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是看到她時,齊宴臉色才好了一些,卻依舊神情怏怏,略帶病态。
不過配上他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倒有種反差的可憐感。
“走吧。”沈霓然忍住想要伸手安撫他腦袋的動作,蜷了蜷手指,按耐住心頭的那點癢,她悄無聲息地收回目光,正打算邁入齊宴傘下。
沈毅暫時有沈青照看着,倒是不會有什麽事。
見齊宴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有實體,直擊她心坎。
還沒等她作何反應,在她身後,有個女人行色匆匆,手裏抱着的孩子無意識從她背後擦過。
沈霓然下意識轉頭,入目是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和一張胖乎乎的稚嫩臉蛋,可能是身上裹得太多,小孩兒臉頰有一坨可愛的紅暈。他乖巧地趴在女人肩頭,好奇地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嘴裏還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
看上去分外喜人。
女人顯然是有什麽急事,一路步伐倉促,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小心擦到了人,抱着孩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昨晚好像沒有做任何措施。
沈霓然步伐下意識頓了一下,眼神中快速閃過一絲慌亂,又瞬間安撫。
沒想到她會忽然半路停下,齊宴措手不及。
綿密的雨水猝不及防落在她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頃刻熨貼上肌膚。
“怎麽了?”齊宴反應過來後忙不疊擡手将傘撐在她頭頂,将她護在傘下,自個兒半個身子暴露在雨中。
不知道她怎麽半路停了下來,他朝她後方探究地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麽異樣後才收回目光,緊密地跟随着她。
就剛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的頭發已經籠上了一層透明的雨霧,加深了原本的栗色,顯得眼睛愈發水潤通透,再找不到一絲波瀾。
Advertisement
她臉色早已恢複如常。
“沒事兒,我們走吧。”沈霓然順手揩去臉上的濕濡。
“嗯。”齊宴輕輕應了一聲,怕她發覺,從喉間持續湧上來的不舒适感讓他不敢多言。
傘不大,兩人緊挨着躲在下方,期間若有若無的觸碰不可避免。
“還痛嗎?”走了一會兒,齊宴突然開口。
他昨晚并不溫柔,只知道橫沖直撞,将她好一番折騰。
一大早又迫不得已丢下她去了劇組,也不知道她現在還疼不疼。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沈霓然微怔,恍然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她臉一紅,緩緩地搖了搖頭。
行走中,她的發絲和着衣服時不時與他的胳膊糾纏在一起,但還是有雨水時不時飄進來,被風挾裹着冰涼。
齊宴這一路上嘴角幅度都一直不太明朗地向下壓着,直到他注意到沈霓然朝他這邊小幅度挪了挪。
他這才回過神來,垂目間看見她顏色偏深的一側衣袖。他猶豫了一下,撐着傘的手突然轉了個彎,穿過她的肩,然後落下,他以一個絕對占有的姿态将她攬進了懷裏。
沒料到他會有此動作,沈霓然像是被人猝不及防絆住呼吸,心咯噔一聲落下,然後一緊,一股陌生的情愫瞬間襲上心頭。
觸碰上她看過來的困惑目光,齊宴示意她看自己的衣袖,坦坦蕩蕩地解釋道:“傘有點小。”
言下之意就是這樣的姿勢能減小面積,避免彼此淋濕。而他剛才這番動作僅僅只是為了更好的避雨而已,并沒有多餘的旖旎念頭。
沈霓然也沒扭捏,藏起彌漫在心頭的那點不自然情愫,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更親密的都有過了,抱一抱而已又不會生出一窩孩子來。
“今天沒有工作安排嗎?”沈霓然眼神落向不遠處商場上的顯示屏,随口一提。
上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成了另一個女明星的化妝品廣告。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現在好像很少在各大板塊看到齊宴的身影了。
“咳,導演…給放了假。”齊宴沒有細說是因為他生病的原因。
沈霓然卻細心地注意到了,一開始在電話裏沒那麽明顯,現在面對面倒是讓她确定了。
他今天聲音一直有點啞,時不時就會壓抑不住咳嗽出聲,而且臉色也不太好,蒼白清隽,鼻頭卻帶着點異樣的紅,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看就是病相。
