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殿下,您真不走要在這留下?可過幾日就是皇後娘娘的鳳誕,您不去賀壽了嗎?」郡王府的偏廳裏,姜滿憂愁的問。
姜滿背上遭不長眼的搶匪劃了一刀,所幸無大礙,請大夫敷藥包紮了傷口便趕來伺候主子了。
不料聽說主子昨日竟和一個女子共度,隔日還跟着人家去報官抓匪,鬧得那縣衙雞飛狗跳的,後來得知那女子是西平郡王唐明因之女,殿下居然就親自找來了。
今年難得殿下肯回京向皇後娘娘賀壽,卻殺出個程咬金絆住殿下,這若讓皇後娘娘知曉,不知有多失望。
然而殿下這舉動着實令人費解,雖聽其他人說了許多昨晚發生的「奇事」,但未親眼見到,他還是不信的,殿下孤冷慣了,怎可能與女子獨處,還碰了那女子?
若真碰了,那女子應該已成一具屍體了,殿下這趟來便該是吊唁而不是投宿了。
輸偃淡淡睨了姜滿一眼。「離母後的鳳誕還有幾日,本宮會在那之前回到宮中的。」他未曾碰過令自己不反感的女子,這勾起他無比的好奇心,既知她的身分,豈有不找來的道理。
不過他頗意外她是郡王之女,見她舉止爽朗大方,一雙星眸炯炯有神,還懂得野外求生之術,本以為她出身不高,哪知竟是唐明因的女兒,而這樣也好,方便他找上門來,住在郡王府總好過住一般民宅。
「是哪個王公子來投靠我?」唐七七大步走進偏廳裏來,入眼見到榆偃先是一愣,後才驚訝起來。
「怎會是你?!」他見她出現,心微微一窒,她己換下男裝,此刻穿着一襲粉色女裝,身上依舊飄着一股淡雅的芬芳……一日不見,這才發現其實她的臉龐一直清晰留在自己腦中,宛若早已被刻上似的,他那總是冷凝的雙眸不自覺的染上一抹笑意了。
「我找你來了。」他連口氣都暖,不若平常的冷硬。
「找……找我做什麽?」她以為與他不可能再相見,哪知他竟找上門來?
「是什麽朋友找上門來——」唐明因跟着走進來了,當見到榆偃時,他眼睛倏然大睜。
「您……您不是……」
雖說當今太子鮮少出現在衆人面前,但太子在華山修行,華山乂是在他西平的屬地內,當然由他負責太子在華山的安危。
因為太子不喜見客,每年他僅上山拜見問候一次,可盡管如此,太子的尊容他還是能一眼認出,這會見太子乍然出現在自己的郡王府內,他不禁吓得說不出話來,腿一曲就要跪下輸偃朝姜滿使了個眼色,姜滿久刻對唐明因附耳說了幾句話,要他不得洩漏太子的身份。唐明因閉上驚愕的嘴巴,腿也不敢曲的站直了,并且趕緊退後兩步,不敢靠太子太近。他自是知曉規矩,凡近太子身者,少有活命的。
他退了一步,發現女兒不僅未随他退開,還有意再往前走去,當下驚得連忙要拉退她,可哪知她撥開他的手後,竟直直朝太子走去,這便罷了,還伸手朝太子的肩上送去一拳——「喂,我被迫離開華陰縣衙後,你可已順利報官抓那些匪徒了?」這一拳不僅打得唐明因膽都要吓破了,就連姜滿也驚得眼珠子差點掉落。
「你……你……你」姜滿指着她的手都顫了,眼角瞥見主子冷掃他的目光,馬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斥責下去。
娘呀,這是什麽狀況?自己得好好搞清楚了!姜滿張大一雙小眼要仔細看後。
「報了,華陰縣的官差已經在整治縣道的治安了。」榆偃道。由他親自報官,那縣官抱着烏紗帽吓得屁滾尿流,若非他輕放此事,那縣官還有命在嗎?相信今後縣道不可能再出現任何盜匪擾民了。
「那就太好了!不過……誰說你和我是朋友的?你來我這投宿,未免太厚臉皮了吧?」她杏眼斜睨,有些不悅。
姜滿倒抽一口氣,瞧……瞧她說了什麽話?厚臉皮?太子大駕光臨,哪個人不倒履相迎,她竟罵太子殿下厚臉皮?!
