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粟田口一家迎來了睡覺互道晚安的時分。
“厚, 晚安!”亂藤四郎對親近的厚藤四郎笑笑道。
“一期尼也一起睡,今天那麽累了,要早點睡覺才行呢。”有着蓬松粉發的秋田藤四郎鋪好了被子,拉住一期一振說道。
“說的也是, 畢竟地下城活動還沒結束, 我們還是有機會把白山帶回來的, ”藥研藤四郎摘下眼鏡放在矮桌上, 聽到秋田藤四郎的話後應道, “一期尼還是早些休息比較好。”
類似這樣的對話不過是粟田口一家尋常的晚安打卡。
短刀們因為暫時不清楚【骨喰藤四郎】會不會介意他們那般吵鬧地去拜訪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早就離開的【骨喰藤四郎】是否已經睡着了, 就沒有鼓起勇氣去隔壁部屋那裏, 跟哥哥說“晚安”、送上親昵的晚安吻什麽的。
不過, 只要之後摸清楚這兩點,用他們的愛感動骨喰尼,就可以讓他搬過來住, 每天晚上都能貼貼抱抱親親了!
鲶尾藤四郎和往常一樣,鋪好被子和枕頭後, 便鑽進被窩裏直接躺好。
他的身側位置, 向來都是雙生兄弟骨喰藤四郎的。
只是以往能夠很快入睡的兩刃,今夜卻毫無睡意,頭腦清醒得很。
脅差雙子彼此相對着, 散落在枕邊的銀白發絲與黑色長發有些交織在一起, 格外養眼。
水青色頭發的太刀青年溫柔出聲提示後, 粟田口部屋那盞暖黃色的燈關上了, 只留起夜時用的小夜燈還亮着。
在聽到旁邊起起伏伏的呼吸聲, 确認弟弟們已經睡着了後, 鲶尾藤四郎用近乎氣音的聲音, 加上口型說道:“兄弟,為什麽還不睡呢?”
哪怕在一片昏暗中,鲶尾藤四郎也依舊能夠看清,近在咫尺之間的銀發少年,那瑰麗的紫色眼眸中的光亮。
“……我在想他現在怎樣了。”
脅差雙子都清楚骨喰藤四郎口中的“他”是誰,無非就是,現在孤身一刃在隔壁部屋居住的【骨喰藤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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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清冷跟這邊的喧鬧一個對比,他們心中不免為此擔憂、感到難受。
“兄弟你果然也是擔心他的吧……”鲶尾藤四郎悄悄爬起身來,往骨喰藤四郎那邊湊去,“可是為什麽晚飯的時候,不和他說幾句話呢?”
骨喰藤四郎在鲶尾藤四郎面前向來是坦誠的,他撐起身來,同樣銀白色的睫羽顫動幾下,好似夜中落在昙花上的蝴蝶:“因為,怕傷到他。”
“我很幸運,能夠遇到這樣的主人和兄弟們,但是他不一樣。”
骨喰藤四郎沒有說出的那句話,與他心靈相通的鲶尾藤四郎是明白的:他們都是骨喰藤四郎,本質上也是同一刃。
然而他們的待遇卻天差地別,這怎麽會不令人扼腕呢。
“我不覺得他會因此傷心哦,畢竟那是骨喰啊。”鲶尾藤四郎搖了搖頭,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通透了然。
“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都是吉光的驕傲。”
“我們行走人世間,吉光威名也震撼人間,也都揚名于歷史中。”
黑色長發披散在身後的脅差少年,自信傲然地露出一個笑容,仿佛能夠照亮這片空間一般:“要對自己多點信心啊,在我心裏,兄弟一直都很堅強耀眼噢。”
骨喰藤四郎愣了愣,似有似無地淺淺一笑,他被鲶尾藤四郎的直球話語弄得有些羞澀。好在小夜燈的光沒那麽亮,長過耳邊的頭發也能夠遮掩幾分,沒有人可以看到他耳尖上的淺紅色。
“不過還真的是放心不下那家夥啊……”鲶尾藤四郎眨巴眨巴眼睛,“要不兄弟還是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他一個刃在那裏,真擔心會發生什麽意外。”
骨喰藤四郎聽言猶豫了下,還是拒絕了:“不,我還是不去了……明天我想找他當面談談,到時再說吧。”
盡管【骨喰藤四郎】足夠堅強,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但面對和自己來自同一刀劍付喪神的分靈,也是另一個自己時,多少會尴尬的吧。
……好吧,這其實是骨喰藤四郎自己內心的體會。
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擾亂了骨喰藤四郎以往平靜的生活和心境,睡不着的原因不僅是擔心【骨喰藤四郎】,還有這點。
