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諸伏景光, 在七歲那年結識了降谷零後,兩人便是無話不談、心靈相通的好友。
降谷零偏動,性格開朗外向, 諸伏景光偏靜,性格溫和細心, 性子互補的兩人一旦聯手,就沒有什麽過不了的難關。
而有着成為人民警察, 守護霓虹和霓虹子民,捍衛法律與秩序理想的兩人, 也一起努力學習, 共同度過了小學、國中……就這樣一路到了警校, 進而又與松田陣平幾人接觸相識。
哪怕畢業後成為公安警察, 收到來自上級的命令,潛伏進黑衣組織當卧底,争取獲得更多關于黑衣組織內部機密的情報, 諸伏景光也依舊和降谷零并肩同行。
兩人幾乎是同時獲得代號成為更高級別的組織成員的。即使在組織裏兩人假裝先前并不認識,只是在進入組織後,趣味相投而關系相近。威士忌雙人組在組織內也格外耀眼。凡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成為臨時的任務搭檔, 經過兩人手上的任務,不管有多困難, 也仍然能夠完美地完成。
後邊化名諸星大的赤井秀一成為第三人, 變成威士忌三人組後, 他們的名聲便更上一層了。
所向披靡的波本威士忌和蘇格蘭威士忌雙人搭檔,在黑漆漆的烏鴉當中名震一時, 直至蘇格蘭威士忌被發現是組織叛徒, 來自日/本公安的老鼠, 黑麥威士忌将其在廢棄工廠中捕獲清除, 蘇格蘭威士忌就此死去,降谷零才同諸伏景光分別。
然而這一別,便是隔着生死距離。
諸伏景光成為了降谷零踏遍千山萬水,也無法尋回的身影。
唯有午夜夢回之時,才能透過那載着無盡涼意、無邊月色的夢鄉中,再見到那個黑發貓眼的青年。
無數次在那個血色的夢中驚醒,降谷零看着靜寂的公寓,已經删去了友人們通訊方式的手機通訊錄,才會真切感悟到,他已經是孤獨一人了。
諸伏景光,這個占據了降谷零二十九年歲裏三分之二時光的人,以一個決絕的方式,在降谷零心頭刻下了永不愈合的深深傷口,碰到會痛,提起會痛,哪怕只是念及他的名字“Hiro”,也會痛。
所以,當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奇跡發生時,降谷零才會想要不顧一切地去相信,相信諸伏景光真的死而複生,重返人間。
盡管做了血檢和指紋配對,【諸伏景光】身上的舊傷痕跡也都能證明他就是那人,但也并不是百分百可以确認身份的。
以往,倘若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降谷零絕對不會洩露半點關于他真實身份的信息,他的身後還有他的小組成員們,子民們,還有日本的安全。
降谷零身上牽扯着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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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種賭博的心态了,若是賭贏,他至親至愛的友人,停留在舊日時光記憶中的幼馴染,便可以回到他身邊。
如果賭輸,所想的那些借口也都不起作用,他不過是同友人們一起,沉眠于黑暗當中,這也是他身為卧底的宿命所歸。
太不理智的行動,可降谷零的直覺告訴他,這才是正确的做法。
直到友人的那聲“Zero”響起,降谷零出了一身冷汗之餘,無限欣喜湧上心頭——
真的是Hiro,他回來了。
這段時光,仿佛是從上帝手中偷來的,又或者是上帝編織的一個美好幻夢,一個不小心翻身側動,就會從黑甜夢中驚醒,再次回到殘酷冰冷的現實裏。
即使只有【諸伏景光】回到了降谷零身邊,對于降谷零來說,也已然知足。
降谷零對于【諸伏景光】的一些奇怪舉動,并非沒有察覺。
從風見裕也那裏得知到的,【諸伏景光】在案發現場過于活躍、神秘的行為,同以前相比,太過神奇驚豔的推理能力,就好像他能夠與死者對話,從死者那裏得知兇手和兇手的犯罪行為一樣,還有那些不斷收集而來,霸占公寓空間的小動物們……
【諸伏景光】似乎有着很多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然而大體上的品性、行為模式又沒有變化。
降谷零堅持相信科學和唯物主義,在經歷最難以置信的死者複生事件後,他也沒有改變這點。
比起死而複生,他更相信【諸伏景光】經歷了科幻片裏的時空穿梭。比如身邊恰好是時空裂縫那類,将四年前已死的【諸伏景光】吞噬後傳送到現在這個時空,同時因為時空的紊亂,将【諸伏景光】變回了垂死狀态,才能夠被無意中發現對方的降谷零撿回來急救。