「七……七兒,來者是客,不……不得無禮!」唐明因簡直讓唐七七驚吓得魂飛魄散天了,這女兒未免也太不知死活了!
「什麽客?這人我可沒邀請他,且連他的名字我也不知,來路不明之人如何讓他住進郡王府,還是讓他走吧。」她沒打算收留他。
唐明因見榆偃臉色沉下,萬分驚恐。「誰說他來歷不明?他……他……」「莫非爹認識他?」她見父親反應怪異,終于有些警覺的問。
「這……這……!
「你爹與我爹是故交,過去一過幾次面。」榆偃替唐明因解圍。
「是……是啊……是啊……」唐明因一面附和,一面抹汗。「既是認識的,要留要送,就随爹的意思了。」她勉強說。
「當然留下,當然留下!」唐明因馬上點頭道。開玩笑,太子誰敢趕?唯一敢趕客的,天底下大概只有自己這不長眼的女兒了。
「那就有勞郡王為本……小侄準備個清靜之所,讓小侄暫住幾日。」榆偃開口。
「這自然、這自然,全郡王府最清靜之所就屬東面,臣……我會将東面空出,恭迎您住進去的。」「東面?爹也住東面,您空出東面,那自己要住哪?」唐七七聽了問。雖說爹平日也挺好客的,但這回也太誇張了,竟連自己的寝房都相讓?
「我不打緊,府內廂房多得是,随便住都可。」「可是」
「爹說這麽辦就這麽辦,你別羅唆了!」為免女兒多說闖禍,唐明因直接堵了她的嘴。
望着不遠處涼亭內的那道颀長身影,唐七七忍不住偏頭思索起來,這人怎麽看都給人高高在上、寂寞的感覺,而且不同于一般的孤傲,他的孤獨像是與生俱來,根本無人可解開他這份無垠的孤寂。
仿佛感應到她的氣息,他忽地向她轉過臉來,與她四目交接,眼底閃過一抹光。
被抓到偷窺人家,她尴尬的咬咬唇後,才假裝無事的拎着裙擺跳進涼亭。
「怎麽就你一個人,你那一天到晚要人離你遠遠的侍從哪裏去了?」她故作自然的問,不想為偷窺他做解釋。
他在這住了三天,那叫姜滿的奴才時刻守着他,十步內不準人接近,這讓府裏負責伺候的人挺麻煩的,講話得遠站,送食物還得算準距離,這什麽跟什麽,哪來這麽羅唆的規矩?
「他在那。」他指了左方涼亭邊上的小角落,姜滿像個隐形人似的,就站在那候着。
她翻了白眼一笑。「就說你這竹籬笆哪去了,原來還圍着呢!」她打趣,郡王府的人私下都喚姜滿「竹籬笆」,有他在,其他人休想越過籬笆一步。
被揶掄,姜滿心中雖惱,面上也只得幹笑以對,誰教天降奇星,眼前的女子可是主子現在眼裏的星星了,他得罪不起。
「對了,每個人都不可越過雷池一步,怎麽我卻可以輕易靠近你?姜滿為什麽不攔我?」她疑惑的問榆偃。
其實對這事姜滿比她還好奇,自己伺候主子這麽多年,這女子可是第一個也是唯二個能近主子身的,這事,他也很想聽聽主子自己怎麽說。
輸偃揚起一抹笑,那笑容是姜滿沒見過的,燦爛奪目、宛若春風……眼前這人真是自己主子嗎?不會是有人假冒的吧?
他瞧得竟是有些發毛了。
「我對人反感,一向不喜歡親近人,可你……」「我如何?」
「很特別。」
「怎麽說?」她好奇在他那沉靜的眼底,為什麽有一絲的不解、驚奇,以及若有似無的……溫柔?
