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雙目盡渺悲滄桑
第三十章:雙目盡渺悲滄桑
——宇文夏:嘆兒女情意,千裏萬裏向你走來
“這戰我會敗。”郭盛肯定地說。
“小盛,你要搞明白自己的身份,你首先是個統軍。”譚溪誠懇地說。
郭盛便對夏千風道:“風哥,你有把握能贏他嗎?”
“我弟弟,我也僅有三成勝算。”夏千風燦然一笑,似乎沒什麽覺得不好意思的。
“我就知道,除了我誰也贏不了他。”
郭盛說這話時沒有一點狂妄的樣子,而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眼睛依舊是無神,語氣卻是溫柔地似乎要滴出水來,“我會去把他帶回來的。”
譚溪不由嘆氣,“小盛,你這樣是否有些過于沖動了……”
郭盛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說的理直氣壯。
“現在這天地間,誰能把我怎樣?”
譚溪扶額,完了,徹底跟他一個德行了!
“陛下,微臣想和你單獨談談。”郭盛許久沒跟他細聊,這一年來不是安安靜靜地練武,就是吃飯睡覺,其他人都很少理,實在是沒時間。
譚溪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依舊點了點頭屏退了旁人。
“陛下,如果我沒回來,夏家的人和我父親還要拜托你照顧了。”
郭盛說的懇切,譚溪卻聽得疏離,艱難道:“當然,我們不是好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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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是好兄弟。”郭盛對着他的方向,語氣堅決,他的眼睛空洞,卻讓人覺得哪裏不對勁,郭盛又道,“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譚溪馬上就懂了,小盛長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懵懂了,又有些難過,關切地問:“你為什麽這麽說?難道此去很危險?”
“為不危險我不确定,但我一定會與他重圓。”郭盛語氣肯定,和那人當年的狂妄別無二樣。
他又補充了一句。
“無論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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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我必勝。”宇文夏勾起唇角,望向挂在營帳邊上的地圖,笑得狡詐,“至于那戰鬥破天的統軍,我希望大王能生擒,為我所用。”
“萬萬不可!”南蠻王還沒說什麽,蝶衣就先勸止,她越發覺得形勢不受控制了,宇文夏這個人完全琢磨不透。
宇文夏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語氣非常不悅,“娘,您越來越沒禮數了,我在問大王,什麽時候軍國大事都由您做主了?”
這一番話說得南蠻王也沉了臉,訓斥道:“關你三天禁閉還不夠是吧?以後軍國大事你別進來!”
宇文夏這才再次問道:“大王可考慮了小生的意見?”
“那當然,本王最相信宇文了。”
宇文夏擡眸眼裏全是感激,誠懇道:“小生三生有幸,能遇到一個全心信任我的君主,小生保證,有生之年定要看大王君臨天下!”
“哈哈哈,本王也期待那天來臨。”
宇文夏說得不是假話,輔佐賢君登上帝位一直都是他作為夏公子時的心願,只是現在都記不清了。可他現在的感激和以命相報的意思卻是真的,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但也希望在那之前輔佐君王完成大業。
他看不到的地方蝶衣臉色很不好看,臉上的罂粟花更猙獰了,只默默地忍下去,小子,你再嚣張,能抗得過藥物嗎?你以為自己又能活多久嗎?
這一戰是在長江之南,聞将軍和郭統軍就算再勇猛也無法力挽狂瀾。宇文夏很手下留情了,沒斷他們渡江撤退的路,只下令生擒了他一直想見的盲眼統軍。
站在江邊,看着慘戰過後的滿地斷槍殘骸,還有江上浮着的屍體。
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忍,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只能搖搖頭雲淡風輕地嘆一句,“只待一統,普天同慶。”
這句話說得蠻橫不講理,又有些殘忍,只怕那時同慶的也只是南蠻族人。但他現在的身份正是蠻族人,實在無法站在文國人的角度來看待。
江上秋風習習,似刀割般劃在他已經變得猙獰的臉上,宇文夏冷冽的氣質依然出塵,若不看太毀形象的臉還是風華絕世。
他轉過身去,慢慢走向蠻族大營,“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能做我的對手?”
宇文夏還沒回到主營,就聽到一道嚣張至極的聲音。
“哈哈,我不過是個瞎子,你們用的着這麽多人擒我嗎?還怕我跑了不成?”這聲音張狂極了,聽起來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宇文夏循聲望去,那是一個并不高壯,卻戰意凜凜的少年,盡管他眼神空洞,那股氣勢沒有半分怯懦。尤其是一雙豹目,雖然沒有了神采,卻依舊好看,泛着很淺不細看就看不出來的藍。
他什麽也沒說,那個少年就像是看見了他似的,把頭轉向了他,不知為什麽,那雙眸子明明已經無光,宇文夏卻覺得像是被他盯着了一樣。他心裏發虛,竟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想後退避開,卻一步也挪不開。
那個少年突然開口了,“宇文夏?你來了。”
宇文夏震驚地頓在原地,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
屬下看了也有些震驚,一向神采飛揚,嚣張自信的軍師竟然也會害怕。他垂眸不語,沒有向前也沒有後退,這是他逃避的反應。
郭盛雖然看不見,但也能猜到他的反應,肯定是垂眸不說話,聲音溫柔地仿若滴水,“你害怕什麽?我都瞎了,又不會傷害你。”
宇文夏這才有了反應,向前了一步,好像在确認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見了。看到那雙眼的确是茫然無光,才猶豫着開口輕聲問道:“你是怎麽盲的?”
