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放學後
那聲“卧槽”實在太過響亮, 即便有英語老師在講臺上坐鎮,大部分的一班同學還是下意識地朝這邊張望而來,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平輝甚至都忘了這是在課堂上, 愣愣地站在那兒盯着後排的舒幼盞看,顯然, 看見對方分化成O給他的震撼, 勝過了英語老師往日在一班立下的威嚴。
一根雪白的粉筆從講臺的位置朝着這邊飛來——
砸在了舒幼盞的腦袋上。
她“嘶”了一聲,睡眼朦胧地擡起頭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聽寫着就睡着了,擡手拍了拍自己頭發上的粉筆灰, 正望見在講臺上疾言厲色的一張臉:
“平輝!不想聽課你就給我出去,別在這裏打擾想學的同學!”
舒幼盞發覺不是在罵自己,後知後覺地松了一口氣,擡手在桌面上摸了摸, 有些疑惑地想找自己的聽寫本,素白的指尖從旁邊挪過來正打開的一個本子。
她:“?”
趙青岚揚了下眉頭, 翻到本子的封面,示意這就是她剛才找出來的那本。
舒幼盞望了一眼上面已經寫過的好幾個單詞, 在平輝從前排離開的時候, 意識到剛才趙青岚在幫自己完成課堂作業,嗫嚅半天, 謝字沒吭出來一個, 嘟囔出一句:
“你這也不學一下我的字……到時候批改一眼就被看出來了。”
趙青岚眼尾一揚, 斜睨過來:“意思我服務不到位?”
盡管已經知道舒幼盞小沒良心的無情本質,但每一次聽這家夥嘴硬的時候,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會生出點不爽來。
舒幼盞悄摸瞥了眼講臺的位置,随着英語老師的發音再寫下一個單詞, 見人往教室外的方向去教育平輝了,才用氣音對趙青岚回一句:
“是啊,沒聽過一句話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趙青岚飛快地合上本子讓前排的男生往小組長的方向遞,聞言彎了彎唇,單手支着下巴,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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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下次如果有O請我标記,我也應該徹底一點——”
“要幫就幫全套,直接來個深度标記,對吧?”
彼時舒幼盞站起來,彎腰隔着平輝的空位将自己的本子遞給前面的同學,再坐回來的時候就被這“深度标記”的話弄得耳廓彌出緋色,明明那種被咬住腺體的疼痛還歷歷在目,然而坐回椅子上的時候,舒幼盞下意識地并攏了腿,脊背挺直地好似想遮掩什麽。
對Omega常識一知半解的她,并不知道短暫标記雖然比抑制劑更能讓Omega恢複體力和盡快清醒,但是這種标記……
卻會讓人有瘾。
被标記的O會下意識地對A的信息素産生貪戀,進而比其他時候更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想要每時每刻都能聞見那讓自己安心的、予人十足安全感的信息素味道。
這種影響也是雙向的。
趙青岚意識到自己說什麽之後,下意識抿了抿唇。
暫時标記Omega的滿足感就像是饑餓已久的人終于吃到了一口香甜面包,獲得短暫的飽腹感之後,再回到往日饑餓的模式則會感到無比的痛苦,恨不能一次性吃個夠本。
如果說曾經舒幼盞在她懷抱裏的那些撒嬌讓她尚且坐懷不亂,現在經過短暫标記的連結,也許舒幼盞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大失分寸。
……想要情不自禁地将人占有的更徹底一些。
那些往日只在深夜無人時冒出來的念頭,如今在課堂上英語老師沒有感情的課文講解聲裏都能肆無忌憚地占據腦海,一時間讓趙青岚仿佛分裂了一樣,看着自己半是清醒半是沉淪。
她拿起筆,機械地在課本上寫下翻譯的內容,正經地仿佛剛才說出那些放肆話的人不是她。
而旁邊的舒幼盞,錯過了伶牙俐齒反擊的機會,只能懊惱地認真聽課,結果低頭發現自己錯過了一個不認識的生詞,便拿過詞典嘩啦啦地翻,清脆的翻書聲嚣張地體現了她的篤學。
可是僵硬又板正的坐姿,正昭示着某些欲蓋彌彰的痕跡。
舒幼盞維持着從未有過的認真學習姿态,實際上心裏都是兵荒馬亂,明明理智都已經恢複了,但是為什麽……總覺得好像身體變得有些奇怪。
比如現在,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坐着的椅子……仿佛即将要被什麽東西弄潮一樣,明明只經過了一場短暫的标記。
……
“鈴鈴鈴”
下課鈴的動靜響起,英語老師卻恍若沒聽見,語氣都不停頓一下,無情地讓同學們翻到下一頁,要将最後一段的課文內容講完。
好不容易将課間拖過大半,才聽見她面無表情的一句“今天先到這裏,聽寫不及格的放學之後留下來找組長再聽寫一次”,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外,同學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互相約着去洗手間、去飲水機附近接水,或者是讨論下午放學之後的行程。
裴依望向斜後方,隔着過道對舒幼盞晃了晃手機:
“蜜蜜說附近有個網紅奶茶店開業,我們放學要不要過去排個隊?”