「七兒。」他同她爹一樣喚她的小名。
她心跳猛然跳快了一下,臉頰莫名發熱。「嗯?」「我或許……喜歡上你了。」姜滿渾身猛然一顫,驚吓太過,膝蓋一軟,險些栽倒,趕緊抓了周邊的欄杆才能站好。唐七七也張口結舌起來。
「你……你開玩笑的吧?」榆偃看着她吃驚的神色,表情凝固了一瞬,接着不冷不熱的望着她再道:「嗯,就當是玩笑吧。」她聞言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
「就說嘛,咱們才見過幾次,你怎可能喜歡上我?再說,誰喜歡上我誰倒黴,我可是個短命鬼,娶我的人會做鳏夫的。」他眉頭用力一皺。
「你說什麽?!她露齒一笑。「反正你也不可能喜歡上我,這也當我是開玩笑的吧!!她笑嘻嘻的說。他瞪她一眼,只當她口無遮攔。
「對了,我這可不是客棧,你什麽時候走?」這人占了爹的寝房,卻一點也不知不好意思,要是一般人,知道自己住的是主人的地方,定會推辭離去,他倒住得理所當然,實在令人傻眼。
「又趕人了?!」他晚她。什麽時候起,自己如此惹人厭,這已是三天來她第五次問他什麽時候走了。
一旁的姜滿也很不滿,這女子要是知曉自己趕的是當今太子,不咬舌自盡謝罪才怪!
「你雖說是爹的世侄,卻是用我的名義來借宿的,你若不走,我怎好不知禮數的丢下客人自己出門去。」「你想離開郡王府?」
「是啊,我是被爹抓回來的,可情沒辦完,怎能就乖乖的待在府裏什麽都不做呢?」他眯起俊眸,想起她是教華陰縣官強送回府的,難怪想再逃家。「身為郡主不就應該在府裏享受他人伺候,順便學習些刺繡、廚藝以及管家之道,等着将來嫁個好人家?」她聽了嗤之以鼻。「很抱歉,我喜歡凡事自己來,不用人跟前跟後的伺候當廢人。」她刻意瞄了一眼姜滿,明顯嘲諷他離不開人侍奉。
「另外,女紅我沒興趣,我喜歡的是舞刀弄槍,哪裏有刺激的事情哪裏去!」她伸手在空中比劃來比劃去,煞有其事,顯然是練過幾天功夫的,難怪敢一個人出外行走。
「至于嫁人,嘿嘿,沒人敢娶我的!」
「為何沒人敢娶你?」
「不都說了,我是短命鬼。」
「這不是玩笑嗎?」
她一愣,還以為全西平無人不知她被下咒之事,沒想到他是真不曉得。也罷,不知就不知,這又不是好事,不用宣揚了。
「嘿嘿。」她聳肩一笑帶過。
他蹙眉,實在不喜歡她的玩笑。「告訴我你離家做什麽,不會只是貪玩而已吧?」「當然不是,我是外出找八兒。」「八兒?」
「我的雙生妹妹,八兒從八歲就失蹤至今,我得将她找回來才行。」「原來你還有個生得一樣的妹妹?」這教他訝異了,也思索了一下。
「你已有她的消息,這才要去找她?」
「沒有,我沒有她的消息,所以才要到處去找。」「你這不是大海撈針嗎?」她搔搔頭。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猜她定不在西平境內,若在早讓我找着了,因此這回我打算到人多的地方再找找。」她盤算着說。
「這天底下人最多的地方莫過于京城了,你要不要上京去找?」他提議,語氣中難掩誘惑「上京?」
「沒錯,京城我熟,你若要找人我幫得上忙。」他自願協助。
「你是京城人?」
「正是。」
「認識很多達官顯貴?」
「認識不少。」
「那身分低一點的人呢?八兒也可能教人口販子給賣到較不入流的地方,我不能錯過這些地方。」「只要我有心,會有法子去查的。」她大喜,但想到什麽又一臉憂色。「可你來西平有事吧,會這麽快離開西平回京嗎?」「過兩日剛好是我親娘壽誕,我明日本來就要走,你可與我同行。」他立即邀請。
「可真巧,聽說皇後娘娘這兩日也剛好過五十鳳誕,你娘好福氣,竟與皇後娘娘差不多時候過壽。」她想起這事順口說。
「是啊,挺巧。」回應她的是他高深莫測的微笑。
「但你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麽肯幫我?」她狐疑的望着他,這人不會對她有什麽企圖吧?人心險惡,還是小心點為上。
她這時才知防他,可惜為時已晚。他不由得淺笑,母後鳳誕在即,他不能再擔擱了,正愁不知如何才能将她一塊帶走,機會就來了,他定要拐帶走她。
唐七七是他好不容易才尋獲的寶貝,而今他已沒打算放手了。「郡王與我爹是故交不是嗎?如此你我怎麽會算是非親非故?基于故交情誼,再加上你之前從匪徒刀下救過我的恩情,這點忙是我該幫的。」她聞言眼睛一亮,立即笑咧了嘴。
「你終于承認我的救命之恩了,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這人終于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了。
姜滿冷笑,什麽救命之恩?就因為她才讓殿下在野地裏委屈的待了一晚。殿下也真是的,要這女子同行,下令即可,何必費這麽多精神拐騙,還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救命恩人,這根本沒必要啊?!
