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霓然走得太快,腦子裏還在為剛剛遇上顧凜的事戰戰兢兢,以至于下臺階的時候她都還在想着,一時沒注意到腳下,她一腳落空,猛地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她手在地上用力撐了一下,有種麻麻的感覺,她舉起來看,還真紅了一片。
好在這時候大家都還在前面觀賞景點,這後面沒什麽人,她也不算太尴尬。
也正是因為沒人,她嘗試想要自己站起來,右腳剛一使力又立馬疼得跌了回去。
一股錐心的疼頓入大腦。
好像腳崴了。
她努力站了好幾次都沒站起來,一時間又找不到人幫忙,頓感挫敗。
腳踝處傳來刺刺的疼,仿佛在赤.裸裸地告訴她,只要一遇上顧凜她就會衰神附體。
她也不再掙紮,認命地掏出手機想給齊宴打電話來接她。
剛準備撥電話她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摩擦聲吸引了注意。
她擡起頭。
昏黃的燈光灑在道路上。
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燈,她看見齊宴朝這邊大步跑過來。地上有水,他沒看到踉跄了一下,差點摔跤,髒水濺在他的褲腿,鞋子摩擦地面發出一聲響,那陣聲響就是這麽傳出來的。
他穩住身子,都沒來得及緩口氣,仗着身高腿長,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她跟前,然後第一時間在她面前蹲下。
不知道哪裏透過來的一束光剛好那麽巧打在他臉上。
一切都像是夢境,她怔怔地拿起手機看了眼。
Advertisement
電話還在通訊錄頁面,還沒撥過去啊…
他怎麽來這麽快?
齊宴喘了兩下,沒理會褲子上的污水,他輕輕擡起她的腳看了下:“崴到了嗎?”
聲音有些急促。
他站在那邊等了好久都沒見她回來,以為是她不知道路,他就親自找了過來。
沒想到剛遠遠瞥見她的身影,下一秒就見她這樣從臺階上跌了下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在外也沒個心眼,現在好了,走個路都能摔跤。
“好像是。”他一觸碰到她的腳,沈霓然就疼得輕嘶了一聲,聲音都抖了一下。
他也在觀察她的臉色,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對視上。
腳脖子還被他這樣握着,沈霓然覺得有些奇怪,移開目光,腳下意識想往後縮,卻被他一手固定住。
他語氣有些嚴肅,目光重回她腳上,“不能亂動。”
說完他松開她的腳在她面前蹲下來,“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你背的動我嗎?”她想也沒想就沖出口的一句話。
沈霓然看着他單薄的後背,他哪怕穿着那麽厚的外套也能輕易看出清瘦來。
她好歹也有一米六八,身上也有料,她自認為不算輕。齊宴雖然看着挺高,但看上去實在是有些過于偏瘦了。
“沈霓然。”齊宴聽見她這話,似是不可置信,他臉色微變,然後繃着臉。
也不知道該說她是把自己看得太重還是把他看得太弱了。
她這句話對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傷自尊的,堪比一句“你不行。”
他轉過頭鄭重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無奈地吐出幾個字:“過了這個冬天我就要二十三歲了,我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你不能因為那僅有的幾歲差距就老把我當小孩兒。”
遠處的風将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她被他一連串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背得動的。”見她不講話,他回過頭悶悶地吐納出幾個字,眸光暗淡,有些許委屈的成分在裏面。
“你怎麽能這樣看輕我。”
兩人一路無言,齊宴悶悶的不說話,像是在為她剛才的話生悶氣。
沈霓然趴在他背上,手裏還提着那袋一顆都沒怎麽動過的栗子,她手指無聊地搓着包裝袋子。
風鑽進懷裏,随着他一下下穩穩地落下腳步,她身體摩擦在他的後背,心裏有一股密密麻麻的癢意蔓延。
她眼皮無聊地打架。
迷迷糊糊間她腦袋裏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先前許的那個願望。
他嗓音條件本就優越,還說着那樣的話來蠱惑人心。
但不得不承認,她那一瞬間內心是動容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将她無堅不摧的心撕開了一條裂縫,讓什麽東西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然後攪得裏面天翻地覆。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又是陌生的,但最近卻總像潮水一般退去又上湧。
她沒有好好談過戀愛,可齊宴這個名字像是一把溫柔的刀,它無孔不入,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她的例外。
這種心不受控制朝他靠攏的感覺讓她無措。
原本混沌的腦子被自己的想法驚醒。
怕暴露情緒,她索性不言,專心盯着他的後腦勺。
回到家的時候快十一點半,兩位老人已經睡了。屋子裏靜悄悄的,齊宴開了一盞不甚明亮的壁燈,将她放下來坐在沙發上,然後快速脫掉外套搭在沙發上。
他背着她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裏面的白色襯衣在汗水的浸染下變得透明。
他卻沒先顧上自己,迅速鑽去浴室用冰水打濕毛巾,然後在她面前蹲下。
他單手脫下她的襪子,小心翼翼地将毛巾附在她腳踝。
沈霓然被毛巾上的溫度冰得一激靈,想到他之前直接一把握住她的腳脖子時的那種奇異感覺,她不敢再亂動。
齊宴注意力全在下面,他垂着頭小心翼翼地動作。
“看上去不是很嚴重,先用冰水敷敷,不然明天會腫。”他化身小老頭,嘴裏絮絮叨叨。
“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再拿個枕頭把這只腳墊高一點,然後明天起來我再給你塗點藥,估計要不了幾天就好了。”
随着他低垂着身子,将後背毫無保留的展露在她面前。
沈霓然突然被他匿藏在襯衣裏面的東西吸引了注意,一時間沒注意他在說什麽。
她微微彎腰湊近去看。
他右邊肩胛骨處有一塊地方比其他地方顏色深一點,面積不大,就小小一團。
他衣服被汗水浸濕變得透明,隐隐将裏面的肌膚透出來,還能明顯看到他凸起的肩胛骨,那上面好像有塊紋身?
