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蘋果的争奪
【九十七】
澀澤龍彥從來就無法徹底了解費奧多爾,除了他來自天人五衰并且擁有一個獨立的情報組織之外一無所知。在他看來,死屋之鼠不過是一個強大的情報組織,是無法和神鬼莫測的死魂靈相提并論的。
現在的太宰體內有能摧毀心肺功能的病毒,分離難度堪比直接醫治好澀澤龍彥的身體,能用自己的血液去拯救太宰,說明對于擁有再生基因的少年來說,太宰無可替代,費奧多爾送來的人質很符合澀澤龍彥的心意。
現在澀澤龍彥只需要等待,中島敦一定會為了拯救太宰而自投羅網。
費奧多爾看着澀澤龍彥,這個銀發男子鴿子血一樣紅亮的眼裏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渴望。
太宰陷入沉睡,而迷霧在橫濱中不斷的擴散,費奧多爾想到這裏幾乎要笑出聲,澀澤龍彥确确實實是對橫濱一無所知。
橫濱的武裝偵探社,是一個在港口黑手黨覆滅以後依舊能在軍火上作假,惹得全世界的所有地下組織被迫重新清點軍火供應鏈,就連天人五衰都極端缺人手,被迫去招募新的參謀官。
太宰就是這樣進入天人五衰組織,費奧多爾嘆了口氣,他至今也想不通太宰為什麽要冒着埃德加家族覆滅的風險潛伏在天人五衰,即使他對太宰百般寵愛,可也做不到為了太宰放棄争鬥,放棄天人五衰頂點的權力,甚至必要的時候犧牲太宰也在他的計劃之內。
如果太宰說自己是為了愛情靠近費奧多爾,費奧多爾可能會笑到肚子疼。
骸塞裏的三個人,費奧多爾看不透太宰,太宰對費奧多爾的目的也一無所知,而澀澤龍彥的心思簡直是一眼就能看破。
嘴上說着想要治愈身體,卻在不斷的改造和進行基因研究,甚至為此不惜一切代價,費奧多爾當然能猜到澀澤龍彥的最終目的。
比錢財,比情感,比青春的光陰都重要的東西只能是一樣——生命,澀澤龍彥苦心孤詣追尋的東西正是永恒。
這樣禍亂人間的澀澤龍彥之所以被威尼斯組織庇護着,其特殊能力就在于對全世界所有地區地形和氣候現象的把控,可以讓毒霧百分百精準籠罩在每一片土地的上空,連建模計算能力超一流的費奧多爾也不得不佩服這靈活的頭腦。
想要永生的人就不會有朋友,費奧多爾嘆了口氣,理所應當得到的就意味着不會珍惜,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從誕生到終結,各自都會被人生賦予意義。
“你不去看太宰麽?”澀澤龍彥淡淡道,“小家夥在水裏還是挺漂亮的,白雪公主應該被保護着才有價值。”
費奧多爾勾了勾嘴角道:“白雪公主本身是沒有價值的,她應該也是意識到了這個世界賜予她的絕望才會去吃那個蘋果,明知道是誘惑也想要得到繼母送給她的唯一一件禮物,真是個愚蠢的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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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澤龍彥眯起眼睛,他們都聽到了骸塞附近的巨大聲響,兩個人像是參加紅茶茶會一樣悠然自得。
來的人正是中島敦和宮澤賢治。
【九十八】
太宰在睡夢中聽到了輕柔低沉的胧月夜,那音色不是大阪的溫吞清朗,反而有種字正腔圓的明晰。
“國木田……”太宰動了動肩膀,才發現他被國木田牢牢扣在懷裏,像個孩子一樣蜷縮着,手背上的針管滴答滴答輸入液體。
“別動,”國木田另一只手去捂太宰的眼睛,“好好睡,是中原先生把你送回來的,他已經去接應中島敦了,坂口安吾的事有我在處理,你不需要擔心。”
太宰心道這個姿勢實在是太暧昧,幾乎要舉手投降想要從國木田的懷抱裏鑽出來,他的搭檔還在追蹤坂口安吾的具體位置,分心去看護一個病人實在是不合适。
“謝謝……安吾他……”太宰只覺得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港口黑手黨和特務課的相互信任只有十五分鐘,這是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所能做到的極限,太宰記得剛剛是安吾前去提醒中島敦不要陷入危險才獨自行動,把自己和中也留在地下酒吧,而現在的太宰在武裝偵探社的數據分析室,說明安吾的任務一定沒有完成。
安吾離開的原因合情合理,因為中也不熟悉現在的橫濱,由安吾去和武裝偵探社交涉也更加高效,但是坂口安吾其人缜密到了極致,絕不可能在中途發生危險或者是需要執行其他任務的時候不留任何标記。
“國木田……”太宰勉強的撐起身體,“中也怎麽找到我的?”