真不懂殿下為什麽要對這女子隐瞞自己的身分,讓事情變得複雜呢?
「好吧,跟你一道也許還能教爹放心讓我離家,這主意不錯!」她喜孜孜的道。
爹既然認可這個人,那她跟他一道走,爹應該不會反對,這回終于不用偷偷摸摸半夜偷溜,可以正大光明的從大門走出去了。
馬車外,姜滿瞄見大批侍衛都已隐藏在四周了,點了頭,稍稍靠近馬車向裏頭的主子禀告:「啓禀殿下,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嗯,七兒過來了嗎?」馬車裏的人問。
「還沒,聽說郡王不放心她離家,交代了她不少事。」姜滿道。郡王也真是的,這世間誰敢讓太子殿下等人?女兒能跟殿下走是八輩子才修來的福氣,有什麽不放心的?偏要唠叨這麽多。
照他看來,郡王唯一要交代的只有一件,就是讓女兒聰明點,別老對殿下動手動腳的,否則哪天死得不明不白別怪人。
「那就等等吧。」榆偃不在意的道。
「是……敢問殿下要瞞住身分到什麽時候?」姜滿苦着臉問,為了瞞人,害得侍衛得東躲西藏,這回京的路上多辛苦啊。
「等到京裏再說吧,本宮喜歡見她無拘無束的模樣,得知本宮是誰後,她可能笑不出來了。」他輕嘆的說。
「她這哪叫無拘無束,她這叫放肆……」
「放肆什麽?走了走了,再不走。爹又要趕上來唠叨不完了。快快快,上路了!」唐七七沖出家門,拍了姜滿的肩催他上路後,不經通報直接就鑽進馬車,一屁股坐到榆偃身邊去,手不小心還撞了他的胸膛一下,見他手上捧了一杯喝了一半的茶,二話不說拿過來咕嚕嚕灌進自己嘴裏。
姜滿見狀,臉頰發顫……這就是殿下說的無拘無束?這要換作是旁人,早死了不知幾次「姜滿,發什麽呆?快走,我讓人絆住爹一會,等會他就要出來了,還不走!」見馬車未動,她大喊,真是怕極了爹又來叮咛。
「欸,這就走了。」姜滿揮鞭讓馬兒走。
太子要離開,郡王哪能不出來送行,可瞧這樣子,郡王是無法向殿下叩首送別了。
馬車終于前行,直到見不到郡王府了,唐七七才放松、呼籲了一口氣,回頭見榆偃正朝她笑着,她莫名感到臉頰好熱,悄悄地坐離他遠些,別挨得太近了,畢竟男女有別嘛。
「這個……不好意思,剛才太渴了,把你的水喝了,我重倒一杯給你吧。」她伸手去為他倒水。
其實坐進這輛馬車後她才發現,馬車外觀雖不起眼,內部卻相當豪華舒适,不僅鋪有松軟皮毛,桌子、書櫃、茶水、點心一應倶全,這樣的布置連身為郡王的爹都沒有,這人……她倒水的手忽然被榆偃覆住了。「不用倒了,我不渴。」他感受着她肌膚的熱度,正開始習慣、享受觸碰一個人的感覺,過去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親近任何一個人,當然就沒碰過任何人的肌膚。
見他瞧自己的眼神熠熠發亮,讓她的臉頰又悄悄熱了起來,輕輕抽回手。「真不渴?」「不渴。」「那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問吧。」他喜歡聽她說話,生動的神情很有趣。他很少與人談天,這新的經驗很不錯,手舒适的托着側額,等她提問。
