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陀太威尼斯海岸

第40章 涅瓦河畔

他們的故事只是一場場悲劇此起彼伏的上演，帷幕落下，兩個配角在沒有聚光燈的舞臺上深情一吻。

【一】

果戈裏第一次見到西格瑪的時候心情極差，他和費奧多爾剛剛撕破臉皮，兩人連點頭之交都難做。那個死屋之鼠的首領輕而易舉就對果戈裏加以利用，一絲一毫的情面都不顧。

在首領神威的授意下，天人五衰并沒有對已有叛徒之名的果戈裏處以極刑。只是果戈裏被留在莫斯科的總部哪裏都不許去，想要什麽都有執事送過來，派遣任務也只能把手下請到這個金碧輝煌的建築。

死魂靈首領、天才特工果戈裏已然成為籠中鳥，他不是無法逃離這個總部，而是完全找不到在黑手黨世界生存的方法。

所有人都知道果戈裏的下屬擁有可以滲透每一個公職機關組織的才能，一旦離開天人五衰，果戈裏就變成了所有組織搶奪的對象，無論在哪裏都無法逃避被利用的結局。

現在的果戈裏只能坐在天人五衰總部處理情報，各種酒會交涉都不能參加，只能時不時接受死魂靈組織手下的造訪。

軟禁生活長達一年，果戈裏已經無聊到開始在大廳練習變魔術，然而首領神威一直不在，公主歐亨利小姐只知道畫畫也不肯見人……空蕩蕩的大宅子平日裏除了仆人就只有果戈裏一人。

直到首領神威吩咐果戈裏帶一個實驗體孩子，那孩子對世界一無所知但是勝在不哭不鬧，果戈裏不弄死他就好。

也許一個好玩的孩子可以好好拿來戲弄，打發無聊的時光。

但是果戈裏萬萬沒想到，這個據說是新生兒的小家夥，竟是個赤身裸體裹着床單，在牆角凍得瑟瑟發抖的漂亮少年。

“首領，這是什麽？”果戈裏單膝跪地，他的太陽穴開始疼，“這又是什麽俄羅斯貴族傳統？我是烏克蘭人，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民，從來不會豢養一個正常孩子當寵物。即使是您的一片好心，我也恕難從命。”

一身黑袍的神威咳嗽了兩聲。

“費奧多爾一點都沒說錯，你看見西格瑪果然就會想歪，那孩子一直在培養液裏生活，剛剛接觸陽光，什麽都不懂。”

果戈裏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

少年和果戈裏目光接觸，把床單裹得更緊了。

【二】

天人五衰幹部們的生活有專人打理，俄羅斯貴族們不喜歡和仆人有過多接觸，入鄉随俗，果戈裏平日裏也看不見他們，照顧西格瑪的工作交給了幾位執事，果戈裏不需要親力親為。

西格瑪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平日裏除了洗澡水太燙幾乎不會發聲，下午茶時間拿到最喜歡的曲奇餅會笑，偶爾會把頭伸進樓下的噴泉，弄得渾身濕答答。

本來十分無聊的時光變得手忙腳亂。

“嘗嘗玫瑰杏仁露，你這個年紀應該是都喜歡的，”果戈裏端着茶杯打量這個漂亮孩子，“以後你也應該學一學貴族禮儀。”

孩子的眼睛裏都是星星，他托着腮看去果戈裏的肩膀，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果戈裏一扭頭，發現自己的肩膀上有個紅色的小毛球，原來西格瑪是在關注這個。

監護人認命地摘下身上的裝飾，又把禮帽送給西格瑪。小孩子拿着帽子往頭上試戴，天真爛漫的樣子讓果戈裏也忍不住笑出聲。

下一秒，西格瑪就對執事端上來的東西産生了興趣，他伸出小舌頭，嘗試去舔下午茶餐點之一的巧克力瀑布。

人們都喜歡小孩子的可愛，卻不喜歡小孩子添亂，果戈裏強忍着心裏的一點煩躁，心想西格瑪這孩子從來沒有主動搞破壞的時候，為什麽會對瀑布形狀的東西感興趣。

“管家先生，請問西格瑪會主動喝茶杯裏的水麽？”果戈裏皺着眉問。

“從未有過，”年輕的執事瞪大了眼睛，“原來西格瑪少爺還不會用杯子！”

果戈裏捂住眼睛，他們居然會指望一個剛出生幾天的孩子擁有生存能力。

執事重新按照小孩子的口味重新調制了草莓西柚汁，果戈裏拿着吸管的一端塞進西格瑪的嘴裏。

孩子細細軟軟的頭發手感很好，像是某種動物的幼崽在主人的身邊翻肚皮，果戈裏嘆了口氣，在黑手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這份純真一定會害死他。

果戈裏正要打電話給附近的貴族幼兒園，希望能為西格瑪請一位家庭教師，後背突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是那個微笑着的天使，輕輕抱住了果戈裏的腰，調皮地鑽進鬥篷，小腦袋靠在最喜歡之人的背上。

沒有花言巧語，沒有利用和威脅，一顆心純淨又溫柔，在還沒有學會說話的年紀坦誠到天地可鑒。

【三】

西格瑪仿佛一夜之間就學會了簡單的生存技能，洗澡穿衣使用湯匙，聲帶還會發出一些可愛的聲音招惹飛來的鳥兒。

陽光灑下來，果戈裏幾乎要誤以為是頑皮的天使爬在椅子上玩游戲。西格瑪需要踮起腳尖才能碰到房間電燈的開關，卻咿咿呀呀地要和窗外的鳥兒對話。

“西格瑪少爺很聰明，昨天就學會了熨燙衣服和更換床單，”管家低着頭恭敬說道，“語言去附近的公立學校學習就足夠，我……”