太宰這樣的問話方式讓國木田心裏一驚,他必須原原本本從頭說起,而且仔細描述了鏡花和辻村深月回到偵探社,坂口安吾和中也二人共同解救太宰的過程。
“我在培養罐的水裏醒來的時候只看見了中也……”太宰皺着眉,“那個時間點上安吾在哪?”
“中原先生沒有懷疑他的去向。”國木田肯定地說,并把“也許是坂口安吾不希望打擾你們久別重逢”這種兒女情長的閑話咽了下去。
“中也不是個會為了上演久別重逢戲碼就放下懷疑的人,”太宰淡淡道,“我沒有看到戰鬥機,醒來的時候就在跑車上了。”
“坂口安吾想要騙過中原先生并不容易,”國木田又捂住太宰的眼睛,“我明白了,愛倫坡先生放在偵探社的戰鬥機是最新型號,可以自動尋找安全地帶停泊,而中原先生并不知道新型戰鬥機的功能。”
“這麽說安吾一定是欺騙中也,告訴他自己去藏匿戰鬥機和尋找跑車,”太宰的聲音越來越小,“那麽安吾那段時間究竟是在做什麽?”
骸塞所在的地方極其偏僻,如果安吾再度駕駛戰鬥機前往其他地點,時間上是不允許的,而且中也一定會從骸塞的玻璃窗上注意到戰鬥機的再次起飛。
那麽坂口安吾一定是在那個争取出來的時間沖進骸塞尋找什麽,而這樣東西比中島敦的個人安危和基因洩露還讓安吾挂念。
太宰好像怎麽也想不起來,但他一定見過,坂口安吾對此知曉,又沒有離開過橫濱,有大量的秘密……
“國木田,去查Q!”太宰突然睜開眼睛,“他叫夢野久作,組合之戰之後就消失了,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他。”
他的生死搭檔連忙抽出左手在筆記本電腦上飛速搜索,修長漂亮的手指像是在鋼琴上演奏樂曲,太宰突然忍不住肺裏的氣血上湧,想要推開國木田。
幾張柔軟的紙巾被塞在太宰的嘴角,待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過後,國木田貼心的幫忙扔掉染血的紙巾,又重新把毯子裹在太宰身上。
“國木田是偵探社的媽媽麽?”太宰實在是難以忍受好奇心的煎熬,甚至他覺得自己已經活不長了,國木田突如其來的溫柔就是一種臨終關懷。
就像主人突然在貓咪的食盒裏倒入分量太大的貓糧,危機意識極強的貓會人認為自己可能要離開主人,太宰也是如此焦慮。
“我不知道你是暈針的,”國木田讓太宰閉着眼睛休息,“也不知道你居然是港口黑手黨那位嬌慣的小少爺,雖說一個男生不該有太多的特殊對待,但是中原先生能注意和提醒的事項應該都很重要,作為合格的搭檔我還有好多功課要做……”
太宰忍不住笑出聲,靜脈注射一段時間之後他能感覺到體力的恢複,國木田的筆記本上對于自己的生活習慣曾經只有寥寥數語,現在卻工工整整記下了太多。
“不需要的,”太宰對這種微妙的關懷十分不适應,“國木田應該相信與謝野醫生的醫術,我沒有弱到那種程度。”
太宰理解中也的想法,中也絕不是因為自己有了新的搭檔就會争風吃醋的性格,他只是在試探偵探社值不值得信任,國木田有沒有做到關照自己都沒有關系,那份想要為了太宰努力的态度才是中也做出判斷的根據。
“你好好休息,”國木田幫忙調節了一下靜脈注射的速度,“我在這裏守着,天亮了事情就解決了。”
“我看未必,”太宰嘆了口氣,“現在所有人都處在危險中,夢野久作又是個未知數,國木田你對這個人有多少印象?”