舒幼盞被奇怪的感覺折騰了一節課,現在也沒有勇氣站起來檢查椅子,更不敢走開,整個人蔫蔫地趴在那裏,翻着書找自己剛才漏掉了幾個單詞之後剩下的有沒有湊到及格線。
“不去。”她說。
裴依看她半睜着眼睛近乎困頓的樣子,印象中還沒見舒幼盞這麽沒精神過,放下手機往這邊靠了靠,彎腰來看她:“你怎麽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舒幼盞控制住自己不去瞪旁邊的趙青岚,心平氣和了幾秒鐘,才回答:“沒事。”
裴依還想再說點什麽,平輝已經走到了附近,不耐煩地看着她:“讓開。”
本來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趙青岚這會兒聽見他聲音,擡起頭來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已經知道剛才他在課上那聲驚嘆的緣由,深邃的目光坦然而平靜,平輝卻覺得自己仿佛收到了什麽警告。
他沒好氣地用鼻孔哼了一聲,在裴依閃開後,他徑直經過同桌椅後回到自己位置,将自己的書本豎起來,拿着耳機摸出手機,堂而皇之地打起了游戲。
……
整個下午舒幼盞都沒和趙青岚再說一句話。
明明經過短暫标記,兩人從距離上是拉近了一些,可是座位之間隔出的空隙,卻仿佛更僵硬疏離許多,就連放學之後,聽見旁邊拉開椅子的動靜,舒幼盞也不動下眼皮。
直到那陣很淡的香味離開,她才皺了皺鼻子,往後門的位置看了看,不知道自己這嗅覺到底是什麽問題,明明往日根本聞不到趙青岚的信息素,現在隔了那麽遠,仿佛都能描繪出那味道遠去的路徑。
“姐!”
門口探頭探腦出另一道身影,舒幼盞稍稍擡眼,就瞥見舒蜜臉上不知用什麽筆在眼角标的小紅心,襯得她氣質可愛極了,就是有點讓人好奇她今天怎麽躲過的年級主任。
裴依之前沒跟她約成功奶茶,放學的時候已經跟別的同學跑了,舒幼盞倒是沒想到自家表妹居然沒去,邊收拾書包邊問:“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不去約會了?”
舒蜜蹦蹦跳跳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嗨呀,姐妹如手足,Alpha如衣服,他們怎麽能跟你比呢?”
“我聽裴依說你今天精神不好?怎麽回事,跟我講講,遇到什麽了?”
舒幼盞攏了攏領口,控制住反手去摸後頸傷口看看愈沒愈合的沖動,随手勾着書包起來,朝她的方向走:“沒什麽,可能是午覺沒睡,所以有點困。”
舒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她:“那現在想去喝奶茶嗎?裴依應該還在排隊,這家奶茶店的招牌聽說味道不錯的。”
舒幼盞搖了搖頭:“改天吧。”
停了一下,她問:“今天跟我一起坐車回去嗎?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舒蜜:“好呀。”
……
坐進車裏之後,舒幼盞把書包放在旁邊,習慣地想從車上常備零食的地方翻點東西來嘗嘗,臨了想起什麽,傾身去問司機:
“媽媽她們是今天晚上到家嗎?”
司機禮貌地回答:“是的,小姐,家主同夫人在五分鐘前已經抵達了南城的停泊口,咱們到家的時間估計還會比她們稍晚一些。”
舒幼盞點了點頭,因為車裏有些悶,她打開了車窗,等摸出一包瓜子之後,又遞給旁邊的舒蜜:“嘗嘗?這是我最近比較喜歡吃的味道。”
舒蜜眼睛彎彎,接過之後,跟她一起嗑瓜子的時候,又跟她玩笑般地說起自己最近的那個對象好像有劈-腿的嫌疑。
舒幼盞皺了下眉頭,将自己臉側的頭發勾開,“确定嗎?”
