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還沒睡嗎?”齊母披着件外套推開門走進客廳,随手摁亮了牆上的燈。
突如其來的亮光将昏暗中的那股壓抑猛地抽走。
怕齊母看出端倪後徒徒增添擔憂,沈霓然猛地縮回腳,一不小心收的太急了,腳踝撞在沙發上,疼得她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想到齊母還在,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和齊宴一起轉過身笑着和她打招呼。
“馬上就準備睡了,媽你怎麽起來了?”聽見聲響,齊宴收整好情緒,快速看了沈霓然一眼,确定她沒什麽事後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毛巾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回道。
“被屋外的煙花吵醒了,起來喝口水。”見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好似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她打斷了。
齊母多看了兩眼,一時又看不出什麽端倪,她索性不參與兩個小年輕之間的事情,主動退避。
她倒了杯水,斂了斂身上的外套,突然想起,“保溫壺裏熱了姜茶,睡覺前記得一人喝一杯。”
喝完水後她悶悶地咳了一聲,邊往卧室走邊溫柔地叮囑:“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這天氣越來越冷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注意關好門窗,不要感冒了。”
“嗯嗯。”
随着輕小的關門聲,客廳裏再次只剩兩人。
話題被齊母中途打斷,一時間兩人都沒開口,也沒人再提起。
齊宴最後那句話輕飄飄的,在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就迅速消散了,虛的沒有實體。
沈霓然也不确定是不是她不小心聽錯了,她蜷着身子盯着微微發腫的腳踝看。
屋內又是一股詭異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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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齊宴動身,浴室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水聲,然後她腳上重新附上冰涼的毛巾。
“你不用現在就回應我,這場婚姻的開始就是我為自己做好的選擇。”過了好久,沈霓然以為這個話題要在這奇妙的氛圍下到此翻篇的時候,齊宴突然開了口,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的喜歡。
他低着頭沒有看她,語氣沉沉,沒有什麽起伏。
要不是他們之間沒有所謂的語言障礙,她都會以為他這番表白實際上說的是今天天氣真好。
沈霓然楞楞地出了一會兒神,剛落在腳上的冰涼冰得她人都麻木了。
見她這不甚在意的模樣,齊宴苦笑一聲。
“你也不必為我的話煩惱,我們還是按從前那樣。
只是…如果你後來還是沒有遇到合适的,就試着考慮一下我吧。”他擡頭看她,“我也沒那麽差的。”
電視裏說的沒錯,人這一輩子在一開始的時候果然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明明她就站在那裏都沒做什麽,卻在二十二歲的他心裏染上一點顏色,再也去不掉。
盡管這場婚姻對她來說或許只是一場交易,但對他來說一直以來都是一份意外的禮物。
他早就該慶幸了。
曾經那麽遙不可及的人突然變得近在咫尺。
一切都幸運的像是他偷來的。
唯恐這份幸運一不小心就被人收了回去,他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的扮演好他的角色。
這段日子以來,他拼了命的工作,解她所需,想着起碼這算得是能留住她的資本。
再說,對于這份情感,他也從沒想過躲躲藏藏,喜歡從來都不是一件羞恥的事,他只是還沒有想好該如何訴說,就想着放一放,等時機成熟。
可事實總是事與願違,沒想到會被她率先捉住他情不自禁時露出的馬腳,主動提及。
齊宴動了動唇,還想再說什麽,突然電話非常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這麽晚了,居然還會有人給他打電話。
他第一時間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收回手背過身接通電話。
沈霓然愣了老半天才從他的話中回過神來,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
突如其來的坦白讓她茫然不知所措。
齊宴喜歡她?