國木田回憶了一下他被抓捕以後和Q的正面遭遇,其中一個細節讓他覺得違和感非常強,那是夢野久作對太宰說的一句話“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只在那一次被組合組織抓到的時候見過,是個很小的孩子,”國木田覺得奇怪,“你不是和他很熟悉,為什麽這麽問。”
太宰皺了皺眉道:“我只記得他的名字,現在是個來自于組合組織的實驗員,應該是……”
他怎麽也想不起來,用盡全力去回想,最後渾身顫抖着放棄了。
人類都會對自己年幼的事請記憶模糊,只有朦胧的畫面,但是太宰竟然對幼年完全沒有印象,腦海中的童年只剩下幾個詞彙。
愛倫坡、棋局、夢野久作、未來……
“太宰,太宰!”國木田見情況不對出聲阻止,“你別想了,有什麽事交給我去做!”
“我去給愛倫坡打電話,幼年的事他應該記得,也許他記得夢野久作,”太宰突然猶豫起來,“嗯……我第一句應該和他說什麽?”
“他是你哥哥,當然是弟弟說什麽都喜歡,”國木田想到愛倫坡的社交恐懼症,“愛倫坡一定會很期待你的電話。”
違和感就在這裏,太宰揉着眉心,愛倫坡對他的親近和偏愛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太宰對這位親人卻總是覺得陌生和尴尬,就連亂步先生都在勸他不要畏懼這世上唯一一個親人。
“你一個人在外面,不給家裏人打電話,他會亂想的。”國木田輕輕拍了拍太宰的肩膀。
回應國木田的只有太宰茫然的神情。
【九十九】
站在骸塞的底端仰望這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兩個少年能體會到強大的壓迫感。這是在戰争時代就保留下來的建築物,可是在短短幾天的時間拔地而起,讓不習慣高大建築的他們無所适從。
宮澤賢治手裏攥着街口炒面面包的五折優惠券,這是亂步先生送給他的,在鄉下長大的賢治小時候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每次偵探社有加班,亂步先生都會讓他去跑腿買炒面面包,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撕開半個分給他。
賢治相信,明天的烘焙坊還有面包可以賣,橫濱一定不會被病毒控制,偵探社的戰力有限,國木田先生必須要保護花袋先生和太宰先生,而鏡花剛回到偵探社。
他和鏡花同樣是十四歲,村裏的老人總是說,男孩子要比女孩子多出力氣幹活,總是讓女孩動手,是要被笑話的。
男孩子當然有的是力氣,要把這裏掀個底朝天。
宮澤賢治輕輕掰下來街口的立柱狀紅綠燈,敲碎周邊的路障,拉着中島敦一起闖進奇怪建築物骸塞的大門。
骸塞的旋轉樓梯像是沒有盡頭,處處都分布着散落的玻璃碎片,沒有打掃幹淨的灰塵,還有一些裸露出來的鋼筋和水泥塊,臨時搭建的粗電線,這種雜亂的環境完全不像那個渾身上下一塵不染的澀澤龍彥一貫作風。
“太宰先生說,如果一個人做出了和平時截然相反的行為,要麽是事出緊急,”中島敦戴上了皮質手套,“要麽就是我們找錯了方向。”
賢治咬着手指道:“如果是那個澀澤龍彥去體會了一下窮人家的苦日子,突然就不想過那麽奢侈的生活呢?”
中島敦搖搖頭道:“由奢入儉太難,如果不是經歷了生死磨難大徹大悟的人根本做不到,我總覺得這個澀澤龍彥是我應該見過,他……似乎很孤獨。”
十四歲的孩子不明白中島敦複雜的心事,在他看來,澀澤龍彥把橫濱弄得天翻地覆,讓織田先生家的五個弟弟妹妹身染重病,還抓走太宰先生,打擾行人老師安眠,就應該亂棍打死,屍首送回澀澤龍彥的老家。
中島敦和宮澤賢治比起來學習了更多關于特工的課程,他的思考方式是太宰一手教出來,絕不會貿然行事,拉着賢治從骸塞走出來,重新尋找入口。
“我們找的這個入口可能類似于我家運西瓜的大吊車,”賢治歪着頭,“這麽矯情潔癖的男人,還帶着六十公斤的太宰先生一起進來,費奧多爾不像是個能背着太宰先生跑十幾層樓,他們是不是有什麽運輸通道呀?”
