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民國落魄大小姐X留洋小姑
民國十七年,冬。
【叮~一號世界主線劇情已開啓,修正師請就位】
當這句系統廣播終于響起時,江培風拿咖啡杯的手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般收回來。
餐桌上還擺着她的早餐,黑咖啡、烤得金黃酥脆的吐司,以及呈現完美流心狀态的太陽蛋,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動。
但今天注定無法慢慢享受這頓美餐了,江培風擡頭望向走過來的大哥:“要出門嗎?”
江致宇疑惑地點頭:“你怎麽知道?父親剛收到電報,說是南溪那位阮家伯父過世了......我正要過去送奠儀......”
南溪鎮,阮家,沒錯了,就是她的任務對象。
江培風仰頭一口喝掉咖啡,人已經站起身來:“我跟你一起去。”
江致宇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自己這位妹妹向來都不是個熱心人,雖然年紀輕輕,卻有種莫名的高冷氣質,對什麽事都像是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
今天居然主動要求跟他出門?
他懷疑地說:“路上要開幾個鐘頭,那邊又是鄉下,你到時候可別嫌無聊。”
江培風已經走到大門口,那雙輪廓秀美的鳳眸微微一擡:“只管放心吧,我記得阮家伯父有個女兒,我跟過去更方便些。”
江致宇更驚訝了:“大小姐,我沒聽錯吧?你居然還能有記得住的人?難得......那行吧,今日我便做一回司機,帶你一起去。”
漆黑的汽車筆直地朝前駛去,穿過綠樹成蔭的私家道、充滿西洋風情的古典派建築、叮當作響的電車,向着南溪鎮方向疾馳。
江培風一手擱在車窗邊,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閑了這麽久,她的工作總算要開始了。
......
此時的南溪鎮上,十六歲的阮霁雲正跟在送殡隊伍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今天一大早,大伯父一家就堂而皇之踏進三房,說她是個姑娘家不能主事,将父親的喪事強行攬了過去。
她本來就沒什麽主見,被哄着交出銀箱鑰匙不說,大伯母還把自己的小兒子阮孝賢帶過來,說是要代替她捧牌位。
“你一個姑娘家,是萬萬不能走在棺木前方的!那可是丢你父親的臉,讓人認定他是絕戶,”大伯母嘴唇上下翻飛着,“這喪事就得有孝子打頭,才顯得體面!”
阮霁雲低着頭,被大伯母的話刺得幾乎無地自容,她從小就習慣了這種評價,姑娘家是斷人香火、是不吉利的存在,所以即使在父親的葬禮上,她也沒有資格站在前面。
“铛啷啷”一聲脆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阮霁雲擡眼看過去,這一眼之下,她的心頓時狠狠揪住了。
那位堂弟不知是沒拿穩還是滑了手,居然将父親的牌位掉在地上!而他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阮霁雲心驚,他直接單手撿起牌位,毫無愧意地就這麽倒提着。
阮霁雲眉頭緊蹙,連忙緊趕幾步跑到他身邊:“孝賢......不能這樣,得好好捧着才行...”
她小聲說着,一邊掏出手絹,想去擦牌位沾到的泥土痕跡,誰知剛觸碰到牌位,阮孝賢就不耐煩地甩開手,狠狠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間,她身子趔趄地朝後倒去.....
“啊——”
但預料中的危險并沒有發生,有個人影忽然出現,她動作很快,右手準确地摟住阮霁雲的腰,稍微用力地将她拉進懷裏,另一只手則溫柔地、安撫般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阮霁雲有點懵,她的下巴正貼在一片質地精良的衣料上,帶着絲絲桃子甜味的長發滑過臉側,香風拂面。她小心地擡頭,映入眼簾是一段輪廓秀氣的下颌線,和近在咫尺的,形狀美好的薄唇。
過于親近的距離讓她不由得心跳有些失速,下意識般往後縮,試圖趕緊站穩身形,卻不料動作太緊張,右腳不知怎地被裙裾給絆住,慌亂中又是一個踉跄,再次跌回人懷中。
江培風垂眸看了她一眼,圈住她的手臂略微緊了緊。
“诶呀呀,雲娘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大伯母一個箭步沖上前來,目光迅速在江培風身上打個轉,“這位小姐,我們雲娘冒冒失失的,沒撞到你吧?”
江培風沒理會她,只扶着阮霁雲重新站穩,又蹲下身,将她和孝服下擺纏在一處的裙角整理好,這才擡頭問道:“有沒有哪裏受傷?”
阮霁雲的臉有些發熱,看着江培風那雙清澈分明的鳳眸,抿着唇拼命搖頭。
江培風确認她安然無恙後,這才看向面前的胖男孩:“你剛才推她做什麽?”
“我們孝賢可沒推她!就是錯手滑了一下!”大伯母見她居然直接沖自己兒子質問,頓時不幹了,“你是什麽人啊?看着蠻體面的小姑娘,怎麽張嘴就胡說呢?”
