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呂紀和随口問候了重奕和宋佩瑜兩句,就滿臉心事的走了。
宋佩瑜被東宮奴仆捂在被子裏,還塞了好幾個湯婆子,直到離開東宮的時候,被風雪吹得僵硬的身體才緩過來些許。
當天夜裏,宋佩瑜就發起了高燒。
不僅驚動了天虎居兩側的大房和二房,連宮中的太醫都被請到了天虎居。
整整鬧了兩天,天虎居才安靜下來。
宮中專門給宋佩瑜放了一旬假期,讓他安心養病,不必急着回去讀書。
柳姨娘不像葉氏那般,每天要操持一大家子的家事。幹脆暫時搬到了天虎居的後院,每天親自盯着宋佩瑜吃飯喝藥。
久未卧床,自以為身體已經好了的宋佩瑜苦不堪言。
每天都要喝至少六大碗滋味莫名的中藥也就算了,連點油水都不能沾。每日只有白粥青菜,當真能讓人瘋魔。尤其是他最近飯量猛增,往往剛吃過飯,沒過一個時辰,就又餓得眼冒金星。
宋佩瑜無數次短暫的後悔,他為什麽要弄什麽反季蔬菜出來。
因此在得知安公公不僅帶來了說好的賞賜,還有東宮小廚房的菜肴時,宋佩瑜恨不得能親自去門口迎接他。
然而天虎居的奴才們都被吓破了膽子,怎麽可能讓他下床,宋佩瑜只能躺着床上眼巴巴的望着門口。
等了好一會安公公才進門,身上已經不見半分涼氣,滿是心疼的望着宋佩瑜,“都是咱們的不是,竟然沒注意到窗框早就被吹出了裂痕,才讓少尹遭受這場無妄之災。這才幾天沒見,平白瘦了很多。”
宋佩瑜倚靠在床頭,苦笑道,“都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氣,不提也罷。殿下那日也吹了風,可有着涼?”
“殿下也歇了兩天沒去學堂,還特意交代老奴去庫房找些對症的藥材給您送來。”安公公坐在金寶端來的凳子上,緩緩說這幾天東宮發生的事,“前個兒殿下才去上學,這才三天,勤政殿就下了旨意,說天寒地凍行動不便,年前就不必再去東宮讀書了,連帶着老師們也跟着放了假。”
“殿下惦記着少尹,讓老奴得空了就來看看您,順便也讓您安心養病,不用惦記上學的事。等您病好了,陪殿下去大朝會還是如之前那般,每三日一次。”安公公從袖袋拿出個小小的錦盒,捧在手心遞給宋佩瑜,“老奴順便将那日殿下許諾的賞賜也帶來了,另兩件直接入庫,少尹病好些了再去看也不遲,這件卻是您如今剛好能用得上。”
宋佩瑜目光放在錦盒上,光是着紫檀木雕花的小盒子就價值不凡,裏面的東西還值當安公公這種閱寶無數的人專門提出來……
打開雕花盒子,細膩潤澤的白玉在黑色綢布的襯托下越發清亮,被雕刻成山巒模樣的玉佩內兩道天然青痕更是點睛之筆,為本就因材質價值不凡的玉佩更添幾分靈韻。
“這……”宋佩瑜面露猶豫。
這樣的好玉,就是宋佩瑜見得也不多,哪怕上面沒有逾制的标記,也不該流到他手上。
安公公笑眯眯的将玉佩拿出來放在宋佩瑜手上,“長公主偶然得了塊難得的玉石,原本是打算給大公主打造一副能見人的頭面,沒想到剩下的料子渾然天成就是塊上佳的玉佩,竟然比費盡工匠們心思的頭面更勝一籌,就叫人給殿下送了來。”
“殿下見這玉佩觸手生溫,乃是最養人的暖玉,其氣韻也正符合少尹之姿,特意吩咐老奴帶來給少尹。”安公公還主動保證,“少尹放心,長公主向來寵愛殿下,絕對不會因為區區塊玉就不滿,說不得還要歡喜殿下會關心人了。您只管将這塊玉帶出去。”