“真聰明!”中島敦狠狠拍了拍賢治的後背,“不愧是賢治。”
骸塞這樣的破舊建築,電壓非常不穩定,剛剛在樓梯上看到的粗電線大概率不是為了供給電梯使用,而是某些耗電量極大的裝置。
比如實驗室。
中島敦平複了一下心跳,兩人順着大樓外側跑到後方的時候,發現了愛倫坡留給偵探社的戰鬥機。
“這是安吾先生駕駛的,”中島敦皺了皺眉,“他對太宰先生的安危是不會馬虎的,飛機在這裏,人可能還沒出來,太宰先生應該和他在一起,我們準備好直接去找澀澤龍彥。”
“好,我一定把他活活打死!”宮澤賢治挽起袖子開開心心從剛發現的地下室入口沖進去。
這個地下室裏鋪着柔軟的紅絲絨地毯,地下室的盡頭正是一個擁有超大空間的電梯。
“他們就是從這裏進入骸塞的沒錯,”中島敦皺了皺眉,“腥氣很重,應該是太宰先生咳血越來越厲害了。”
“太宰先生的出血的确是很多,”賢治思考着那個滿地是血的病房,“可他的血是有清甜的蘋果味,這個電梯裏已經被打掃過,沒可能一點氣息不留,又腥臭到令人發指。”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誰也不敢去想太宰已經離開的這個可能,賢治在電梯門合上之前又走出電梯,把那個巨大的紅綠燈鐵杆拖了進來。
電梯顯示超重,發出了嘟嘟的報警聲。
中島敦心裏一驚,他們兩個孩子加上一根大鐵杆無論如何也不會超過兩百公斤。
看過太多的偵探電視劇,電梯藏匿東西的方法有太多,可怕的念頭在兩個孩子的腦海中不停閃過,賢治咬咬牙,把鐵杆重重敲上電梯天花板。
電梯天花板碎裂的陶瓷紛紛落下,一縷白色長發從電梯上紛紛垂下來。
紅色還在一滴滴的落下,對于孩子們來說這畫面難以承受,但容不得中島敦有絲毫的猶豫。
他扯住那把長發,身穿實驗員專用白色大褂的銀發入殓師在瓷磚脫落後重重摔在電梯的地板上,強烈的腥氣像毒霧本身一樣洶湧而來。
賢治強忍住幹嘔的沖動,“這……澀澤龍彥怎麽會死在這裏,我們該怎麽辦?”
中島敦忍住心中的恐懼,低下頭去查看。
【一百】
澀澤龍彥的□□很快滲入紅地毯中,中島敦從腰包裏取出橡膠手套,小心翼翼捧起來一點紅色在手心,同時示意宮澤賢治檢查已經破損的面部,兩人無法否認,眼前失去生命的男子正是澀澤龍彥本人。
但是中島敦手中的血漿在體溫的加熱下迅速分層,兩人都意識到不對。
“這是冰凍血漿,”中島敦把外套脫下蓋在澀澤龍彥的臉上,“他一定已經去世很久,那麽現在興風作浪的人究竟是誰?”
“我們去看看,”宮澤賢治嘟囔着,“一個男人能有多重,怎麽會壓得電梯無法運行。”
骸塞中迷霧重重,中島敦帶着忐忑不安的心緒看着電梯緩緩上升,他被嚴厲叮囑過任務的第一順位就是抓捕澀澤龍彥,必要的時候直接擊斃,第二順位才是拯救偵探社第一參謀官,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擁抱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宰先生,在這無法思考的時候,如果太宰先生能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切都迎刃而解。
電梯門打開的盡頭,一個白衣白發的青年形象一點點清晰起來,眼前之人正是活生生的澀澤龍彥。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賢治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沖向頭頂,牙齒上下碰撞,眼前的人是澀澤龍彥,那麽剛剛發現的屍首又是誰?