「這個……我想你家世不差,應該非富即貴,在京中是做什麽維生的?」她一面打探,還是一面倒茶,可這茶卻是倒給自己的,也不知多渴,她又灌了一杯,末了,掀開茶壺,取出幾片茶葉,放進嘴裏嚼。
他對她這個動作感到有趣,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将泡開的茶葉放進嘴裏嚼得津津有味的。
「家中什麽都做。」他淡聲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家什麽都做,什麽都管。
「那是生意做很大的意思喽?」她當他從商的。「這樣好,我到京裏後,吃你的喝你的就不會不好意思了。」「你想吃什麽,喝什麽,甚至做什麽都可以,不用客氣。」他大方允她。
她看着他帶笑的面孔半晌,忽然張嘴問:「既然你也是有錢人,要住多豪華的客棧都成,怎會專程到郡王府去借宿?」「你至今還不知道為什麽嗎?」他驀然收起笑容,俊容上的兩道粗眉還擰了起來,雙目深沉的望着她。
她忽然有種冷汗直流的感覺,後悔問這問題了。「這……別說因為我,咱們交情淺淺而已不是嗎?」她抓耳撓腮。
糟糕,這人該不會對她真有什麽情愫吧?她記得之前他說喜歡她是玩笑,她也當是玩笑了,難道不是?
這下自己都跟着他往京城去了,若真發現他喜歡自己,這該如何是好?
「到了京城你會發現,這淺淺的交情已是衆人渴望的隆恩!」他冷哼道。
從沒一個人能像她這樣與他同坐一席、同搭一車、同飲一杯水,多少人知道了不知會多羨慕吃驚,就她不知自己受的皇恩有多浩蕩。
哼,她這泛泛的交情可能重過泰山了!
她一愣,實在不懂他的意思。「你很自大。」這是她最後得出的結論。
他凝神看她。「相信我,我不是自大,是本該如此。」他對她說實話。
「你!」這樣不是自大,什麽才是自大?!
可之後,越近京城她越感到不對勁了,發覺他自大真的有理……這天子腳下不是該很熱鬧嗎?怎麽馬車經過之處寂靜無聲,街道不見半個人?再仔細看,居然有人在前頭替他開道,不準任何人靠近馬車,所以街上的人全被趕到一旁去,直等到馬車過去才能再出來走動。
不是只有在皇帝經過時路人才需遠走回避嗎?這家夥是誰啊,竟然也有相同的待遇?
這……她瞧他的眼光古怪起來。
讓她更驚恐詫異的是,這馬車怎麽毫不改道的直直往皇宮裏去,大搖大擺的沒人攔?
她益發心驚膽跳了。「我說王……王公子,你走錯地方了吧?這是皇宮,咱們這樣亂闖,不會出事嗎?」「殿……公子,咱們到了,請您移駕。」唐七七正一臉驚慌,外頭的姜滿已經停下車,告知主子。
輸偃瞥她一眼。「沒走錯,咱們下車吧。」「下……下車?在皇宮裏?」她張口結舌。
「嗯,別擔心,在野林子裏有你照料,到這裏一切有我。」他拉過她的手一起下馬車,一下車她更是傻了眼,十步外跪了一地的人,這……這怎麽回事?
然而這些跪地的人比她還驚愕百倍,因為竟有人和太子同車,這還不打緊,重要的是太子居然牽着她的手?!她那只手是真的嗎?不是木頭做的,否則太子怎可能牽?