聽了這番話,從見到安公公就盼望着加餐的宋佩瑜突然警覺。
他才不信重奕有心情專門過問要賞賜給他什麽,就算真的覺得這塊玉佩适合他,也必然是有人在合适的時間給重奕遞了話。
重奕本人只負責敷衍點頭。
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安公公。
宋佩瑜只當沒察覺到異樣,從善如流的收下玉佩擺在床頭,打起精神應付安公公接下來的問候。
等到安公公走了,宋佩瑜再想起這件事,仍舊覺得頭疼不已。
不是他自戀,以這個時代的風俗,八成是有人想要撮合他和大公主,才會遞出這樣的信號。
這個人可能是長公主,也可能是肅王或肅王妃,甚至可能是永和帝。
只是撮合的人也沒拿定主意,才選擇了如此不傷臉面的做法。
将玉佩放回紫檀木盒子裏,讓金寶拿去給宋瑾瑜看。宋佩瑜終于如願以償的吃了頓飽飯。
入睡前金寶從大房回來,将裝着玉佩的盒子又遞給宋佩瑜,“家主說既然是殿下的賞賜,您收着就是,戴與不戴全憑您的心意。”
宋佩瑜眉目舒展開,擺了擺手,輕聲道,“登記入庫,将來肅王府有喜事,提醒我還有這麽個物件。”
金寶點頭應是,見宋佩瑜沒有其他交代,才無聲退出房間。
又過了幾天,宋佩瑜始終沒再發熱,總算是得到了柳姨娘的允許,飲食恢複了正常。
難得有閑暇時光,宋佩瑜大多數時間都在想肥皂的事。
重奕履行承諾賞了他三件東西,除了已經束之高閣的玉佩,另外兩個都是擺件,好巧不巧,居然有個擺在桌子上做裝飾的純金寶石樹。
沒過一天,那顆純金的寶石樹就被宋佩瑜交代人拿去分屍,變成碎金和各色寶石,這些天又陸陸續續的變成了能直接花出去的銀子和銅板。
對于肥皂,宋佩瑜同樣知道的不多,只記得好似能用得上草木灰和動物油脂。
草木灰還算好說,這個時代的動物油脂卻十分難得。
尋常百姓一年到頭能吃得上肉的日子都要掰着手指頭數,而且肥肉的價格比瘦肉還要高一點。
思來想去,肥皂和香皂就算做出來了,似乎也只能賺取富商或官家女眷的錢財,沒法給百姓帶來切實的改變,
但目前宋佩瑜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按照他重新整理的單子,最簡單的莫過于肥皂和印刷術。
若是從印刷術開始,那必然要先改良紙張。否則以現在的紙價來說,印刷還是手抄沒什麽區別。
比起還沒頭緒的改良紙張,還是已經知曉原料的肥皂和香皂有把握得多。
絞盡腦汁的列出幾個覺得可行的制作肥皂方案,宋佩瑜的眼皮越來越重,幹脆放棄掙紮,将包在硬紙裏的炭條随手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閉眼眯了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佩瑜忽然被外面嘈雜的聲音驚醒。
他睡眼迷蒙的愣了會,才高聲叫人來問外面是發生了什麽事。
“好似二房傳來的動靜,二爺要對珏哥兒動家法,二夫人不許。”有梨花村的經歷在,金寶和宋景珏總有些香火情,臉上不自覺的浮現擔心。
宋佩瑜則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宋景珏都是要當差的人了,多大的事能犯得上動家法?想來想去也只有讓宋景珏念念不忘的慕容姑娘。
