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碩鼠另有他人
第60章 碩鼠另有他人
“可是我這心裏始終不能踏實,記得八姑娘動用聘禮裏的鴛鴦錦時太太可沒這般說辭,怎麽到了靈兒這裏便改了?這聘禮單子上清清楚楚寫着上等紫檀木家具一套,可怎麽樣才算是上等?類似這樣的物件不在少數,若是等靈兒嫁過去擡到婆家才被人看出不妥,婆家人該怎麽想靈兒?她往後的日子豈不是要處處低人一頭!”鮑姨娘生怕三太太在聘禮上做文章,到時候婆家人看不起若靈給她臉色瞧。
若靈聽罷秀眉微蹙,在她看來太太不會在聘禮上搞鬼,這裏裏外外有多少雙眼睛瞧着呢。不過鮑姨娘從來都不是草木皆兵之人,她應該是摸着什麽風聲了。
“姨娘可是發現了什麽?”若溪盯着鮑姨娘問道。
“我要是抓住什麽把柄就好了。”鮑姨娘皺着眉頭,“廚房的焦婆子跟我好,她偷偷告訴我,昨天夜裏瞧見吳嫂子帶人往庫房去了。黑不隆冬她也不敢太靠前,模模糊糊看見她們似乎在擡東西。”
若溪聞言心下一動,一個念頭在腦中閃現。
眼見天氣漸熱,六月間園子裏的花競相開放。若溪見老太太怕熱犯倦唯恐她積食,便提議去園子裏的碧波亭坐坐。
老太太聽見來了興致,命人把畫舫搬出來。園子裏有個很大的湖,中央是碧波亭,若是想要上去必得坐船。大奶奶聞風趕了過來,新進門的二奶奶陳書眉也跟着二太太來了。
她是個沉靜不善言語的人,跟她婆婆咋咋呼呼的性子正相反,不過老太太對她倒是有幾分喜歡。老太太私底下跟若溪說過,韓昊性子有些浮誇,配個穩當些的媳婦剛好能約束一下,還隐約表示出二太太有這個兒媳婦是福氣。
三太太攙着老太太上船,連聲命船娘掌握好平衡不要讓船身晃動。老太太見狀笑着說道:“無妨,我們家是從南邊搬過來的。小時候家裏有個比這還要大的湖,整日我就賴在畫舫裏不肯下來。現在細想起來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間不饒人啊。”
“好幾十年的事情還記得這樣清,誰敢說老太太老了?”三太太忙笑着回道。
“人一上了年紀就會想起以前的事,這正說明我老了。”老太太嘆口氣說着,“昨個兒我夢見父母親,突然動了回南邊去上墳的念頭。等六丫頭嫁出去我就回去一趟,不然恐怕就回不去了。”
若溪聽了眼神一閃,瞥見老太太鬓角的絲絲白發突然意識到她是個老人。當歲月無聲的流淌過去,洗盡所有的鉛華,眼前不斷回放的是什麽呢?也許是一生無法去實現的遺憾,也許是塵封着的美好回憶,亦或許是這輩子最純淨的東西。
跟在老太太身邊的這段日子,冷眼旁觀她的待人接物生活細節,若溪學到了不少東西。難怪人家說富豪三代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她這個穿越過來的半吊子大家閨秀有太多的不足。
起先老太太在她心裏是個勢利、自私的老人,可經過這一段日子的接觸,她感受到了幾分真性情。但凡人誰能不自私?若溪扪心自問,她對這韓府上下衆人有幾分真心?對着挂名的祖母到底有幾分的孝心?不過是虛僞與蛇想要找個靠山,更好的生活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溪對老太太的反感越來越少。
三太太聽了老太太的話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跟在後面的大奶奶笑着說道:“可惜我晚生了好幾十年,還從來沒在南邊生活過。若是老太太要回去,頭一個要帶上我,不然我這輩子恐怕就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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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多大的年紀,就說‘這輩子’的話?”老太太聞言笑了,“若是帶上你暄兒怎麽辦?我還等着抱玄孫子呢!”
大奶奶破天荒的紅了臉頰,不過眼中卻有一絲哀愁閃過。大夫看了不少,藥吃得沒數,可這肚子就是沒動靜。好在身為姨娘的靈芝也沒懷上,她這心裏才好受一些。
“難得三丫頭也有害臊的一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太太剛剛坐穩,突然岸邊的丫頭、婆子慌亂的叫嚷起來。
衆人看過去,只見一個粗使婆子揮着大棒子正在人群裏亂竄,幾個小丫頭吓得花容失色。還有一個臉生的丫頭一邊嚷着“耗子”,一邊跳腳,一下子沒站穩整個人掉進河裏,衆人見了忙過去拉扯她。
三太太見狀厲聲喊道:“都安靜下來,不過是一只老鼠有什麽大不了的?那個追打老鼠的婆子是誰,還不快點過來見過老太太?”
丫頭、婆子趕快靜下來,揮着棒子的婆子扔了手裏的兇器挪過來。
“奴婢給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們請安。”她跪在岸邊規規矩矩的說着。
老太太看過去,片刻方認出人來,“你是在後院角門上夜的年大家的吧?”
“正是奴婢,驚擾了主子們奴婢惶恐。”她忙回着。
老太太聞言笑了,指着她對衆人說道:“你們聽聽,一個大字不識的她還會說惶恐二字了。我還記得頭十來年,老大媳婦兒讓她去庫裏取大氅、圍領等物。人家照着單子給她那了衣物,她倒說不對勁,嚷嚷着‘太太這單子上寫得是懶兔毛的圍領,你怎麽用獺兔毛糊弄人?我雖沒聽過有懶兔毛,不過既是入太太眼的必定是好東西,想來要比獺兔珍貴。你唬我不認識字,還不快給我換了!’這個笑話整整笑了多少年,現在一想起來我還覺得有趣。就是這麽個婆子,竟然也跟我咬文嚼字了!”說罷她第一個笑起來。
“撲哧!”若溪一下沒繃住笑出聲來,就連一向冷淡的大太太也笑起來。她才進府幾年的功夫,怎麽聽過這個笑話?
年大家的見主子們高興,擡起頭笑着回道:“能博老太太一樂,奴婢這臉也不算白丢!不過老奴丢臉倒是小事,唯恐傳到外面說咱們韓府的婆子太粗鄙。所以打那開始老奴便每日學上一個字,可惜到底是榆木腦袋學一個忘兩個。這才算是知道念書的苦處,越發的打心眼裏敬仰各位少爺和姑娘。一個個出口成章,怎麽就說話比唱戲還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