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焰花
老大最先趕到,正和其中一條藤蔓扭打在一起,裸露的手臂和雙手上布滿倒刺留下的血痕。老大口中罵罵咧咧:“靠,這什麽東西!黑山老妖!”
我們也學着老大的樣子各抱住一條藤蔓往下扯,想将被藤蔓困在高空中的橙子扯下來。但連力氣驚人的老大都對這東西無能為力,何況是我們。
生病的芹菜甚至直接被扭動的藤蔓給彈了出去。
老大看一眼芹菜,丢下了手中正發瘋的藤蔓,另選了一條與地面的角度稍微和緩些的藤蔓,像爬樹一樣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喊:“葉子帶芹菜躲開點,十一給我砍,砍死這妖怪!”
葉子朝芹菜跑去,将她帶到戰場的邊緣,一個既可以照看芹菜又可以伺機幫我們忙的地方。
我環顧四周,挑了條看起來最為瘦弱,連叫聲都是微弱的咔咔咔咔聲的藤蔓,舉起長刀狂砍,一刀下去,一聲慘烈的喵啊聲刺得我耳膜一陣陣發痛,藤蔓猛烈地彈起來,從藤蔓傷口處射出腥甜的紅色汁液噴到我身上,被汁液濺到的地方一陣陣酥麻發癢和微微的刺痛。
我忍受着這瘆人的貓叫對神經的強烈刺激,對準它的傷口又一刀砍去,居然被我得手,藤蔓斷了。
少了一支藤蔓的支撐,雖然一直扭動不止,但看起來平衡性沒有問題的藤蔓群居然淩亂起來,頂端的花朵似乎有些散開的跡象,老大在搖搖晃晃的藤蔓上爬得無比艱難,因為一手拿滅火器只能單手着力,好幾次差點被發狂的藤蔓甩出去。
老大在高空中飄得好像一只無助的塑料袋,我緊張地喊道:“老大你行不行?”
“別管我,繼續砍!” 老大用破碎但洪亮的聲音回喊道。
她已經接近頂端的火焰花朵,橙子也已經在滅火器的有效射程內。于是老大找到平衡點,将身體卡在兩支扭在一起的藤蔓之間,開着滅火器将泡沫噴向火焰花。
葉子背着芹菜朝我們挪過來些,示意由她來看着老大。
于是我繼續尋找目标,朝着最近的一條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還是長歪了的藤蔓砍去。
這條歪脖子藤蔓是剛剛那條弱小藤蔓的鄰居,完全目睹了我行兇的全程,我剛走過去,還沒舉刀,這支歪脖子已經厲聲叫起來,喵啊喵啊,将自己扭成了一個碩大醜陋的數字八。
我照砍不誤,歪脖子發出呀地一聲戲子唱戲時的悠長尾音,刺得我全身過電般地一抖。我下意識地就握住了它的傷口,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這只會唱戲的歪脖子居然急劇地萎縮,從我手中滑落像只雜草般耷拉到地上。
找到訣竅,我再不遲疑,揮着長刀在四周一通亂砍,看到傷口就上手去抓,葉子也趕來幫忙,奇怪的是我一碰傷口藤蔓就好像中了吸星大法般萎縮,葉子下手,藤蔓不僅沒有萎縮,反而扭得更加狂躁,猩紅的汁液還噴了葉子一身。
葉子不信邪,又找了一棵,這一次葉子不僅被噴成了血人,還差點被發狂的藤蔓纏住。
我和葉子對視一眼,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于是對她說:“你去接應老大,這裏我來!”
越來越多的藤蔓萎縮,藤蔓群的平衡性終于被破壞,滅火器的泡沫似乎也起了作用,包住橙子的火焰花朵枯萎,藤蔓群坍塌,橙子墜落,我下意識去接,卻筋疲力盡根本邁不動腿,沾滿全身的汁液不斷麻痹着我的神經,夕陽溫暖,微風正好,腦子裏有一個嗜睡的小人在嘟囔:“好想睡,好想睡,好像睡。”
葉子和芹菜也好不到哪裏去,橙子正好掉落在她們中間,三人撞到一起,橙子還在昏迷,芹菜經過這番折騰也完全倒了,葉子身上的汁液也發作了,她癱在草地上大口喘氣,老大生龍活虎地踩着坍塌的藤蔓群跳了下來,伸手去撿打在葉子身上的藤蔓斷枝。
“別碰!這植物的汁液有古怪!”我盡力大聲叫道,阻止了老大正伸向綠色藤蔓斷枝的手。
老大一頓,轉頭疑惑地看着我,突然已垂死于地的綠色藤蔓再次扭了起來,一頭紮進土裏,另一頭纏住還在昏迷的橙子往泥裏拉,葉子趕忙抱住橙子的腰,喊道:“老大、十一快來幫忙,我使不上力氣!”
