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瞬間,整片空地就像前方有千軍萬馬來襲一般,猛烈震動起來。
但也僅僅只是片刻,比之雲容那次要短了很多,很快就停了下來,快得吳扇還沒來得及出手壓制,它就自己停下來了。
快得屈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吳扇給大門落鎖,同時下禁制轉身離開,雲容和岑河兩個人扒着課室窗戶的木框往外望。
岑河更是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眼前這幅場景讓屈何不由得想笑,他只是到鐘嶺廣場望了一眼山下試煉的新弟子,就感受到這邊的異樣,還以為是雲容又出事了,着急忙慌趕過來就看到這副情景。
“老何啊,你還笑!這人看起來像是雪合宮的人,你還不趕緊去雪合宮讓他們過來商議一下。”吳扇一手端在前,一手負在身後,有些嚴肅。
屈何‘诶’了一聲,頗為得意地看他一眼,“這岑河已經離開雪合宮,報名了我點衡派新弟子,是來參加弟子試煉的,這事還輪不到雪合宮來管。”
吳扇喉嚨的話被堵住,他張了張口,又看看三人,一個分不清場合在笑,一個分清了場合卻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被關在哭,一個兩者都清楚正看戲一樣地看着。
他嘆一口氣,“那我先去通知掌門。”
屈何再次‘诶’了一聲。
吳扇滿頭疑問地看着他,只聽他道,“不用通知,掌門閉關了,大小事宜長老們商議決定。”
這話一出,不只是吳扇震驚了,雲容也愣了一下。
閉關了?
昨天晚上不是還在和她打架嗎?怎麽今天就閉關了?
只有岑河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對韓易閉關的事毫不關心。吳扇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一揮衣袖轉身離去。
還沒走兩步,又聽屈何‘诶’一聲,他腳步一頓,僵硬地回頭,屈何笑眯眯的,表情有些惋惜地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他說這次閉關不許任何人打擾,如有違背,派規伺候。小扇子,你還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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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扇頓了片刻後,猛地揮出一道靈力朝屈何攻去,屈何躲避不及,左額前的頭發被從中斬斷,樣貌十分滑稽搞笑。
“再亂叫我就拍死你!”他臉上做出狠色,還裝模作樣地擡了擡手,全然沒有半分儒雅的樣子,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屈何笑着搖搖頭,憐惜的向上瞥着自己額前的頭發。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雲容後離開。
雲容全程将胳膊肘撐在木框上,支着頭,如今前頭沒了戲,身邊還有。她側頭看着旁邊滿眼淚水含了半天也沒落下來的岑河,他收到視線後神情立馬更加委屈了。
“為什麽會關我?”
雲容好笑,懶洋洋的坐下來靠着牆,“因為我在哪裏你就在哪裏,我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啊。”
岑河眼淚啪嗒一下,終于落了下來,打在雲容伸着的手臂上。
緊接着,莫名其妙的,雲容好像聽到一聲很多人一起,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環顧整個課室,卻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她不由得将視線落在岑河身上。
岑河好像也聽到了,擡起眼睛,有些驚恐地一動不敢動,“你聽沒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啊。”雲容聳聳肩,視線不離他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岑河又細聽了一下,确認沒有聲音了才坐下來,過會兒又站起來扒着木框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後嘆一口氣,再重新坐下來,看看雲容,最後再重重地‘哎’一聲。
整個人顯得情緒很低沉,空蕩的課室裏只有他的哀嘆聲。
漸漸地,太陽慢慢升上高空,斜斜地照進來,落在窗前兩個腦袋頂上,像佛光籠罩。
溫暖明亮的光和岑河周身消極的情緒形成明顯反差。
雲容無意間瞥到岑河頭頂的光,不禁彎着嘴角,打趣道,“你已經苦大仇深到有佛光籠罩了,還不快靜下心來等佛渡你。”
岑河皺着眉瞥她一眼,嘟囔着回,
“我爹說,神佛不會渡我,我也無需神佛來渡,都是騙人的玩意兒,等哪天我長大了,搞不好他們還得靠我來‘渡’。”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自然,言語中也很清晰地表現出對這些的不在意,語氣尋常,就像是一句随口之言,但卻讓雲容心中升起了疑惑。
她微微眯着眼,眼神帶着審視地看着他。
“你渡神佛?”
岑河點了點頭,偏着臉道,“我爹說的,不過他說的也不一定對,他以前說我永遠都是他兒子,後來還不是把我丢了,說我太笨了。”
太笨了……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雲容思維快速發散着,她心中有些緊張,輕咳一聲,裝作不經意地問,“你爹是誰?”