他卻一直死命撐着,悶着不說,也不知道買藥了沒有。
看他這副模樣,大概率是沒有的。沈霓然突然有些暗惱。
好在前面就有一家藥店。
“我去買點東西,你等等我。”她囑咐好後鑽出傘內,快速小跑進屋檐下。
她揩了揩頭上的雨霧後才進了藥店。
齊宴緊跟其後,站在門外。
他暗忖一番,想到她剛剛刻意丢下他,他索性也不跟進去了,卻也沒有礙事擋在路中央,他向旁邊走了兩步,就在外面駐足等待。
沈霓然剛進去不到兩分鐘就空着手出來了。
她左右看了眼,注意到門側的齊宴,他也正循聲擡頭,以為是她弄完了,正準備撐傘。
她大步走到他面前,擡手制止他撐傘的動作,想到剛才醫生問的問題。兩人之間有點身高差距,她抓住他的衣領不由分說就向下扯了扯,迫使他低頭。
兩人一瞬間咫尺,近得恰好将他眼中一瞬間閃過的錯愕無限放大。
齊宴随着她的動作眼波蕩了蕩,漫起一層淺淺的水霧,眼尾是病态的紅。
在外人看來很暧昧的距離,沈霓然此刻腦子裏卻完全沒有那麽多的旖旎想法。
在齊宴迷惑的目光下,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沒有像一開始那麽粗魯,她手背輕柔地附上他的額頭,探到溫度就分離。
像是不确定,又再次貼了上去,等了好幾秒。
齊宴像個木頭人似的任由她動作。
離開的一瞬間聽見她嘴裏輕聲嘀咕了一句:好像是有點發燒。
“等着。”不滿他對自己身體還這麽疏忽,她語氣不由得有點冷硬,說完沈霓然又風風火火地轉身進去了。
一時間倒是沒有想到直接把他拉進去。
她來去匆匆,很快就沒了影兒。要不是額頭上還殘留着她手背的溫度,齊宴都要以為剛剛那是自己産生的幻覺了。
沈霓然這次去的有點久,他呆滞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藥房大門,腦子卻當機,還沉浸在她剛才的主動接觸中。
雨本來就不大,等沈霓然出來的時候基本已經停了,彩色的洪流在街上消失,變成稀廖的、雨後冒頭的五顏六色的蘑菇。
齊宴拿着雨傘乖乖地站在路邊等待,兩頰被冷風吹得有點泛紅。
看上去更加可憐了。
沈霓然将某個東西不着痕跡地塞進口袋,确定無誤後才提着剩下的感冒藥走過來,然後遞給他。
“生病了就要吃藥,知道嗎?”她想到生病的沈毅,語氣不贊同:“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就更不會有人替你操心了。”
她在裏面折騰一番廢了不少時間,一出來就開口訓人,齊宴臉上沒有絲毫不耐,被訓也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
他還特地為了配合她的身高微微低頭,眼睛卻像把勾子似的死命纏着她不放。只不過一路下壓的嘴角的幅度卻因為她突如其來的關懷終于松動,止不住上揚。
她生氣的模樣也無疑是好看的,習慣性擰眉,痛了也是。溢出眉眼的嬌媚,讓人看了耳根發燙。
昨夜的歡愉突然上頭,時不時就在眼前亂晃。也不知怎的,齊宴覺得自己的腦子突然變得暈暈乎乎的,摸不着邊際。
他想到剛剛落在額頭上的柔軟細膩。
他突然很想要牽她的手。
事實上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齊宴一手接過感冒藥,和雨傘拿在一起,另一只手無處安放,細長的手指在空中滞留片刻,又挫敗地收回。如此反複,他才終于鼓起勇氣伸手,漂亮的手心懸在半空中。
并問道:“冷嗎?”
沈霓然本還在訓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還煞有其事地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溫度,還真是有點冷。
看清她的小動作,他立馬彎唇:“我手是熱的,給你暖暖。”
沈霓然剛剛炸開的毛瞬間被撫平,可能是他生病後的模樣實在是太軟,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放了上去。
溫暖鋪天蓋地地簇擁過來。
果不其然還真是暖和。
她手心的傷口結了疤,沒再貼創口貼,清晰的疤痕觸感有些突兀,他手指輕柔地從上面撫過,像是安撫,思緒卻又很快被其他地方的柔軟牽引。
…
齊宴生病了還有點發燒沈霓然當然不允許他開車,她在網上約了個司機,很快就到了。
兩人坐在後面。
狹小的車廂,所有細節都被無限放大。
齊宴話少,他這個人常常表現得過分內斂,沈霓然時常覺得看不明白他,這一刻她卻那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愉悅。
明顯到藏都藏不起來。
而這份愉悅僅僅只是因為牽了她的手,而她沒有拒絕。
沈霓然這一刻突然堅信他對于她的臣服。
那是一種徹底的,全身心澆灌在她身上的卑順,她的一點點親近都能引得他紊亂不自制。
她側頭看他。
他的手還緊緊地握着她的,像是剛陷入戀愛的情侶,一路手心沁了汗也不舍得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