看見一票人在眼前,榆偃皺了眉頭,手一揮。「全退下!」他讨厭見到一大群人,牽着她立刻往東宮去。
她傻傻呆呆的教他拉着走,直到進入東宮殿內才回神,趕忙抽回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你……你到底是誰?!」她聲音拔高的問。
他睨她一眼。「我是誰不重要,你認識我就好。」他輕描淡寫的說。
「什麽?!你跟我打什麽迷糊仗,快說你是誰,不會也是皇親國戚吧?你是個親王還是王爺?」他面帶笑容,瞥了眼剛進來的姜滿。
姜滿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對她道:「七兒郡主,日後就在這東宮待下,若有任何吩咐盡管告訴奴才,奴才定會好生伺候。」她眨了眨眼,瞧着這殿內金碧輝煌,擺飾雕刻均有團龍祥雲,手指指着榆偃,頓時覺得自己全身顫抖、手心冒汗。
「東……東宮?他……他是太子?!」
「是的,郡主眼前的人是咱們的太子殿下。」姜滿嚴肅的回答。
唐七七昏頭了,嘴張着沒聲音,額上沁出了薄汗,擡起雙手拼命往臉上掮着風,想纡解驚吓帶來的熱意。她以為他頂多是個皇親,這才能輕易進宮,哪知,他竟是當朝太子!
她身子一顫,口水一吞,馬上朝榆偃跪下。「小女有眼不識太子,罪該萬死!」見她如此驚慌失措,他臉往下沉,最不喜的就是見到她懼怕自己,他往前走去一步想拉她起身,可她馬上惶然往後退去。
誰都知曉太子厭惡人氣,五尺內不得近身,之前她真不知死活,居然與他并肩而坐還對他動手動腳,現在想來,足足淌了一缸冷汗。
見她的舉動,榆偃面色更陰,她是唯一不需與他有距離的人,可如今卻想逃離他。
他眼神驟然轉冷的跨前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唐七七大驚,下意識的想甩開他的手,可他非但不放,她越努力想掙脫,手就被他摟得越緊,緊到她都發疼了。
「您這是……」想做什麽?!她在心裏怒吼。
「你聽好,若沒有本宮允許不準你主動退開,明白嗎?」他嚴聲警告。
聽了他的話,她一臉茫然地望着他,他真是太子?太子怎會允人靠近?
她眨巴着眼睛,腦子化做一團爛泥。「不明白……」「你!」瞧她那恍惚的傻氣樣子,他一股氣無處發,索性松開她,陰郁的拂袖離去。
姜滿見主子不高興了,也朝她咬牙切齒。「就知您早晚會闖禍,既然進到宮中來,以後得機伶點了!」他撇嘴,數落完她後,才追着自己主子去。
人都走後,唐七七甩甩爛泥漿腦袋,想起榆偃離去前那陰沉愠怒的眼神,忽然間,她也跟着有滿肚子的火以及滿腦袋的窩囊氣了。可惡,該生氣的是她吧?是他将她當成傻子耍得團團轉,這會憑什麽對她發脾氣?
她鼓着臉,露出一副想将人挫骨揚灰的樣子。
「你說什麽?太子這次帶了一名女子回來?!」齊淩王朝的後宮裏,皇後驚喜萬分的「牽手?!當真牽了?若真是如此,那可是老天有眼,終于出現一個能教太子親近的人了!」皇後感激涕零。
「此刻這位女子人呢?」她心急問起。
「在東宮待着呢!」喜鵲笑着告訴她。
「這就住進東宮了?」她更加驚訝了。「是的,殿下親自交代,那女子住東宮紫宸殿。」皇後喜不自勝。「東宮向來清冷,除了少數幾個必要的宮人須留守外,不讓任何人踏入,更何況入住,且她還是住在離主殿最近的紫宸殿,看來這回是有譜了,真有譜了!快,這就去将人給本宮帶來,本宮要好好瞧瞧是怎樣的女子能有這福分住進東宮!」皇後迫不及待要召見唐七七了。
「娘娘,您切莫心急,明日就是您的鳳誕了,殿下于此際将人帶回來,應是要給您驚喜的,您這時就召見這女子,也許會壞了殿下的安排。」喜鵲提醒她。
皇後聽了覺得有理,立刻點了頭。「也是,本宮是欣喜過頭沒想到這點了,好吧,就等明日壽宴上聽太子怎麽說了。」她按捺下沖動。
「對了,那女子什麽來歷,可查出來了?」一會後她想起這事又再問。
喜鵲搖頭。「太子才剛回宮,對這女子之事又只字未提,旁人也不敢多問。
姜公公嘴也是緊得很,若無殿下交代,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皇後抿了唇。「本宮明白了,這事日後自然都會知曉的。」太子帶回女子是頭一遭,能碰觸他的人更是前所未有,她對這女子寄予厚望,已下定決心,不管這女子出身如何,只要對方能長久陪伴太子,為太子誕下子嗣,她都會接受,并且好好疼愛。
隔日一早,唐七七睡醒後,盤腿坐在東宮紫宸殿精雕細琢的床上,擰着眉細想這一切。
這人個性孤僻,難與人相處,自己與他又是在華山山腳下 相遇的,而誰不知太子就在華山修身養性,是她愚笨才沒有去聯想。不過話又說回來,誰會想到孤僻神秘的太子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個,她拳頭一握,用力往枕頭打了一拳,洩恨。
「好得很,他果然認識很多達官顯貴,因為他就是這些達官顯貴的主子;生意做很大,還真大,四海之內的錢都歸他,這還不是全國首富嗎?!」她咬牙切齒,就自己最蠢,蠢蛋!她懊惱得連自己的頭都槌了。
「七兒郡主,您這樣頭會槌破的。」姜滿不知何時冒出來,在她床前說。她吓了一跳,趕緊縮回錦被裏,剛才睡醒,身上穿的還是輕薄的單衣,這小子未經通報便闖入,還有沒有規矩?