降谷零能接受的程度就到這裏了。
至于【諸伏景光】說的那些動物由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等人變成的這個信息,他是半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出于向來的信任,他選擇了忽視【諸伏景光】不對勁的地方。
畢竟死過一回的人,重新回到人世間,性情沒有大變,産生反社會念頭已經很好了。不是誰都能像【諸伏景光】那樣,不将死亡時的痛苦放在心上的。
直到今天,家裏的那群平日裏把安室哈羅可憐地排擠到一邊的小動物們,接二連三變成了人,道出他們曾經作為幽靈在降谷零公寓裏飄蕩,還把他日常生活,包括一些涉及隐私的事情和黑歷史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真相,降谷零的三觀才徹底破碎重建。
自然,那些秘密裏也包含了【諸伏景光】能夠看到死者的靈體狀态,利用自己不知怎麽獲得的特殊能力,将幽靈塞入有機生命體體/內,讓他們吸取日月精華就可以變身成人這點。
換個更貼切的話來說,就是在複活他人。
降谷零:“……”
在他苦惱地揉了揉由于接收了巨大信息量,有些發痛的太陽穴,試圖舒緩緊繃的神經時,細心的萩原研二和伊達航發現了【諸伏景光】的失蹤。
不,比起失蹤,更傾向于對方是離家出走,打算一去不回了。
在觀察公寓內【諸伏景光】那個小房間裏的情況後,衆人得出了這個結論。
哪怕【諸伏景光】并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但從房間那異樣的收拾程度,清空對方在這裏生活的痕跡,把一切關于他的物品藏在衣櫃和床鋪底層的情況來看,便是如此。
降谷零當場拿出手機,緊急聯系相當好用的下屬兼工具人的風見裕也,一路開着車,根據監控錄像裏【諸伏景光】時有時無的行蹤走,才趕上了壽司店內發生的緊急事件。
降谷零無法不對【諸伏景光】漠視自己生命,自輕自毀的行為感到生氣。
然而比起憤怒,更多的是悲傷和恐懼。
現在,逝去的友人們在【諸伏景光】的幫助下,也都已經回到了降谷零的身邊。
哪怕知道,屬于自己這個時空裏的幼馴染是剛剛才從起司貓變成人的諸伏景光,降谷零也沒有絲毫想要放棄另一個【諸伏景光】的想法。
雙倍的摯友,雙倍的快樂,更何況一大一小,降谷零既能夠獲得成人版諸伏景光的溫柔照顧,也能和小小的【諸伏景光】貼貼,rua頭發揉臉蛋,這難道不夠美好嗎。
降谷零做夢都能笑醒好吧。
都已經是成熟的成年人了,他全都要又怎麽了?
不過顯然,身體只有七歲幼童模樣的【諸伏景光】并不這麽想。
要不然,他就不會做出離家出走這種幼稚行為,更不會三番四次想要尋死了。
降谷零無法接受幼馴染在自己面前的再次離去,就算是這個不屬于他的【諸伏景光】也是如此。
下垂的狗狗眼也能充滿威懾力,再怎麽凍齡童顏的面容,在達到冰點冷意的氣勢下,也能讓人乖巧住聲,不敢輕易言語。
在降谷零不斷的逼問下,【諸伏景光】那雙幹淨透徹的藍色貓眼投過來,裏邊的空無一物和隐藏得不易察覺的一絲迷茫,降谷零看得一清二楚,心裏也為之一震。
“透君……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根本不是你的Hiro了嗎?”黑發男孩開口說道,語氣格外冷靜理智,像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劃分好了他與降谷零之間的距離,好似先前的溫馨相處,都是虛假的一般。
“很卑鄙吧,明明我是心知肚明的,卻一直占着「Hiro」這個名字,在透君這裏汲取不該屬于我的東西。”【諸伏景光】漂亮的貓眼眨了眨,低垂下眼簾來,讓人看不到裏邊的神思。
降谷零有些難以相信這會是諸伏景光對他說的話。
盡管幼馴染年幼時期,失語失憶的那段時間裏,也是這般自貶自輕的模樣,可他從未對降谷零說過如此的話語。
因為諸伏景光知道,無論他做什麽,降谷零都會一直在他身後支持他,給予他力量。
“當然,我也并非在意這些……”矢澤遙鬥輕輕笑了笑,“漂泊如無根浮萍也好,孑然一身也罷,這也是正常的。”
“更重要的是,我的手上,已經沾滿無法洗清的,無辜之人的鮮血了。”
“不論我是否有意,我也成為了一個罪孽之人,注定背負這些罪債度過此生。”
矢澤遙鬥擡眸看着面前的金發青年,大片陰影覆蓋了他的下半張臉,矢澤遙鬥看不到降谷零此時究竟在想什麽,只是接着說道:“那麽,用這條沒有價值的生命,去拯救他人,哪怕死去,也是物盡其用,不是很好麽?”