她知道自己這樣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有些懷疑的心思有些過了,但她現在沒有其他線索,反正都是大海撈針,撈哪裏不是撈?
旁邊的岑河撓了撓頭。
“不知道。”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後實在想不起來便放棄了,雲容一愣,又見他突然皺起眉,臉上表情很嫌棄,“我只記得,他真身長得很醜,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醜死了。他嫌我笨不要我,我還嫌他長得醜不想認他呢。”
他哼哼唧唧地在地上畫着圈圈。
就在這時候,雲容又聽到了一聲若有似無地吼聲,也像是還沒發完聲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般,沒有發完。
她看向岑河,岑河也是一臉茫然地看着四周。
“這裏是不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岑河認真發問。
雲容笑着道,“說不定是你爹聽到了你對他的形容,給氣的。”
只是說到他對他爹的形容,雲容又引導着他:“你爹脾氣怎麽樣?”
岑河仰着頭正在和窗外照進來的光玩,一下擡頭讓太陽照在鼻尖,一下又捂着臉只露出一只眼睛留在太陽下。
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是很感興趣,興致恹恹地答,
“好像挺好說話的,就是有點幼稚,像個老頑童。”
雲容頓住,心髒都停了一下。
這算是對上了嗎?
九州八大門派,凡是修仙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中的靈根優秀者,皆是人,若是說上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極有可能是妖族的真身,八大門派中,妖族聚集在玄月府。
雲容想到這裏,再次追問,“你為什麽一直想讓我打你?你說了的話,我免費打你一次,打到你喊停為止。”
她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聲音都輕柔很多,像極了街上哄騙三四歲小孩兒的人牙子。
岑河眼神一亮,調整方向對着她坐着,表情真摯,語氣誠懇:
“我不知道,是我腦子裏有聲音說讓我去找一個叫雲容的女人,确認找沒找對的辦法就是挨揍,如果對了那個聲音就會告訴我。這些年我已經找到十個叫雲容的女人了,都不是,只有你打我的時候那個聲音沒說話。”
他說到最後表情有些委屈。
雲容卻有些語塞。
這理由,比她爹娘丢棄她的理由還不靠譜。
她拍拍手站起來,看着外面的封印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查清楚’,才能放自己出去。
兩人這一關,就一直關到了第二天晚上。
除了有人定時來送飯菜以外,便沒有別的人來,點衡派長老都不見了蹤影,雲容向送飯的人打聽,那人只說長老們已經關閉正殿在裏面待了一天沒出來了。
沒人知道他們在裏面讨論些什麽。
外面有禁制結界,兩人只能繼續等待。
越等越焦躁。
開始的時候岑河還會喋喋不休地講自己這些年來的一些好玩的經歷,後來被關得久了,他就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雲容也渾身不舒服。
第三天晚上,有人來了。
“雲容。”這聲音很小,很輕,做賊一樣生怕別人聽到似的。
雲容和岑河正靠着牆打盹,聽到聲音很警覺的睜眼醒來,只見面前一個蒙着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蹲在兩人面前,見雲容醒了才扯下面巾,竟是秦蔚。
“你怎麽進來的?”
雲容話音剛落,就被秦蔚一把捂住了嘴,她豎着食指放在唇前,很緊張地小聲‘噓’着,示意她不要說話。
淡淡月光下,秦蔚的一張小臉上很是緊張。
“我師父讓我來通知你,長老們商議了兩天,決定将你永遠關在這裏,我現在是來通知你快點走的。”
雲容心頭一跳,有些驚訝。
秦蔚好像是明白她所想,大大的眼睛裏也有些不解,“是我問我師父可不可以來看看你的時候他說的,也是他讓我來通知你,趕緊離開。”
說完她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我師父就是屈何長老,他說你不可能和魔族有關系,現在掌門閉關,無人保你,只能讓你先出去躲一躲,待掌門出來了再去找你回來。”
雲容越聽越糊塗。
所以現在長老們說要查清楚再放她出去實際上就是無從查起,所以查不清楚,最後決定将她永遠關在這裏?
那岑河呢?
她側頭看去,就見岑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瞪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兩人。
秦蔚也注意到了,臉色一變,手下很快聚集靈力,想将他一巴掌打暈。
吓得岑河立馬一蹦三尺高,四處躲閃着,還一邊大叫着:
“雲容!你逃跑必須帶上我!”
寂靜無聲的夜裏,他這一聲顯得尤為響亮。
緊接而來的尖叫聲也幾乎響徹整個鐘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