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只為能與你重圓
第二十八章:只為能與你重圓
——宇文夏:沒心思戀,步步履維艱
南部竹制的屋寨裏,宇文夏盤膝席地而坐,依舊穿着一身飄逸的白衣,瀑布般的長發沒有梳理,如流水般披在身上。他雙目緊閉,如今的面孔看起來格外猙獰,再沒了過去的美感。
再靠近一看,四面八方的格式蟲子正以驚人地速度爬到他的身上,他卻仍像未發覺一樣,一條長如蠍子的黑色爬蟲從他帶字的半邊臉上爬過,臉上的字跡更清晰了,宇文夏終于睜開了言,語氣平靜,“什麽時候才能不用這個了,娘?”
“乖兒子,娘不這麽做你會頭疼。”蝶衣聲音魅惑,擡手抿嘴笑道,“夏兒,你怎麽看待大王的?”
宇文夏在這群爬蟲撤掉之後臉上才閃過厭惡的神色,淡淡道:“大王雖然貪圖享樂,但也能衷心聽取我的谏言,倘若全心信任我,他必為天下之君。”
“你也知道大王信任你,就不能在大王面前替你大哥說句好話嗎?”
宇文夏一臉莫名其妙,“你到底讓我做一個衷心的臣子還是禍事殃民的奸邪?大哥不适合,我是認真的。”
蝶衣:“……”這個時候怎麽這麽多原則了?
宇文夏起身甩了甩手腕,擰眉望着她,平靜道:“我知道你和大哥的事,看在你是我娘的份上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大哥不可能成為君臨天下的帝王。因為他不信任我,你要真想奪位,我給你一條建議,在天下已定後。”
蝶衣眼睛轉了轉馬上媚笑道:“兒子這是說哪裏話?為娘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快把這藥喝了吧。”
宇文夏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相信她的話,而是結果湯藥,突然問了一句,“娘,這藥裏是不是有致瘾的東西?”
“……娘會害你嗎?”蝶衣愣了一下,馬上搶白道,表情語氣痛心萬分。
宇文夏搖了搖頭,淡淡道:“你每次給我的時間都掐算地一分不差,我才會懷疑,不過你就算給我致瘾又如何,你以為這樣就能控制我了嗎?娘,我知道你心慕大哥,可你是否知道現在的形式,我若是想要什麽,大王會不給我嗎?”
說罷他淡定地喝了下去,望向蝶衣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幼童,有點不屑,還有點同情。
蝶衣笑容不變地把空碗收好,讪讪地阖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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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夏看門被關上,慢悠悠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一頁一頁翻着,翻到一頁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眼睛黯了一下。
“罂粟花?令人消弱?正是她臉上紋的花樣。”
不過轉瞬間表情又恢複了勝券在握,“即便如此,誰又能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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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蠻軍隊裏有一個白衣軍師的消息傳回了南部,從柳從秋的判斷來看,那個人有九成的可能就是宇文夏。
柳從秋依然在前線對抗,兩個月內已經交戰兩次了,每次都敗退一節,明顯得對付不了宇文夏。
雖然覺得很棘手,但夏千風和郭盛都松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活着。
魏榮剛走進宇文夏過去住的竹林小院,就聽聞到一陣破風聲,郭盛的套路依然是雜亂,魏榮停步搖了搖頭,郭盛聽到他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語氣頹然。
“魏師,我看不到。”
“為什麽看不到?”
郭盛表情痛苦,仿佛又記起那時的一幕幕,輕聲道:“我只要一想看到,就只能看到他渾身是血,送我離開時的樣子,我寧可看不到。”
他送他離開,嘴上說着等他來救,卻只是想他安然無恙。
魏榮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情劫未嘗不是一種磨練,你想看他為你奉劍時的樣子嗎?”
郭盛怔了一下,擡手遮住眼睛,往事一幕幕地倒退回放,第二次失去不比第一次好受多少。
魏榮又道,“前線節節敗退,恐怕沒多久他就能打過來了……”
“魏師,再讓我想想……”
“我不能把赤鳴給你,可在離開前,我想看你入武道之境。”
郭盛忍不住笑了,“魏師,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論天賦我哪裏受得起你的青睐?”
“你想知道為什麽?因為整個書院所有幼童中,只有你們兩個每日五更早起,只有你肯每日不下三個時辰的練槍,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誠。”魏榮慢慢地說,“我們這代未有人能臻武境,你們這代我也只中意你。”
郭盛卻沒聽到他後面說了什麽,憶起小時候看着這個小白臉被聞堕星打得渾身塵土,當時他心裏就有些不忿。想着也許有朝一日可以換他擋在前面,也許他努力一點就可以保護他了,他那麽文弱,還很欠打,一定會被人欺負……
他摸索着拾起被扔到一邊的□□,正是魏榮收他時送他的,那時宇文夏還是個漂亮娃娃,對他言聽計從。
他盛氣淩人,他則微笑寵溺,不管什麽都說好,都笑吟吟地應着。
郭盛察覺到眼睛的幹澀,這才眨了眨眼睛。
“魏師,我看到了。”
“又是他?”