他問的第一句就是為什麽盲了,甚至連名字都忘了問。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郭盛沒了神采的眼睛就會覺得心裏難受。
“被你們毒瞎的。”郭盛聲音帶着笑意,沒有絲毫難過,語氣輕描淡寫,“你過來,讓我抱抱你。”
宇文夏驚惶地站在原地不吭聲,臉上全是不知所措,掙紮了一會好像就要聽了他的話過去了,突然晃出蝶衣的身影。
見了郭盛先是一慌,馬上媚笑道:“夏兒,你怎麽還在這裏跟這個瞎子糾纏?大王正找你呢,瞧你額頭出了這麽多汗。”
說着就要擡起手帕給他擦拭,宇文夏失神之下也沒避開,郭盛卻突然開口,“別用你的蟲子碰他。”
宇文夏這才反應過來,後退了一步,反而靠近了郭盛,眼底滿是厭惡,“娘,別再對我用藥了,我寧可頭痛也不想再吃那藥了。”
說完又瞅了瞅郭盛的眼睛,似乎在懷疑他是不是在裝瞎,郭盛順勢扯過他的胳膊,眉峰一皺,“你吃了什麽藥?怎麽瘦成這樣?”
宇文夏看着他整個人殺意凜凜,像個降落人間的武神,突然有些自卑,搖了搖頭,又想到他看不見才輕聲解釋道:“罂粟花液,治頭痛的。”
這才想起蝶衣說的要去見大王,便叮囑了看着他的手下,“放開他,随我一同見大王。”
“夏兒,這不合适吧,他戰鬥破天,七步之內恐怕危險。”蝶衣趕緊上前勸他,望向郭盛的眼神有些陰鸷,原本就不好控制宇文夏,現在多了這麽個人,看來更難掌控了。
宇文夏也認真地想了想,認同了她的觀點,便道:“那先铐住吧。”
說完又有些為難,似乎覺得不舍,郭盛能聽出他欲言又止,便舉起雙手配合他,還柔聲安慰道:“沒事。”
反正現在在他眼裏這些都如同虛設了。
宇文夏現在對他有些好奇了,之前若是有人對他說誰能勝他,他一定不信,反而會大笑。現在卻覺得,如果是這個人,那麽贏他也未嘗不可。
宇文夏扶他往主營走時又細心又體貼,看到地上有臺階也會提醒他,他記憶中是頭次伺候人,卻做得毫無別扭感,只是覺得發自內心地想照顧這個人。
郭盛笑了,覺得溫暖。
一年來,從沒人管過他是否能看見,從沒人在乎過他的不便,從沒人在他走路的時候扶過他,直到後來他能自如地行走了。
人人都道他厲害,能以心悟道,卻沒人能理解他嘗盡的冷暖,沒人知道他背後的辛酸,現在更沒人覺得……他也需要一雙眼睛。
“見過大王,此人便是小生中意的統軍。”
打開營帳門,宇文夏一揖語氣略帶恭敬,他沒用盲眼一詞,也不知道是不想用還是不舍得用。
南蠻王看他們的關系看起來很是融洽,奇道:“他叫什麽名字?莫非你已經說服他了?”
宇文夏這也才想起還沒問過他名字,要說說服?他根本就忘了提這件事。頓了一下才理直氣壯道:“請訪名士尚且要三請五請,更何況一員猛将,大王若是有心,就該好生待他。”
郭盛笑了,知道他是忘了問,還在為自己找借口,卻能說得這麽冠冕堂皇,看來依舊無恥。他是不知道宇文夏在這裏向南蠻王告狀收拾蝶衣的事,要是知道了還得笑話他。
南蠻王也習慣了他這種态度,宇文夏對着他還不算不恭敬,已經是極為客氣,也知道宇文夏盡忠的心思,所以就沒為難,便道:“如此,本王也對這員猛将很感興趣。此戰過後是不是要歇息一陣,還是一鼓作氣?”
“先息戰一個月吧,窮寇莫追,別把他們逼急了。”
宇文夏對答如流,又把話題扯了回來,對着蝶衣道,“娘,他的眼睛是不是你毒瞎的,兒子希望你能把解藥拿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