今晚就留給彼此空間時間,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骨喰藤四郎可是在論壇上學會了一個道理的: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當然,這是暫時性的。
“好吧,那我一個人去咯,兄弟你先睡吧。”
鲶尾藤四郎靠着不算低的隐蔽值,緩慢地站起來,注意不驚醒已經睡着了的弟弟和兄長,再蹑手蹑腳地離開粟田口部屋。
走出部屋的鲶尾藤四郎右手攏了攏頭發,随意且靈活地紮了個低馬尾。
免得像前幾次鬧鬼事件那樣,驚動了青江先生,只是因為自己披着頭發,而被半夜起來喝水、上洗手間的刀劍付喪神們誤以為是女鬼什麽的……
回想起之前的尴尬場景,就算是性子外向的鲶尾藤四郎,也不是很願意面對。
兩間部屋離得很近,走個十幾米就到了。審神者這番安排,是為了他們能夠更好地照料暗堕付喪神。
随後,站在部屋門前的鲶尾藤四郎屏住呼吸,動作輕柔、一口氣拉開了紙門。
這個部屋與其說是單人間,其實說雙人間比較妥貼,主要是留給之後到來的,類同三條家、五條家那幾振刀劍男士那樣,親屬較少的刀劍付喪神用的。
好在本丸裏大大小小的房間每天都有清理,沒有髒亂的情況出現,【骨喰藤四郎】在到來的第一天才能順利住進去。
這間部屋對【骨喰藤四郎】而言絕對是大了的。
整個屋內除了基礎的棉墊(榻榻米上睡覺用)、櫥櫃、衣櫃和矮桌外,便沒有其他東西了,故不免令人感覺空蕩冷寂。
可是無論是怎樣的空蕩,也絕不可能是這般沒有人氣的——就連本該在榻榻米上安睡的【骨喰藤四郎】,也不在裏邊。
榻榻米上空無一人。
鲶尾藤四郎見此,直接走了進來。
他沒有慌亂,而是先掃視部屋一周,細致尋找線索和痕跡。
兄弟初來乍到,每個本丸的建築布置都是不一樣的,他不可能走遠。
又或許還在房間裏,只是藏起來罷了。
很快,鲶尾藤四郎的目光便停留在了貼緊牆壁的衣櫃上。
尚未全部拉上的衣櫃門,留着一道小縫,潔白的被子也從裏頭掉出一角。
鲶尾藤四郎輕輕地走了過去,将手放在衣櫃門上,緩緩拉開。
冷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穿過被拉開的門縫,照在了裏邊睡着了的銀發少年身上。
長着獨角和骨尾的脅差少年,在月色下仿佛妖異的精怪,比起純白,更近暗黑。
【骨喰藤四郎】顯然睡得不是很安穩,只見他緊皺着秀氣的眉毛,連着鼻梁那塊地方也不安地動了下,雙唇微微張開,偶爾吐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呓語。
白色被子一半墊在他身下,一半蓋在身上。【骨喰藤四郎】雙手搭在腰間,雙腿習慣性地向上縮,抵住腹部,蜷曲成一團。
那是極度沒有安全感,下意識地進行自我保護的姿勢。
鲶尾藤四郎心中酸澀難捱,他無法訴說自己初見到這一幕時的憤怒震驚。
兄弟他為何要睡在衣櫃裏,不直接睡在榻榻米上?
是不是,是不是他在防備着誰呢?
呵,是啊,防備的那個人還能有誰,必定是那個惡魔化身的審神者吧。
就連夜深人靜的時分,也會突然出現在部屋,以折磨兄弟他們為樂趣麽。
兄弟他害怕受到傷害,害怕疼痛,哪怕躲進衣櫃裏,都無法保護自己,只能靠可笑、弱小的姿勢企圖汲取半點力量。
就連睡夢中在,那道可怕的身影也仍然窮追不舍,哪怕睡着了,【骨喰藤四郎】也不禁呓語出聲。
那是他最愛的兄弟,羁絆最深的“骨喰藤四郎”,是粟田口一家衆多珍寶中的一個。
然而在別人眼中,卻是可以随意折磨、随時可以丢棄,不值一提、任意玩弄的存在。
憑什麽這麽對待兄弟,就憑他審神者的身份?他又有什麽資格成為兄弟他們的主人!
……絕對,無法原諒。
鲶尾藤四郎握緊雙拳,又忽地松開,改成矮下身來,輕輕抱住自己的兄弟。
說到底,還是前事已過。
那個惡魔也死去了,鲶尾藤四郎比起用手中的刀劍去殺那個不存在的玩意兒,更願意放開脅差,擁抱【骨喰藤四郎】,讓他往後無憂。
審神者的歡慶會上,他們一定會給兄弟一個大驚喜的。
想讓兄弟忘記以前的苦痛,忘記悲傷,只記得以後被溫暖填充的日子,不會像現在這樣,夜裏也惴惴不安。
這麽思慮着,鲶尾藤四郎抱住了【骨喰藤四郎】腰,慢慢地,在敞開的衣櫃門外邊,以別扭的姿勢沉沉睡去。
鲶尾藤四郎自然意識不到自己的睡相有多差,他是那種會又搶被子又踹人的類型,也就骨喰藤四郎能習慣睡在他身邊了。
出于馬甲的本能,當前為【骨喰藤四郎】的矢澤遙鬥也是如此,根本沒被鲶尾藤四郎的這些操作弄醒。
只是等第二天矢澤遙鬥醒來之後,感覺通身疲憊,宛如被拆散架後再拼起來一樣。
本來睡衣櫃就不舒服了,加上一個睡相不怎樣的鲶尾藤四郎……
矢澤遙鬥眼神死地移開鲶尾藤四郎的爪子。
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那個醒來後覺得疲憊,查看監控發現,自家貓咪半夜毆打自己四小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