“您也知道他是少爺？”果戈裏冷冷道，“西格瑪不是首領收養的孤兒，更不能被當成仆人教養，他很聰明，應該在黑手黨效力。”

“遵命，”管家垂着眼睛，“是在下冒犯了，不該如此對待西格瑪少爺。”

“管家先生，天人五衰能成為管家的只有您。西格瑪應該學習如何整理房間，但是他太小，不能去公立學校，”果戈裏正色道，“我對拙劣的替代品絲毫沒有興趣，任何人都無法代替您的位置。”

死魂靈首領，無可替代的情報天才，待人彬彬有禮相貌俊秀逼人，即使是仆人也對果戈裏的為人處世佩服到五體投地。

“西格瑪，下來。”

銀發青年張開雙臂道：“別玩了，我剛剛請了附近教授啓蒙禮儀的一位貴族夫人，我們一起去吧。”

一天下來，西格瑪記住了一句話——果戈裏先生很厲害，要為了果戈裏先生拼命努力。

在西格瑪日複一日的努力學習中，一年安穩的生活很快就過去。

西歐黑手黨動亂的那天，不遠處村鎮的人們四散奔逃，無數流彈從無辜百姓的身邊飛過。

“果戈裏先生……對不起……”西格瑪擋在幾個孩子的身前，“我把後院的門打開了，我還保護不了他們，只能讓他們躲一躲。”

銀發的青年低下頭輕笑。

“西格瑪做的很好，”果戈裏丢給他兩把□□，“打開保險，跟我沖出去。如果黑手黨連附近的老弱婦孺都無法保護，我們的槍難道是為非作歹的麽？”

“好沉，我會很努力的！”西格瑪仰起臉認真道。

“不能努力，是必須活下去。”果戈裏十分後悔沒有早點教會他實用的格鬥技巧，即使是跟在自己身後，死亡概率依然不小。

“他們都是壞人……”西格瑪咬咬牙，“打死他們！”

一顆子彈飛過去，在果戈裏驚訝的目光中劃破空氣擊中了正在搶劫之人的眉心。

是巧合還是天賦異禀？果戈裏強忍着心裏的酸澀，發現這個孩子從第五槍開始準确率明顯下降，□□的後坐力就讓西格瑪不堪重負。

不滿一歲的孩子，能扣下扳機已經是非常值得贊美。

“先生小心！”西格瑪忍不住出聲提醒，“您右手邊還有八個大壞蛋。”

很好，果戈裏微笑着，這個孩子是只屬于自己的，實力強大，未來可期。

“西格瑪你要記住，凡是和我做對的都是壞人，為了自由和理想，絕對不可以低頭。”

“嗯！”

【四】

三年時光一場大夢，果戈裏終于弄丢了他的天使。

為了他的自由和理想，西格瑪從未叫苦叫累，無數次訓練累到靴子都脫不下來，還保持着優雅儀态，他的世界只有自由和理想，驕傲地作為一個黑手黨守護更多的人。

在和威尼斯組織對陣前夕，西格瑪為了果戈裏的未來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到莫斯科。

果戈裏終于得到了自由，卻陷入了永遠的孤獨，那個在學有所成那天，送他一束白玫瑰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

“白玫瑰的花語，是我将與你對等的愛！”

那句天真無邪的對等背後，是西格瑪三年的愛，果戈裏守着這點回憶度過餘生未嘗不可，都是一生的時間，以命相博的歲歲平安。

西格瑪回家的那天下着大雨。

什麽都顧不上的天人五衰首領丢下正在制定部署的手下飛奔過來，西格瑪正裹着大毛巾在牆角瑟瑟發抖。

“果戈裏先生不要打我！”西格瑪捂着胸口，“我不應該貪玩我應該早點回家我知道錯了……”

回應他的是西伯利亞風格的熱情擁抱。

“以後可以出去玩，”果戈裏狠狠吸了幾口冰冷的氣息，“要随時給家裏打電話。”

“先生不要我了？”西格瑪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果戈裏先生這麽快就有別的孩子了……”

溫情的重逢場面片片碎裂。

“你先去洗澡，”果戈裏捂着臉，“我先去開會，忙完以後回來陪你吃飯睡覺。”

“果戈裏先生要親自陪我睡覺？！”西格瑪瞪大了眼睛，“我知道錯了不要關我，我以後再也不出去了，您竟然親自陪我睡覺……”

與會成員發現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事，個個選擇裝聾作啞，只有住在另一棟別墅的歐亨利公主從樓上扔了個花盆作為提醒。

“睡覺就睡覺，喊那麽大聲幹什麽？”果戈裏捂住西格瑪闖禍的嘴，“惹人笑話。”

涅瓦河畔驚雷乍起，西格瑪委屈巴巴地看着果戈裏。

“與謝野小姐說，兩個人睡覺喊的聲音越大就說明越喜歡，我要證明我特別喜歡果戈裏先生！”

歐亨利的房間丢出來一個大水缸，閃電映照着果戈裏慘敗的臉色。

“好，今天晚上我就去證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