“給我添件衣服,我們去二房看看。”宋佩瑜将散落的紙張收好放在小箱裏,利落的從床上翻下去。
金寶下意識的想要勸阻,看清宋佩瑜的臉色後又閉上了嘴,默默去找最厚的那件鬥篷。
自從開始進宮做伴讀,宋佩瑜的威嚴一日勝過一日,其中感觸最深的莫過于金寶和銀寶。
他們也在學着和宋佩瑜一起轉變,将宋佩瑜當成主子,而不是主家小爺。
等宋佩瑜穿戴整齊,外面的吵鬧聲反而小了下來。
宋佩瑜生怕宋景珏已經挨上打了,恨不得三步并成兩步,到了二房門口,硬是在數九寒冬中跑出滿身的熱汗。
鬧劇現場在宋二的書房,宋佩瑜進門的時候,宋二和二夫人都整理好了情緒,雖然仍舊能看得出怒容,卻不至于失态。
只是配合着仿佛廢墟似的書房,宋二和二夫人的端莊反而越發怪異。
最不像話的是宋景珏,滿身酒氣的委頓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
宋佩瑜凝神聽了會,臉色逐漸尴尬起來。
這不就是那天宋景珏對講得如何對慕容姑娘一見傾心……
人都來了,就算尴尬宋佩瑜也不能幹站着,只能明知故問,“景珏這是犯了什麽錯,怎麽還至于用家法,他年後就要去金吾衛,傳出去可怎麽面對同僚。”
二夫人用手帕壓了壓眼角,啞着聲音道,“我也奇怪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就要打斷了珏兒的腿,莫不是後院那個小的還站不穩,就開始嫌棄我的珏兒礙眼。”
此話一出,宋佩瑜更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了。
宋二卻怒火中燒,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抓着桌子上的圓木就要往地上癱軟的宋景珏身上抽。
宋佩瑜連忙抱住宋二的手臂,連連勸阻,“二哥,二哥!有話好好說,你要是真打斷了景珏的腿,別說肅王那裏不好交代,若是驚動了母親,你可怎麽賠她的孫子。”
“好,你還來勁了!”宋二夫人将帕子甩在地上,推開窗戶高聲道,“給我備馬車,既然宋府容不下我們母子,我們就……”
焦頭爛額的宋佩瑜順着二夫人的方向望過去。
宋瑾瑜正穿着官服立在窗外,肩上還帶着未化的雪粒,想來是剛回府就聽說二房鬧起來了,特意趕過來。
二夫人用帕子捂住臉,悶聲道,“大哥”
宋瑾瑜點頭,目光順着窗戶看到屋內,将情況盡收眼底,緩聲道,“先不急着走,與我說說是怎麽回事,便是要動家法,也要守着規矩才能有法。”
見到二夫人點頭,宋瑾瑜才又繞去門的方向,在宋佩瑜殷切的目光中進屋,徑直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宋佩瑜親自出去吩咐守在門外的金寶去端壺熱茶來,老老實實的站在宋瑾瑜身後。
宋二和二夫人都不願意開口,宋瑾瑜便将注意力放在仍舊倒在地上胡言亂語的宋景珏身上,仔細辨別他在說什麽酒話,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他怎麽和穆氏女牽扯到了一起?”
“沒”宋佩瑜連忙解釋,“不是穆氏女,是兵部侍郎的千金。”
宋瑾瑜睨向宋佩瑜,“你又知道?”