郭盛搖頭,語氣帶着點初見人的歡欣,“我看您了。”
“徒弟可算能看見我了,過去只能看到夏公子一人。”魏榮語氣帶笑,挑起彎刀甩了甩,“我不用赤鳴,來戰試試。”
“還請您手下留情。”
郭盛也只好提□□出,雖然還是不甚精妙,卻好像能精準地找到魏榮的位置了。他雙目仍然無神,但偏偏能避開速度稍慢的攻擊,像是能看見了似的。
幾次過招後果然如所預料的敗了,魏榮拉了他一把,笑道:“已是初冬,這裏太冷,你還要在這小院裏住嗎?”
“不但要在這裏,還要拜托您也留下。”
“……”這孩子這麽倔随誰?一定是随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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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從秋沒他們想得那麽順利,次次戰敗,然而她能在這種局勢下保住大多數的兵力,把折損降到最低已經是一種奇跡了。
十個月內雙方已經交戰七次,柳從秋只勝了三次。南部将近被擄走半數的領土,宇文紫枝多次寫信到京都哭訴。
這件事傳到京都,大文天子極為驚怒,一個蠻夷就能把號稱善戰,擁大文半數兵力的南王打成這樣,那打到北邊豈不是要亡國?!
譚溪沉不住氣了,再次召見顧語恩商議禦駕親征的事。
“陛下,臣已年邁。”顧語恩依舊是巧笑,可表情卻是為難。
譚溪沉聲道:“丞相與柳将軍,郭将軍留守京都,蠻夷鐵蹄踏入我山河,朕不能眼看着山河被侵坐視不理。”
“陛下,您若有個閃失,讓臣如何對得起先帝?”
“大文若是有了閃失,讓朕如何對得起父皇?”
顧語恩勸說不了,只得叮囑道:“陛下萬事以自身危險,萬不可沖在最前。”
“丞相,朕臨走前你是否可以說句實話。”譚溪頓了頓問道,“父皇可還好?”
顧語恩一臉驚訝,“陛下這麽說是何意?!”
“……罷了,朕懂了。”
事隔将近一年,如果他還沒反應過來依他父皇的威信,這幾個人的态度哪裏不對,那就不用出征了,直接投降得了!
大文近來幾代皇帝都好戰善戰,禦駕親征也是常事,京都的百姓處處都有點燈祈願的。
冬來春去,竹林小屋雜草亂生,無人問津。
郭盛也無心打理,日日只是練槍,與魏榮對招。聞夜派人去找方若也沒找來,郭盛也沒有費心去醫治雙眼,雙目不見,武功卻登了一個層次。
一陣撕裂空氣的聲音,槍尖直刺魏榮眼睛,魏榮擡刀擋住,槍峰驟轉指向咽喉卻突然停住了,快得像是一陣風。
他像能看見似的,陡然收了槍勢,向前一步伸手扶他,身上沒了過去焦躁的少年不安,語氣平靜,“魏師,我現在能赴前線了嗎?”
魏榮借他的力站穩,燦然一笑道:“聽聞陛下也要來了。”
“也好,我一定把這個小白臉親手帶回來。”他的聲音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咬牙切齒,卻是帶着溢滿的柔情,還有濃烈不化的憐惜。
“……你也不過是個別将啊。”魏榮不由好奇,“話說回來,徒弟,你真的已經窺見武道了?”
“沒有,也許我劫難還沒遭夠。”郭盛眉峰皺了皺,遲疑了一下又道,“我想也許去了才能找到答案。”
“既然如此,為師也就告辭了。”魏榮灑脫一笑,“為師有樣東西送你,就放在你案前,等你能睜開眼的時候就能看到是什麽了。”
“師父,離別前請受我三拜。”
郭盛屈膝拜了一拜,誠懇道:“一拜謝師徒之恩。”
“一拜謝師父為我勞為我憂。”
“最後一拜,我過去不懂事,荒廢年華,謝謝師父沒有因此放棄我。”
魏榮扶他笑道,“你也知道自己過去多胡鬧啊?情這一字有多種變法,我見過為了愛人離經叛道的孽緣,也見過共退江湖的情緣,也有放棄天下的執着。”
郭盛突然就笑了,“魏師,我從小就聽大人講将軍和皇帝的故事,先帝對你是哪一種?”
“……徒弟,你該多讀些聖賢書了。”
魏榮留下了這麽一句,便再也沒出現過了,再尋時早已離開。
郭盛無神的眼睛望向天際。
“持槍埋思念,只為與你重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