想到之前在紋身店遇上他,她腦子有了答案。
由于屋內只開了一盞燈,亮度不夠,看不清是什麽圖案,她還想看得再清楚一點,向下壓了壓身子。
齊宴手壓着毛巾在她腳踝上放了幾分鐘,感受到上面的冰涼漸漸被體溫捂熱,他收回手,拿着毛巾,打算去浴室重新用涼水沖一遍。
他擡頭。
沒料到她會突然彎腰,在他擡頭的瞬間,她恰好低頭湊近。
猛地一瞬,兩座冰山相撞在一起,混合着一股獨屬于她身上的香氣,他冰涼的唇不小心擦過她玫瑰色的唇瓣,在心裏激起一陣顫栗,繼而衍生出一股酥麻。
沈霓然似乎是被這突發狀況吓到了,第一時間迅速向後撤開。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很輕,很快,一觸即離。
準确的來說這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個吻,更像是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唇瓣。
很快就消融了。
要不是還滞留在心裏的酥麻感覺,快的讓人覺得更像是錯覺。
這已經不是他倆第一次這樣不小心接觸了。
沈霓然在齊宴的注視下屁 股往後小範圍地挪動了一下。
屋內的氛圍就這樣随着她逃避的動作凝固了下來,卻又突然被屋外乍起的煙花聲打破。
也不知誰家這麽早就燃起了煙火。
卻又讓她無比慶幸。
沈霓然抿了抿唇,将唇上那點微妙的觸感消去。
她忽略掉齊宴臉上的微怔,掩飾地拿起茶幾上已經冷卻的栗子剝起來,佯裝什麽都沒發生。
等窗外的煙花聲驟停,她邊剝邊轉移話題,又像是在解釋她剛剛突然湊近的動作,“我看你後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是紋身嗎?”
齊宴手裏還拿着毛巾一時沒反應過來。
經她這麽一問,他想到身後的那個紋身。
那是之前,他在拍戲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過後留了疤,歪曲猙獰,過于醜陋。然後拍《和我結婚》的時候,他有個需要裸着上半身的鏡頭,導演又不喜用替身,就讓他去紋了身。
當時不知出于何種心理,面對眼花缭亂圖案,他選擇了玫瑰。
沒想到也是那次,讓兩個幾乎沒了交集的人再次重逢。
從回憶中抽離,他眼神微變,卻還是乖乖地點頭,“嗯。”
“是上次我在那家紋身店遇見你的時候紋的嗎?”
“嗯。”依舊是這個單薄的字眼。
見他話突然變得這麽少,不知不覺還帶了克制在裏面,沈霓然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但想到他态度轉變的前後,又聯想到最近的種種。
他晚上說的話、許的願…
“你今天…”
沈霓然舔了舔嘴唇,将栗子放回茶幾上,試探地開口:“齊宴,你不會是…”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不确定,精致的小臉上夾雜着些許糾結,卻還是在他的疑惑注視下說出了口。
“有點喜歡我吧?”
相比疑問更像是肯定。
那一瞬,他仿佛聽見滿世界的紅灼灼盛放。
聽來很自戀的一句話,但放在她身上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聽到她的問題,一直沒什麽反應的齊宴卻是突然松了手,毛巾悶悶地落在地上。
他一時間沒有回應。
答案卻已是昭然若揭。
屋內繼那個吻後又因為她抛出的這個問題再次陷入一股奇怪的氛圍之中。
時間悄然流逝,在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回應的時候。
齊宴突然直直地對上她的視線。
她一直都覺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種少年的幹淨純粹在裏面。
此刻他向來誠摯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掙紮、閃爍。
啪地一聲,燈光猝不及防襲來,将一直萦繞在兩人身上的昏暗猛地抽走。
燈光轟然亮起的前一瞬,她恍惚之間聽見他悠悠地說了一句:
“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