“感覺啦,只是一種感覺。”舒蜜似乎不想讓她擔心,語氣一直很輕松,咔咔的瓜子聲裏,她以随意的姿态提及那個Alpha:“可能我情感經歷豐富,所以有些這方面的直覺吧。”
蹙起的眉尖并沒松開,舒幼盞想起曾經課上老師說過的Alpha和Omega之間的性格,猶豫了一下,“不是說Alpha跟自己的Omega确定關系之後,都會感到滿足,而且從心理上也比較依賴對方,因為兩人從信息素的角度就是互相吸引的,哪怕不标記,目光也很難從對方身上挪開嗎?”
舒蜜聽得笑彎了腰:“姐姐,你為什麽這麽純情啊?”
她把手裏的瓜子殼放開,拍了拍手心,忽而又用一種很豔羨的目光上下看了看舒幼盞,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接:“不過……以後哪個Omega跟你談戀愛,應該會覺得很幸福吧。”
舒幼盞:“?”
舒蜜看她疑惑的樣子,都不敢把自己的那些經驗告訴她,生怕把她教壞了。
但是想了想舒虞和魏霜遲的良好教育,她又放下心一點,便随口給舒幼盞科普一下社會現狀,“事實就是,大部分的A和O之間第一次互相吸引的信息素都不一定是契合度最高的,相對而言,Omega在被标記之後對A産生的依賴會更甚于A對O的。”
“打個比方,要是現在有個A和O談戀愛,度過了新鮮期,卻又沒有發生實質的關系,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第三個信息素更誘惑的O,這個A移情別戀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舒幼盞聽得五官都要皺起來了。
想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要是臨時标記了呢?”
舒蜜“唔”了一聲:“臨時标記的期間,雙方互相間的吸引力會加劇,不過這也就是對于純情的A和O啦,萬一遇到那種老手,可能兩邊都把對方當備胎呢。”
她對舒幼盞wink了一下,玩笑似的說:“只要沒有深度标記,O也是有可能出現一些渣渣的哦,俗話說得好,當一個人的備胎是備胎,當一百個人的備胎,那你就有一百個備胎。”
舒幼盞:“……”
自己肯定不是什麽情場老手。
倒是趙青岚……
她順着這個思路琢磨了一下趙青岚有沒有可能是那種隐形的渣女,想了好一會兒,發呆的樣子都讓舒蜜眼神變得疑惑了,才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把軟軟的微卷頭發晃羊毛似的稍稍弄亂一些,心道自己和趙青岚那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交易。
怎麽能套這種情侶公式呢?
“姐,你是不是最近——”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舒蜜八卦的聲音才到一半,就被她斬釘截鐵的打斷。
似乎是為了讓對方相信,舒幼盞飛快舔了舔下唇,又強調了一下:“我就是突發奇想,随便問問。”
舒蜜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還想再跟她說點別的事情,看了眼窗外,卻發現已經到了自己家附近,等車停穩,她下意識就開了車門,連自己放在腳下的書包都忘了。
剛開門,她就碰見從家門口出來的舒華,小聲地叫了句“哥”,結果對方看都沒看她,本想無視走過,結果看了眼車,又猜到什麽,往車門的方向走了兩步。
他本意是跟舒幼盞炫耀一下自己剛得到周末去旁聽軍部一個研讨會的資格,然而目光剛落進車裏,就見舒幼盞俯身去拿起那個書包,又擡頭往外遞:
“蜜蜜,你的書包。”
迎上的卻是一道高大的陰影。
舒華單手搭着車門,對她遞到面前的書包視而不見,探究的目光卻落在她脖頸附近,兩人對視了幾秒鐘,他先開口:
“你……你是分化了?”
舒幼盞手裏提着書包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越過他,給到他身後的舒蜜。
舒華震撼了好一會兒,直到被舒幼盞冷冷提醒“沒事就讓開,我還趕着回家”,他才如夢初醒地動了動唇,眼中混合着不知是狂喜還是震驚的情緒,激動地出聲道:
“你分化成了O!你竟然分化成了O!腺體的傷口,我絕對不可能看錯。”
舒蜜站在他後面,愣愣地抱着書包,下意識地小聲反駁:“哥,你在說什麽啊,你看錯了吧?”
舒幼盞本來想順勢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因為覺得自己沒必要和這種人彙報自己的分化情況,但這會兒看到對方的眼神,還有舒蜜的樣子,不知怎麽,她升起了幾分不爽,順勢往車子後座上靠去,懶洋洋地冒出一句:
“我分化成了O,跟我是你爹這件事,沖突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沖突。
但是寶兒啊,你為什麽開始思考起了小趙是不是渣渣的問題了?嗯?你怕她渣你,是不是?
留言,我發現我一章字數有點多,明天等我醒了我搞個一章六千的,你們今晚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