“歡迎來到龍彥狹間——”白發青年的姿态像是雪女瘋狂的舞蹈,“這裏有無數價值連城的收藏品,你們大可盡興。”
“少在這裏裝神弄鬼,”中島敦因為恐懼到極點而聲音顫抖,“我不管你是誰,讓那麽多人受苦,你确實是該死。”
費奧多爾從身後慢悠悠走過來,白色的鬥篷如流雲狀浮動,黑色皮靴在寶石地面上踏出好聽的聲音,其高雅身姿讓中島敦呼吸一滞,這樣的凜冽氣質只在畫中才會出現,難為太宰先生一見傾心,這份流動的藝術讓中島敦輸了個一敗塗地。
“這就是你要的那位擁有快速愈合能力的實驗體,”費奧多爾的手搭在澀澤龍彥的肩上,“他果然來了。”
澀澤龍彥眼裏是透徹心扉的紅,優雅的歡迎姿态藏不住深深的渴望,看着澀澤龍彥一步步靠近,中島敦近乎于頭皮發麻。
“我們做個交易,”澀澤龍彥去拉中島敦的手,“你以後留在我身邊,橫濱和太宰我都平安還給你。”
中島敦只覺得血氣上湧,對他來說這是莫大的屈辱,迷霧重重中無法得知真相,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又在故弄玄虛,直覺告訴他,澀澤龍彥的這個秘密和太宰先生有關,自己的快速愈合能力是他所需要的,或許還能得知關于威尼斯組織更多的陰謀。
“我覺得樓下那個屍體造型就很适合你,”宮澤賢治忍無可忍擋在中島敦的身前,“澀澤龍彥,你雙胞胎兄弟就死在樓下,你也快去陪他吧。”
如果是太宰先生一定可以發現其中的真相,中島敦攔住要動手的賢治,澀澤龍彥需要他,也是一個讓他潛伏在威尼斯組織的理由。
偵探社的隐秘安全點,花袋先生正在電腦屏幕前進行數據分析,國木田在柔軟的大沙發上端坐,他的搭檔靠在一邊咳得厲害,年輕的偵探員一動不敢動,生怕太宰又在掙紮的時候碰到針頭弄傷自己。
“愛倫坡?”太宰拿起電話的時候還在不停的咳喘着,“我是太宰。”
電話那頭“嗯”了一聲,他的兄長一向是膽小怕羞,除了在自己和亂步幾人面前,幾乎是個悶嘴葫蘆,但是愛倫坡也會在放松的時候盡全力去交流,争取不再讓菲茨傑拉德替他開口。
太宰啪的一聲合上了自己的那只小小的老式翻蓋手機。
這場迷霧中根本就沒有信號,太宰的電話不可能被愛倫坡接到,山田花袋和國木田兩人一定另有深意。
太宰在偵探社剛睜開眼睛就察覺到了異常,是因為花袋先生是個溫柔到再忙碌也會湊過來關心太宰身體狀況的男生,如果真的是情況危急到了一定程度,國木田就算是豁出去一切也會請專人照顧太宰。
國木田自然是個心理素質極強的一流偵探員,但是花袋先生遇事容易緊張,不靠近也是情理中事,他在房間的另一頭擺弄一個筆記本電腦,那個電腦上正在運行的軟件極有可能就是調音器,把某個人的聲音調節成愛倫坡的聲線,花袋先生甚至不需要試聽,幾秒鐘就可以操作完成。
太宰和愛倫坡關系的确冷淡,但是兩人同時與埃德加家族有利益往來,自然是有一套固定的通話密碼,第一句話從說話開始到話音落下剛好持續2.5秒,否則視為存在危險或通話無效。
搭檔了兩年的國木田沒可能連這個都想不到。
太宰看向國木田,這位偵探社未來的社長正在認真查夢野久作的資料,兩個人都有些欲言又止。
這樣的場面太宰見過,那還是他剛剛進入武裝偵探社,即将進行入社測試,其他社員投來的目光。
意思是--“你要面對考驗,做好心裏準備。”
密室的門被打開,社長福澤谕吉神色凝重的走進來。
“太宰,無論你怎麽選擇,偵探社都會全力支持你,你不會做出對橫濱有害的行動,”社長把一個東西遞給太宰,“這是森鷗外先生托付給我的軍火庫鑰匙,裏面有足夠毀滅橫濱的武裝,現在中原中也回來了,這個也應該拜托給你。”
這是考驗,考驗太宰究竟選擇成為哪一個組織的參謀官,太宰的行動和語言都會作為判斷依據。
參謀官的心幾乎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