老大跑過去抱住她們倆,和頑強的綠色藤蔓拔河,狂吼道:“靠,什麽鬼東西!沒完沒了了,十一來給它一刀!”
我眼前的畫面已經開始有重影了,蒙着一層緋紅色的陰影。我有氣無力地跪在地上,用長刀撐着自己不往下倒,艱難地說道:“老大我快動不了了,小心它的汁液,估計有麻痹神經的作用。”
老大咒罵一聲,身體後仰死命拖住葉子,老大力氣驚人,當年掰手腕在學校裏就沒遇到過敵手,不論籃球隊的還是舉重隊的,通通是她手下敗将。
這不知名的藤蔓也步了這些人的後塵,眼看就要被老大從地裏拖出來。這時另一條藤蔓從地裏鑽出來纏住她的雙腳将她往前拉,老大重心不穩摔個四腳朝天,再要去拉葉子已經來不及了,四周的泥土像流沙那樣下陷,橙子的半個身子都已經陷入了泥土中。
我整個人是用四肢在地上爬行着往橙子的方向去,強烈的疲憊感影響了我的感觀,明明只有幾步遠,卻怎麽也爬不到,眼睜睜看着橙子就這樣被拖進土裏消失了。
前一秒還在擔心橙子,下一秒藤蔓就纏上了我,從藤蔓中長出密密麻麻的火焰小花,烘烤着我的身體,奇怪的是我感覺到的不是炙熱和疼痛,而是更深層的疲憊,嗜睡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覺得全身的肌肉都已經松弛,所有的感光都開始遲緩,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覺得艱難。
我能感覺到自己在往下陷,好像躺在了一張無比柔軟的床上,柔軟的泥土如絲綢般慢慢包裹我的身體,絢爛的夢境已經悄悄探出頭來。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給這開火焰花的植物當肥料的時候,一道白影從地裏竄出,漫天的藍色暴雨襲來,我被砸得生疼,泥水糊了我一臉。
白影叼着橙子往湖裏跑去,老大跑起來追過去,一邊跑一邊喊:“你這個牲口,把人給我放下!”
我抹了把臉,依稀恢複了些意識,提着刀搖搖晃晃地朝着他們追了過去。老大正在湖邊和白影對峙,我終于看清楚叼着橙子的是一只三米高的狐貍,毛皮雪白,眼睛碧綠,鼻頭墨黑,耳朵豎着,歪着頭看着老大,接着又轉過頭來看我,甚至對着我微微一笑,
“十一,你去後面堵它!”老大轉過頭來對我說,接着尖叫起來:“我的天啊!十一你在自燃!”說着開着滅火器将泡沫朝我射來。
雖然我一向喜歡老大雷厲風行的作風,但這一次我差點沒因為滅火器的泡沫直接GAME OVER 了。
老大這一下不僅差點結果了我的性命,更是給了碧眼狐貍可趁之機,碧眼狐貍縱身一躍就跳進了湖裏。
老大跟着就跳了進去,喊道:“糟了,橙子不會游泳!”
我直接跪了:“老大,你也不會游泳!”
游泳健将葉子正背着芹菜以蝸牛的速度往這邊爬,我使勁喊道:“葉子,趕快!橙子和老大落水了!你跑過來,我來照顧芹菜!”
夕陽金紅的餘晖灑在她們倆身上,讓我一時間有一種她們在燃燒的錯覺。一種微小的茲啦茲啦的聲音在我四周響起,散發着腥甜的味道,我猛地往自己身上看,無數金黃色的火焰小花在我身上盛開。
老大說得沒錯,我們果然在自燃!
摸索着進入水裏的時候我萬分小心,為了不被火燒死結果被水淹死,這種事聽起來就很坑。然而對于不會游泳的我來說,這已經不是小心就能避免的了,我腳下一滑就栽進了湖裏,下意識地呼救,湖水灌了進來,冰涼而鹹澀。
鹹的?海水?
一股無形的力量将我舉了起來,我像浮萍一樣漂浮在水裏,思考着在距離成都不到兩百公裏的內陸,怎麽會有海水?那麽是鹹水湖?
老大抱着橙子游了過來,碧眼狐貍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我們五人聚在一起泡在水裏,無數的火焰小花從我和葉子身上掉落,遇水不滅,以我們為中心向外散去,好像一盞盞放養的河燈,綿延得好像夏日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