這感覺就好像,曾經那個動不動就臉紅,漂亮、純潔的像一件藝術品的少年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在上面劃上了一道道錯亂的劃痕。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
她毀了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而他們之間的溝壑縱橫,他不該喜歡她的。
…
因為腳崴了行動不便,齊宴又在外面接電話,沈霓然廢了好大一番勁才回到卧室,她澡也沒洗,白天剛買的睡衣已經被風自然吹幹了,她換上後就直接躺上了床。
為了防止再出現今天早上的尴尬事情,她卷着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期間,她一直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腦子裏亂糟糟的。
後來還沒等到齊宴回來她就伴随着樹枝敲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小區裏的路燈還亮着,齊宴站在陽臺随着電話裏的說話聲不停踱步,濃郁的夜色混合着寒風籠罩在他身上。
他怎麽也沒想到Alin大半夜打電話過來居然是給他安排工作。
等他接完電話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沈霓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回了卧室,他進去的時候她像是已經睡着了,屋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怕聲響太大會吵醒她,他拿了睡衣去客廳的那間小浴室洗的澡。
洗完後想到沈霓然怕冷的體質和她崴傷的腳,他又去樓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個熱水袋然後燒了壺熱水灌上。
等他拿着熱水袋走進卧室的時候,就見她蜷着身子,像一個蠶一樣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厚重的被子都快與她合二為一。
齊宴:…
過了好半晌。
“……”他動作明明已經很小心翼翼了,沈霓然還是被他弄醒。
“?”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他,也不知道有幾分清醒在眼裏。
以為她醒了,他傻傻地解釋道:“腳踝那裏需要熱敷一下,可以增加血液循環、減輕局部腫脹。”
齊宴不由分說地将手裏的熱水袋塞到她腳邊,然後再替她攏好被子。
熱水袋外面有一層布料,隔絕了一部分溫度,并不會太燙。
聽到她舒服的哼了一聲,他再次開口:“也正好可以暖一下腳。”
全程都沒有得到回應。
等他再看的時候才發現她睡得正香,剛剛睜眼看他的那個人倒像是他的錯覺。
處理好一切他才關了燈窸窸窣窣地爬上床在她身側躺下。
深夜。
寧城最豪華的酒店,雖說是最豪華,但比起帝都來說也是相形見绌。
頭頂的燈光亮了一大排,将屋內照得恍若白晝。
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的聲響終于随着外面的妖風一起停歇。
事後的房間裏,呼吸間都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腥.檀氣息。
顧凜開了窗,空氣流動,味道總算散了些。
他姿态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手裏夾着一根煙,煙霧缭繞,将他的面容模糊,也将屋內的氣味取代。
他身後是淩亂的大床,上面的被單和他身上的睡衣一般,像是有一只手不停拉扯,然後向下滑落,露出大片胸膛。
先前助理來的時候見他還在忙,不敢打擾,送來的信封被孤零零地放在了桌上,在夜裏積上冰涼的溫度。
以至于等顧凜空下來看到桌上的東西的時候,一時都沒想起是什麽。
他起身拿起,漫不經心地拆開翻了翻,起初渾不在意,看完後他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陰郁,帶着風雨欲來的危險。
裏面照片的內容正是他晚上讓人去查的,助理辦事效率還挺高,結果這麽快就到了他手上。
上面拍的正是沈霓然這幾天的行程,厚厚一疊,非常詳細。
圖片來源大多是從監控上截取下來的,畫面非常潦草,但那個女人的美卻鮮少有人能複刻。
照片左下角寫了日期,原來她比他還早一天出現在這裏。
這不是重點。
令他不快的是照片裏還有一個男人頻繁出現。
而且這個男人于他來說算是熟悉。
星光的藝人,齊宴。
也是上次那個不自量力企圖和他對峙的男人。
顧凜手裏緊緊地捏着那張他背着她的照片,是一張兩人的背影。
終究是他小瞧了他。
照片本就沒有過塑,在他的力道下輕易就變了形。
随着照片的折痕依舊可以看到,兩人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在路燈下男人穩穩地背着她前行,像是情侶間的情趣。
而她身上的衣服他很眼熟,就在不久前他就見她穿過。
這個認知讓他相當不悅。
她對他倒是避如蛇蠍,就在他放走她沒多久,轉身卻和別的男人攪合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止不住地收緊,然後用力将照片揉成一個團,随手一丢,照片随着慣性在地上滾了一段距離。
他現在心情非常非常不妙。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悉心圈養的、向來乖順的小貓突然有一天悄無聲息地脫離了他精密的掌控,然後奔向了別人的巢穴,還朝他呲牙咧嘴地伸出了鋒利的爪牙。
他以為再等等就好了,可這樣的感覺非常不妙,讓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
他的小貓桀骜、野性未消,遲早會脫離他的掌控。
過了好一會兒,顧凜怒着怒着就笑了。
嘴角的幅度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在夜裏含着銳利的光。
他随手将照片丢在桌上,厚厚一疊發出好大一聲響。
他鷹似的目光在照片上逡巡了片刻。
他想,看來給齊宴的警告還是不夠,否則他又怎會自己都一團糟了還在如此不自量力還在觊觎他的東西?
沙發就在床角,身後的女人在這清脆的聲響中醒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瞥見沙發上顧凜的身影,徑自掀開被子朝這邊挪動。
屋內開着暖氣,她身上僅着小吊帶,随着她的動作不經意間顯露出身上暧昧的痕跡。
她柔軟的雙臂從背後親昵地攀上他的肩膀,聲音軟綿,滿含春意:“你怎麽了?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