宋二和宋二夫人也将目光放在了宋佩瑜身上。
宋佩瑜頓時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卻生怕二哥二嫂又一言不合的鬧起來,連忙将從在呂府開始,發現宋景珏異常,然後将宋景珏抓去天虎居審問的事,挑着不會火上澆油的內容說了。
“珏兒确實按貍奴交代的與我們說了這件事。”宋二夫人指着宋二,“前日他還與我說珏兒喜歡兵部侍郎的千金,要去探個口風。”
“我也見過慕容姑娘,從容貌到人品都是上等,恰巧家室也門當戶對,正是再适合不過。昨日他又與我說婚事不成,我雖然覺得可惜,卻也知道不能強求。”宋二夫人又去擦眼角,“誰想到珏兒傷心之下多飲了些酒,不知道說了什麽渾話,他居然就要打斷珏兒的腿。”
宋二臉皮抽搐了下,看向宋景珏的目光仍舊異常兇狠。
宋佩瑜仗着宋瑾瑜就在身邊,壯着膽子将宋二手中的圓木搶了過來,遠遠的扔到角落,勸道,“景珏說了什麽讓二哥傷心的話,二哥只管說出來,便是二嫂也不會輕易放過景珏。”
“我記得小時候我們玩鬧時,景珏因着天生神力,長長會将伺候的人弄傷或者打碎些東西,每次都是二嫂氣的讓景珏去罰跪,二哥變得法兒的求情。前些時日景珏在長公主府的宴席上得了肅王賞識,二哥更是喜不自勝。二哥最珍愛當年入朝時,父親親自題字的折扇,十多年時時刻刻放在手邊自省,當天就轉送給了景珏。”宋佩瑜對那把折扇記憶十分深刻,全因他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挨罰,就是和宋景珏胡鬧沒注意周邊,讓那把折扇的扇骨上出現了個小缺口。
二哥沒怪他,大哥卻沒放過他,
隔日他和宋景珏再見面,一個腫着屁股,一個捧着半寸高的白紙和《中庸》,等着抄書。
宋二的表情随着宋佩瑜的話緩和下來,總算願意開口說話,指着仍舊委頓在地上的宋景珏道,“你們以為這個孽障與我說什麽?他要去做慕容府的上門女婿!”
知道兒子喜歡的是兵部侍郎的女兒而不是穆氏女後,宋二沒有再如之前那般一口回絕,先是去和宋瑾瑜透露口風,見宋瑾瑜不反對,才特意找機會和慕容靖接觸,試探對方的意思。
當時正在宴席上,慕容靖不疑有他,當真給宋二說了心裏話。
他要給獨女招贅婿,而且不想招和穆氏有關的女婿,怕等他不在了,獨女反而要受贅婿的欺負,還特意求宋二給他介紹家裏兄弟多的人家。
宋二差點就懷疑慕容靖已經看出了他的意思,這是在婉拒他,随便給對方指了幾個符合的人選,回頭又叫人仔細調查這件事。
結果人家還真沒說假話,早在幾年前,慕容靖就放話要給女兒招個贅婿。
那天宴席過後,第二天慕容府就派人暗自裏調查宋二随口推薦的那幾個人。
這門婚事到這裏,在宋二心中就已經結束了。
他辛苦養大,馬上要頂立門戶的嫡長子,絕對不是給慕容靖養的。
而且宋氏嫡枝少爺中出了個贅婿,別說他從此之後還有沒有臉見人,他的兄弟們,甚至還沒入朝的宋佩瑜和宋景明都要跟着矮人半頭。
宋景珏昨天知道這個答案的時候沒說什麽,誰知道今天喝了酒卻開始發瘋,特意到書房來堵宋二,說了些稀裏糊塗的話。
偏生慕容靖将宋二當成個好人,白天遇到宋二,還特意說了他調查那幾個人的結果,又與宋二說了不少多年心得之‘要怎麽制住贅婿不讓其作妖’的方法。
宋二聽得臉忽青忽白,很難不将自家的傻小子帶入進去,又不好對毫無所覺的慕容靖發火。
本就惹了一肚子閑氣,回家再被宋景珏胡攪蠻纏,還敢說要去做‘贅婿’,宋二怎麽可能不怒火沖天。
二夫人聽了原委,總算是不再與宋二生氣,嗔怒道,“他只是醉酒糊塗,你非要在他醉的時候打斷他的腿做什麽?”
然後驀得臉色一變,居高臨下的望着始終喋喋不休,聲音都沙啞了的宋景珏咬牙道,“等到明日他清醒了,若是還這般胡言亂語,我親自打斷他的兩條腿!”
