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首歌裏,裴敘最喜歡的恰好也是《I Ay Ay》,這首歌的舞蹈也最能展現他的實力,主舞的part很吸睛,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表現機會。
猶豫的第一個原因是理性上的。選郎雯當對手,說好聽點叫有魄力,說難聽點叫沒點逼數。
郎雯毫無疑問也會選主舞的part,他跟郎雯再次正面掰頭……
裴敘沒有信心能贏。
他對自己的舞技很有信心。他對看臉的觀衆沒有信心。
第二個原因比較感性,夾帶了私心。他心裏早已選好了隊友,他想把祁樂意和蔡天驕都帶上。
祁樂意基本功不行,蔡天驕外形條件有欠缺,從臉到個頭都不十分出色,最致命的是,這兩人都是純素人出道,簽的也不是大公司,沒有絲毫人氣基礎。剛來這節目不久,他們倆也幾乎不認識什麽人,有實力的隊長沒有理由選他們,很可能被留到後邊,跟一些同樣被剩下的歪瓜裂棗雜七雜八地湊在一起。
那就明顯是一輪游的待遇了,第一輪淘汰岌岌可危。
裴敘打心底裏喜歡他們,想讓他們留下。
出列前,裴敘扭頭低聲問了顧修明一句,“你來嗎?”
顧修明說是海季少年裏最優秀的都不為過,去到哪裏都能發光發熱,裴敘不擔心他的排名,反而是他現在要一拖二,顧修明跟他一組,興許還會受到掣肘。顧修明去別的組,也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顧修明輕輕按了按裴敘手腕,“帶上我。”
裴敘點頭。
裴敘走出去,接過話筒,韓立軒問他:“你選好了嗎?”
“選好了。”裴敘說,“我選《極端游戲》。”
進入《極端游戲》行列後,裴敘看向待定區的孩子們,氣定神閑地開始選妃,“我選擇的隊友是,顧修明,祁樂意,蔡天驕,王躍哲。”
裴敘選擇的陣容是三個B加一個C,誰都看得出來,這絕不是待選成員裏的最強陣容,友情分占了過半。
這樣選也沒什麽問題。選實力強卻不熟的,關系未必處得好,萬一誰都想搶C位,誰都要争鏡頭表現,配合得不好又無處訴冤屈,那就是啞巴吞黃連,有苦自己知。
有隊長經驗的都知道,最佳的選人策略是選實力上不至于拖團隊後腿,人氣和舞臺表現上又不會蓋過自己風頭的隊友。一公的現場投票規則是每位觀衆先在同曲目對決的兩個小組中選擇自己喜歡的一組,再在兩個小組的所有成員中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選手。因此,在同一個競技場上,他們既是隊友,也是對手。
16個小組分配完畢,練習開始。
分工很明确,裴敘是隊長兼主舞,顧修明是C位兼主唱,兩個老父親的帶娃生涯正式開啓。
裴敘不負《少年派》第二季舞擔top3之名,不到兩個小時就把《極端游戲》的舞完整地扒了下來。默認擔任主唱的顧修明也研究好了整首歌的唱法,和大家商量着分好了part。
就這麽練了幾天,祁樂意很明顯地感覺自己跟不上大家的進度,尤其是跳舞這方面,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體協調性如此地令人發指,一緊張起來不是忘動作就是順拐,柔韌性和靈活性更是比不上他這些又年輕又有基礎的隊友們。
技術不夠勤奮來湊,祁樂意犧牲睡覺吃飯休息的時間加練,又發覺老胳膊老腿似乎經不太起過度折騰。
他太難了。
導師第一次驗收後,dance導師餘梓琬看祁樂意的眼神宛如在對一個癌症晚期患者進行臨終關懷,最後輕嘆一氣,讓隊友們,尤其是隊長裴敘多幫幫他。
幾個隊友,包括祁樂意本人都同情地看了看裴敘。裴敘對祁樂意已經盡心盡力了。
Vocal導師林白蓉依舊很關注祁樂意,針對祁樂意不足的地方細細地指導了很久。顧修明在一旁默默看着,若有所思。
指導結束,回到練習室後,顧修明說:“剛剛聽了林白蓉老師的話,我有點想法。”
祁樂意回頭看向顧修明,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目光清澈而誠懇,“明明,別放棄我,我還想搶救一下。”
顧修明:“……”
顧修明:“就是想搶救一下你。”
祁樂意眼裏放光,“哦?”