「你……你一個男人怎麽可以私闖女子的寝房?」她生氣的道。
姜滿微笑。「啓禀七兒郡主,奴才不是男人。」「不……不是男人?哪有人說自己不是男……」她倏然住嘴,因為總算看清他的穿着,他身上是公公的衣服。
「原來你是太監!」
「欸,奴才是太監,在宮裏專門伺候殿下一人,可今日殿下打發奴才過來伺候您。」「伺候我做什麽?」得知他是太監後,她放松了,繼續盤坐床上,雙眼不爽的瞪着他,這奴才也是欺騙她的共犯。
「今日是皇後娘娘鳳誕,殿下命您晚些一道前往為娘娘賀壽。」姜滿告知,心知她這會連他也惱了,自然對他沒好臉色。
「今日是皇後娘娘鳳誕?」她訝然。「是。」是啊,先前就說是趕回來參加他娘壽誕的,只是沒說他的娘就是皇後!
皇後賀壽之事早就昭告天下了,爹日前也大費周章的派人送壽禮上京……提起爹,爹每年皆上華山拜見太子,豈有不識之理,居然也不暗示她一下,眼睜睜瞧她當個傻子被騙?看來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裏了。
她磨起牙來。「我為什麽去參加皇後娘娘的壽宴?」她将眼眯成細細的一條縫看姜滿。
姜滿面無表情。「今日的宴席是H品以上的官員以及四品以上的命婦才得以參加,您雖貴為郡主,恐怕仍沒有辦法出席皇後娘娘的壽宴,但殿下願意攜您前往,這是您的福氣。」她擡高下巴,兩眼噴火,忿忿不平。
「若我拒絕這個福分呢?」
「今日全齊淩最有權勢的人皆會聚集,你要找妹妹,何不從他們身上開始打聽?」榆偃說着走進來了,姜滿立即退遠些,不敢太靠近主子。
這下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了,但這回唐七七卻後知後覺,沒啥反應。姜滿瞥了她一眼暗示,她起先沒留意到,等姜滿再咳了一聲,她這才猛地驚覺,忙用錦被将自己裹密。
「您……您一個男人怎麽可以私闖女子的寝房?!」這句話她今天已講第二次了。
「殿下不是」
「他也不是男人?!」不等姜滿說完話,她便已驚呼。
榆偃臉色當場黑下,姜滿呼吸一窒,差點斷氣,敢說太子殿下不是男人,她不要命了?!
「奴才是要說,殿下不是奴才,別說東宮殿,就是天下各地,無一處是殿下不能去的。」姜滿氣結的一口氣說完話,省得被又打斷。
唐七七眼珠子一轉,這裏是皇宮大內,規矩多多,不若自家随便,察覺自己太心直口快,說了大逆不道之語,她笑得尴尬。
「是我失言了,失言了。」輸偃臉色這才緩下,瞄了一眼她露在被子外的雪白頸子,瞳色有幾分異樣。
「你去嗎?」他輕聲問。
「壽宴上我真能去托人幫我找八兒?」
「他們會幫我嗎?」
「不會。」
「那……」不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