望着二夫人的表情,宋佩瑜突然想起在梨花村時,二嫂為在青山受傷的宋景珏親自殺雞,過程極度血腥……
将當時的畫面帶入到宋景珏被打斷腿時的狀況,宋佩瑜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無聲打了個哆嗦,抖着聲音開口,“其實這門婚事也不是不能再商量。”
頂着大哥和二哥二嫂不贊同的目光,宋佩瑜語速飛快,“慕容将軍想要招贅婿無非出自兩個原因,一是怕他是武将,不知道何時再起戰事就要上戰場,若是有了意外,慕容姑娘無所依靠。二是不甘心偌大的家業沒有冠他姓氏的繼承人,平白便宜的旁人。”
“若是二哥二嫂仍有心成全景珏,二哥不如再去和慕容将軍詳談。景珏和慕容姑娘的婚事能成,我們願意去求陛下聖旨賜婚,以保證慕容姑娘在宋氏的地位。要是慕容将軍還不同意……”宋佩瑜擡眼去看大哥和二哥二嫂的表情,見他們表情已經不似剛才那般嚴肅,才敢繼續往下說,“二哥二嫂可介意景珏和慕容姑娘的第二個男孩姓慕容。”
當然介意!
宋二不再執着于打斷宋景珏的腿,二夫人的理智也跟着回歸,馬上察覺到宋瑾瑜和宋二并沒有馬上反對這個離譜的建議,反而在認真思考可能性。
她咬了下嘴唇,無聲退出書房。
她一直清楚,兒子的婚事她只能提意見卻不能決定,其中牽扯到太多前朝的因素。
終歸慕容家的姑娘是個好的,她很喜歡。
宋景珏也被小厮扛走,宋佩瑜躲在宋瑾瑜身後,頂着宋二的目光紋絲不動。
好在宋二此時也顧不得宋佩瑜,他滿腦子都是自家不争氣的孽障,
“大哥與我透個底,陛下對穆氏究竟是什麽看法?這個岳家是否能讓景珏靠得住?”宋二目光定定的望着宋瑾瑜。
自從允了宋景珏以武入朝,宋二就打定主意要為宋景珏尋個在軍中有威望的岳父。
他們兄弟雖然也上過戰場,但大多都是以監軍的名義,就連和武官打交道比較多的宋四,都是以永和帝護衛的名義熬了個資歷,才在五軍都督府任文職。
宋景珏天生資質在那,宋二作為父親,又怎麽忍心看他蹉跎。
宋瑾瑜沉默半晌,只有一句,“來日再起戰事,駱三和慕容靖必能更進一步。”
宋二的心狠狠跳了下,駱三至今還只是在軍中任将軍,慕容靖卻同時兼任兵部侍郎,若是二人同時更進一步,從資歷上講,必然是已經在六部歷練過的慕容靖為主。
“至于穆氏。”宋瑾瑜指了下空着的茶杯。
正豎着耳朵聽課的宋佩瑜愣了下,連忙去尋茶壺。
宋瑾瑜喝了茶靠在椅背上,眉目間皆顯疲憊,“貍奴在東宮這麽久,可瞧出了苗頭?”