顧修明讓大家圍坐下來,各自拿出歌詞,他以鉛筆在自己的歌詞上圈出了其中兩段,“這個part,我跟你換一換吧。”
“啊,”王躍哲心直口快,啥都沒多想話就從嘴裏蹦出來了,“這不是主唱solo的part嗎?”
把主唱最高光時刻的solo讓給別人,那主唱的意義何在?
王躍哲不是他們宿舍的人,也不是海季少年團的人,而是裴敘以前就認識的、算是有點小交情的舊友。王躍哲主題曲評級是B,有一定實力,而且性格開朗,是個藏不住心機的元氣boy。裴敘就希望大家能簡單點,未必每個人都看得慣祁樂意和蔡天驕這兩個拖油瓶,男團最重要的就是團魂,要是隊伍氛圍不好,工作起來會非常累。
裴敘也注意到了,但沒插話,知道顧修明既然能提出,一定有他的理由。
顧修明說:“雖然我是主唱,但是樂意的part其實比我的難。”
顧修明看了看祁樂意,又看向大家,“樂意的聲音很好聽,确實很有辨識度,這是我們比隔壁組優勢的地方。”
《極端游戲》的B組隊長梁河是一個大vocal,說是這一季《少年派》vocal中的top1也不為過,說實話,顧修明和梁河在主唱位置上掰頭,單論唱功,顧修明很清楚梁河會碾壓自己。
但這是個實地團隊游戲,紙面數據僅供參考。
關鍵在于如何排兵布陣。
裴敘明白了顧修明的意思,“樂意的嗓音是優勢,但是音域比較窄,而且你确實唱不太上去,萬一公演現場破音——那咱就完犢子了。”
祁樂意:“……”
顧修明、蔡天驕、王躍哲:“……”
淨瞎說什麽大實話。
“修明這段換給樂意也好,”裴敘說,“樂意唱好了,整個團隊都能很出彩。”
他輕飄飄地強調了“整個團隊”這四個字。
新的戰術迅速敲定。顧修明主唱位置不變,只是把那一段solo換給了祁樂意,他自己接過了祁樂意一直苦苦掙紮的那幾句複雜的轉音和高音。于是顧修明與梁河的掰頭,變成了祁樂意與梁河的掰頭。
祁樂意覺得壓力更大了。
他辜負不起裴敘的用心、顧修明的犧牲和隊友們的期待,只好懸梁刺股,廢寝忘食,逼着自己輪軸轉,跳舞跳累了就去唱歌,唱歌唱累了就去跳舞。
辛苦,确是辛苦,但和以前一天送幾百個單子外賣的時候比,好像也差不多。
不同的是,那時的辛苦是狠狠心咬咬牙就能過去的,是純粹的苦,事情總能做完。現在的苦,隔着一道道無形卻堅硬的屏障,總隐隐約約提醒他,先天不如別人,後天不如別人,他再破釜沉舟,賭的也只能是一個吊在虛無深處的未知。
鬥志充沛,又心懷恐懼。
祁樂意整整一個星期都在宿舍、練習室、飯堂三點一線,飯堂就在練習室樓下,宿舍大樓就在練習室隔壁,而且每層樓之間都有一道走廊相連,所以祁樂意四舍五入等于整整一個星期沒出過這棟大樓。
祁樂意在飯堂花10分鐘扒完飯就沖回練習室,裴敘說他這樣會盲腸炎,想扣住他,還是被他溜了。
祁樂意一陣風般刮走,蔡天驕也匆匆再扒幾口就站了起來,“我去盯着樂意哥吧。”
回到練習室,祁樂意打算先唱幾遍,消化得差不多再開始練舞,可唱着唱着就不由自主地随着旋律扭動起來,這一扭,一腦袋毛就也跟着晃,祁樂意難受了好一陣子,突然停下,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瞅。
蔡天驕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疑惑地看了看鏡子,又轉頭看祁樂意,“樂意哥,你在……幹嘛?”
對魔鏡施咒嗎?