江培風幾乎被她的胡攪蠻纏氣笑了,她剛想說話,忽然感到衣袖輕輕一動,回頭就看到阮霁雲滿臉歉疚,惴惴不安地牽着她袖口:“.....是我不好,這位小姐,你別生氣。”
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落在江培風眼中,更覺得有些心疼,她順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發,輕聲說:“別怕,我是來替你出頭的。”
她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在這個名為“小白花系統”的地方,女主自帶“美弱慘”屬性,她們不是被無良親戚欺壓,就是要遭遇悲慘命運。也正因為此,幸福指數普遍低于平均值,為平衡系統數值,主腦不得不派出修正師,來為這些小白花提升體驗。
江培風是一位A級修正師,因為在大女主系統的突出表現,剛被調職到這裏,阮霁雲是她将負責的首個小白花女主。
在這個世界的劇情中,江南紡織大戶阮家與江家本為世交,江家激進,早早就把生意做到了上海。而阮家則差些運道,家業一路敗落,阮父去世後,只留下獨生女兒阮霁雲。
江家與阮家早年曾定下娃娃親,于是阮霁雲就這樣進了江家門。
誰知男主江致宇根本不贊同這門親事,他是新派青年,十分抗拒包辦婚姻,索性借着出國留學的機會,從外頭帶回一個“洋夫人”,堂而皇之搬離江家去了南京生活。
阮霁雲則被留在江家大宅中,當着有名無實的元配,數年後的一個冬夜,獨居老宅的阮霁雲在睡夢中去世,結束了她黯淡的一生。
眼下劇情才剛進行到阮父去世,阮霁雲即将進入江家的階段。江培風想到這裏,人已站到小白花身前。
大伯母見她表情不善,猶豫着辯解道:“雲娘自己都說沒事,那就沒關系了?別拖拖拉拉,萬一耽誤了下葬的時辰可不好......”
說完這句話,她就伸出手,想從阮霁雲手中把牌位拿過來。
“這是阮伯伯的牌位,為什麽不能讓她拿着?”江培風見她如此霸道,立即質問道。
大伯母訝異地瞪大眼睛:“她一個女孩兒,哪有資格捧牌位?所以我才舍了自家兒子來幫忙。這送葬啊.....規矩大得很,你們年輕姑娘哪裏懂得......”
江培風嗤笑一聲:“可我看這位小弟弟路走得不穩當,怕是捧不住這塊牌位吧?”
她秀美的長眉揚起,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凝重,盯着阮孝賢問道:“小弟弟,你剛才是不是把牌位掉到地上了?我可是聽說,這牌位上帶着亡者的魂魄,不能冒犯的。”
阮孝賢被她眼神激得渾身一凜,顫聲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這就是個木牌牌,你不要亂說。”
“哦?我還以為你是察覺到了呢......”江培風幽深的目光牢牢鎖住他,音調變得更加輕柔,“牌位上坐着亡魂,所以才會那麽重,你剛才是不是覺得手很酸?”
“胡.....胡說八道!”阮孝賢吓得臉色慘白,哪裏想得起自己是何心情,只覺得周圍陰風陣陣,似乎真有個人在耳邊“嗚嗚”低訴,他冷汗直冒,人也跟着打了個寒噤。
江培風沖他笑了笑:“還想捧這塊牌位嗎?”
阮孝賢後退三步,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忽然他大聲嚎啕起來:“好可怕!嗚哇哇......我不幹了——我要回家!”
大伯母不防江培風三言兩語就吓哭了兒子,連忙捉住阮孝賢哄道:“她逗你呢!這世界上哪有鬼......”
仿佛是為了呼應她說的話,北風瞬時又更緊了些,卷起滿地紙錢迎風飄蕩,江培風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伯母說得對,只要不做虧心事,哪會怕半夜——鬼敲門呢?”
這時一張紙錢恰好飄過來,正落在阮孝賢手上,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尖叫一聲掙脫開母親的鉗制,頭也不回地跑了。
大伯母見拉不住兒子,氣得直跺腳,轉頭把怨毒目光轉向江培風:“你竟敢......”
“快住手!”忽然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響起,從隊伍後頭追上來個長衫老者,他顧不上其他,先恭恭敬敬朝着江培風拱手:“我乃是阮氏宗族族長,江家大小姐貴客光臨,怠慢了。”
江培風微微颔首算打過招呼,又瞥了眼氣喘籲籲跟上來的大哥,真慢啊,好在事還是辦成了。
被妹妹鄙夷的江致宇:“.......”被江培風趕下車後,他已經用最快速度去請人了好嗎?
大伯母的臉色徹底變黑了,而老者連看都沒看她,只繼續說道:“都別愣着,喪事先繼續操辦起來,死者為大,只是這孝子怎麽跑了——”
“跑了說明沒緣分,那讓阮姐姐打頭呗。”江培風接話道,“族長爺爺,您說對不對?”
族長在接到江致宇名帖時已吓了一跳,沒想到江家居然還惦記與阮老三的交情,竟派出一雙兒女來參加葬禮。這江家可是上海數得着的大商戶,如今他們要替雲娘出頭,那他當然不好阻攔:“是這麽個道理。”
江培風轉身拉過阮霁雲:“聽到了嗎?你走最前面,只管放心擡着頭,好好送你父親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