宋佩瑜狡猾的眨了眨眼睛,“陛下應了賜婚,我們就只管準備婚事。陛下沒應,我們也盡力了,只能說景珏和慕容姑娘沒有緣分。”
在東宮這麽久,宋佩瑜早就發現了永和帝對穆氏的微妙态度。
倒不是他已經飄到敢去打聽永和帝的事,而是勤政殿和東宮距離實在太近了,永和帝又向來寵着東宮,勤政殿的宮人反倒是主動給東宮遞消息。宋佩瑜近水樓臺,聽到的消息自然比許多人都更全面。
比如冊封盛大姑娘為貴妃的聖旨下了後,永和帝命禮部給穆貴妃拟封號,禮部拟了‘榮’、‘昭’、‘俪’、‘和’,專挑有好寓意的字眼。
最後聖旨到兩儀宮,穆貴妃卻是成了順貴妃。
也不知是要穆貴妃順從,還是要其他人順從穆貴妃。
依照永和帝對穆貴妃毫不掩飾的嫌棄,宋佩瑜大膽猜測是前者。
再加上順貴妃為了穆和逼迫重奕時,一口咬定要讓穆和入朝。寧願要将穆清定下的官給穆和,穆清再去做重奕的新伴讀。
穆清偶爾來東宮請安,從不與重奕提起穆氏,反而言語間對永和帝多有濡慕。
……
盡管宋瑾瑜沒透露消息給他,宋佩瑜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
宋景珏的婚事,剛好能證明他的猜想。
宋佩瑜不會因此就覺得他利用了宋景珏,如果不是宋景珏先對慕容姑娘念念不忘,他絕對不會去利用宋景珏的婚事。
只能說他們出生就在權利的最中心,很多事情都是恰逢其會。
宋瑾瑜看向神色仍舊恍惚的宋二,想起前些時日他為了宋景明也是這般耗費了所有心思,回府剛聽說二房鬧起來的不快頓時淡了很多,“你都辦差多少年了,關心則亂之下竟然連貍奴都不如。你好生想想,景珏的婚事只要過得去,族中必不會有二話,你們夫婦大可以慢慢尋着,或者過段時間景珏就會改變心意。若是你與慕容靖商議好了,就來找我。”
宋瑾瑜知道宋二還要斟酌,起身準備回大房。
他最近連日處理年前的公務,頭風的毛病又有複發的征兆,連自家兒子的婚事都全交給了夫人處理,委實分不出太多精力再給侄子。
宋佩瑜跟着宋瑾瑜一起溜,走在半路,熟練的扯上了宋瑾瑜的衣袖,“若是二哥和慕容将軍都有意,大哥能不能先讓我試試?”
“你想讓殿下對陛下開口求賜婚。”宋瑾瑜詫異的停下腳步,再次邁腿的時候,笑着道,“若是能成,讓老三給你拿兩個鹹陽鋪子的地契。”
宋三是宋氏兄弟中唯一任閑職混日子的,平日裏主要負責族中庶務。
讓宋三給宋佩瑜拿地契,就是族中認可他有功。
宋佩瑜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吃了滿嘴的風雪,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三哥要是拿城門邊上的鋪子糊弄人,我可不依。”
宋瑾瑜被煩得沒辦法,沒好氣的伸手将身邊的猴子拘在臂彎裏,“讓老三将賬冊拿出來,你随便挑,總成了吧?”
遠遠跟在宋瑾瑜和宋佩瑜身後的奴仆們不敢去聽他們在說什麽,卻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輕松的氛圍。
心中感嘆兩位主子關系親密的同時,再看彼此都覺得親近了許多。
宋佩瑜在家裏等了三天,終于等到宋二出現在天虎居的門口。
宋二百般思索,又和夫人屢次商議後,還是舍不得慕容靖這個前途無量的岳父,将慕容靖單獨約出來,開門見山的表達想要結親的意思。
宋二被宋景珏反複氣了幾次,反倒沒有那麽在乎結果,大驚失色的卻變成了慕容靖。
好在宋景珏自從入了肅王的眼,也是鹹陽正風光的小郎君,慕容靖不至于沒聽說過這個人。
兩人密談了整個下午,最後達成雙方都很滿意的統一意見。
婚事慕容靖願意退步,不要求宋景珏入贅,但必須是永和帝聖旨賜婚才行。
慕容靖也不要慕容姑娘的第二個男孩姓慕容,他決定等永和帝賜婚,就去求永和帝賜他個宋府周邊的宅子,宋二和二夫人不能阻攔他姑娘想回家看看的心思。
如此兩家皆大歡喜,只差永和帝的賜婚,就能結門好親。
宋佩瑜立刻給東宮遞信,他的病已經好了,明日便入宮陪三皇子去大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