燕黎有些沾沾自喜,誰知阿翩臉一變,不層地切了一聲,“龜毛!一件事琢磨這麽多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邵燕黎僵住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在氣氛正溫馨中,有人突然一棒子敲下來,把他整個腦袋都震暈了,阿翩看到他發愣,噗哧笑了,身子向前一傾,整個人向邵燕黎懷裏撞過來,兩個人本來就靠得很近,邵燕黎本能地抱住了他,随即就感覺衣領一緊,阿翩緊貼在他胸前,仰頭,吻在他的唇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如果說邵燕黎剛才的反應是被棍子敲中,那他現在的感覺就是晴天霹靂,而且那道雷還是直接劈在他腦門上的,只覺得腰肋被抱住,少年咬着他的唇,柔軟的舌尖順着他的唇角慢慢滑動,然後探進來,像品嘗美味般,卷着他的舌摩擦蹭膩,讓他想到貓舌,柔軟中又帶着一點點的倒刺,些微刺痛挑起情欲,火辣辣的熱情,讓人整顆心都随着吻吮搖動起來,銷魂的感覺,止都止不住。
邵燕黎完全沉浸在了少年突如其來的挑逗中,忘了應有的反應,只怔怔貼靠在牆上,聽憑了他的調情,阿翩吻完,見邵燕黎盯住自己,眼睛睜得大大的,顯然驚訝多過享受,他臉一紅,邵燕黎卻反應了過來,急忙拉住他,想繼續剛才的吻,阿翩臉色一沉,突然擡腳,一腳踹在邵燕黎小腿上,吼道:“色情狂,你還想做全套啊?”
什麽色情狂,明明他才是被挑逗的那個好吧!
邵燕黎剛想反駁,阿翩已經轉身跑開了,他跑得很快,邵燕黎追出去時,發現小騙子已經跑遠了,他停下腳步,叫:“阿翩!阿翩!”
沒有回應給他,那道修長身影遠遠消失在黑暗中,邵燕黎停下腳步,揉着被踢痛的小腿苦笑,看來這位詐欺師除了愛騙人,愛賭錢外,還很暴力,不過不得不承認,他體力的确比自己好,這也許……不,一定是經常被人追殺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