“白癡,笨蛋,混蛋!”
降谷零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蹲下身來,松開【諸伏景光】的領子,一把将因為他的出聲而發懵的【諸伏景光】按住在他大腿上,以背朝上的姿勢。
“誰跟你說你的生命沒有價值了?”降谷零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救了那麽多人啊笨蛋,這難道不是你的貢獻嗎。”
“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能夠再和他們重聚,而這些,都是Hiro你帶來的啊!”
矢澤遙鬥側過頭來,不顧自己這時姿勢有多別扭,驚異地盯着降谷零。
“手上有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難道我會比你少嗎……”
降谷零知曉的,諸伏景光與他性格不同,他是個屬于白晝的人,本應該是在光明之處,好好當他的公安的,而不是在黑暗中浸染掙紮。
可是就是這樣溫柔的Hiro,毅然決然和他一起進入這個國際犯罪組織,盡管心在哭泣,百般不願傷害那些無辜之人,但是為了國民的利益,為了從底層成員晉升,深深打入組織內部,純白的靈魂也必須變成烏鴉那樣的色彩。
降谷零沒有想過,原來【諸伏景光】內心會是這樣想的。
降谷零嘴角勾起一個虛假的弧度:“說起罪孽之人,明顯我比你更符合吧。”
“不一樣的——”矢澤遙鬥剛想說什麽,就被降谷零打斷了。
“有什麽不一樣?忽略目的而言,我們不也都害死了那些無辜之人嗎,如此不擇手段,冷血自私,我也被自己吓到了呢。”
金發青年閉上眼睛,腦海裏或清晰或模糊地映着那些因他死去的人的容貌。
已經,算不清有多少人了……
“如果這也是罪,那麽,我們一起背負,一起還債好了。”
“不論如何,不管你是不是Hiro,你也都是我不願眼見着,失去的存在。”
“不會是一個人的,”降谷零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會一直、一直陪伴着你的。”
矢澤遙鬥瞪大了眼睛。
“怦怦。”
他的心髒,躍動得如此歡快。
矢澤遙鬥下意識地摸向胸膛。
好溫暖啊……
讓他沉迷一會兒就好了,就當做他确實是【諸伏景光】好了。
只是還沒等矢澤遙鬥感動多一會兒,原本還是暖男人設的降谷零,一下子變了面孔:“呵,想通了嗎,也是時候該算下賬了。”
“比如Hiro你這幾次找死的行為,又比如離家出走這個青春期幼稚小孩才會做的事。”
“Bourbon”的面孔極度可怕,看着像極傳說裏吃小孩的惡鬼那個樣子的降谷零,矢澤遙鬥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剛想掙紮着從他大腿上下來,就被牢牢固定住。
随後,連續幾個巴掌落在了小孩的屁/股上。
多麽清脆響亮。
偷偷摸來的江戶川柯南目睹了這一家暴現場(bushi)。
江戶川柯南:……好丢人,已經能夠感同身受了。
矢澤遙鬥眼睛逐漸失去高光,已經不想擡頭面對這一切了。
身為一個擁有成年人靈魂的僞小孩,他如玉般白皙的臉上一片通紅。
什麽矢澤遙鬥,他就是【諸伏景光】。
還有,降谷零你不講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