祁樂意撥了撥劉海,“我頭發長了。”跳起舞來就撥拉撥拉地擋眼睛,讓人煩躁。
“要剪嗎?”蔡天驕問。
祁樂意猶豫不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管是請造型師過來還是出去一趟,少說要幾個小時,他心疼。
時間何止是金錢,現在時間就是他的命。
要不再忍忍,等彩排的時候順便把頭整了?
蔡天驕get到了祁樂意的糾結,燦爛一笑,“樂意哥,我可以給你剪啊。”
祁樂意回頭看他,“你還會這個?”
“會啊,”蔡天驕一排小白牙blingbling地閃爍着自豪,“我出道前就是在發廊上班的。”
祁樂意頓了頓,恍然大悟,“哦——難怪。”
蔡天驕:“難怪什麽?”
祁樂意深沉:“難怪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有一股tony老師的氣質。”
這是真話。祁樂意當時沒搞明白蔡天驕身上那種違和感是什麽,大概是又潮又土的反差萌。
現在懂了。原來是傳說中的洗剪吹。
蔡天驕愣了好一會兒,被祁樂意“我已看透一切”的眼神刺激到了,沖過去就要撓祁樂意癢癢。來者洶洶,祁樂意猛地原地蹦起,撒丫子就跑。兩人在練習室裏兜了一圈,祁樂意急中生智,嗖地蹿向門口。
蔡天驕進來時沒鎖門,門只虛虛掩着,祁樂意毫無防備,用力過猛,開門的動作撲了個空,勢如破竹地朝門外撞去。
門外是走廊,門口的對面是牆壁。
正追着祁樂意屁股跑的蔡天驕一驚,加快腳步,想趕在悲劇發生之前截住祁樂意,匆忙之中根本考慮不到以他現在的矢量那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只能加劇祁樂意的悲劇。
然而祁樂意沒想到,蔡天驕更沒想到,門外正好有人路過。
面對天降正義,那人的第一反應是躲,祁樂意心裏一句我草,做好準備撞牆了,躲開的人瞬間又閃了回來,祁樂意的額頭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還撞出了隔山打牛的效果,那人在祁樂意的沖擊下,整個人往後一震,背部重重磕上了身後那堵牆。
那人痛得嘶了一聲,祁樂意被撞得暈頭轉向,蔡天驕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了兩秒鐘,沖上兩步扶住祁樂意。
“樂意哥!你沒事吧?”
祁樂意被蔡天驕扶着站穩,後退兩步,拉開和那位人肉結界的距離,一個“謝”字剛到嘴邊,生生吞了回去。
秦燊微皺着眉,滿臉都是不爽,正居高臨下地瞅着他。
祁樂意:“……”
蔡天驕不知道秦燊是誰,只覺得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氣場十足,看着不像藝人,更不像工作人員,怎麽說呢,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爸爸的氣質。
可是看兩人的氣氛似乎不太對……
蔡天驕只好緊張地抓住祁樂意不放手。
“你怎麽在這?”祁樂意生硬地問。
“我怎麽不能在這?”秦燊反問,目光掃了掃蔡天驕揪住祁樂意胳膊的爪子,又疾風掃落葉般落回祁樂意臉上。
祁樂意:“……”
這對話似曾相識。
三人正莫名其妙地對峙,隔壁練習室的門開了,郎雯的腦殼伴着他歡快的聲音從門裏探出來,“對了,秦哥——”
然後卡住。很顯然他沒預見到門外的這個場景。
祁樂意看看郎雯,又看看秦燊,秒懂。
看來是特意來找郎雯的。
秦哥……叫得挺親熱啊還?
“回去吧。”祁樂意轉身,把蔡天驕往練習室裏推。
蔡天驕忍不住回頭,朝秦燊說一句“謝謝”。
謝個屁。祁樂意在心裏腹诽。不留情地合上門後,祁樂意摸摸自己隐隐作痛的鼻子,那家夥的肩胛骨也太硬了,可別把他俊秀筆挺的鼻梁給撞歪了。
蔡天驕好奇地問:“樂意哥,你認識他嗎?他是誰啊?”
“不認識,不知道。”祁樂意臉色陰沉,見蔡天驕明顯不信,語重心長地補一句,“以後再見到那人,離他遠點。”
蔡天驕:“為什麽?”
祁樂意:“因為他是個衣冠秦獸。”
一秒後。
“祁樂意,你真以為這裏的隔音很好?”
秦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