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景明要去女方家裏納吉下聘,宋佩瑜特意請了假。
剛到鹹陽,葉氏便叫人尋了對斷奶不久的梅花小鹿養在大房的花園中。如今幾個月過去,被好生伺候着的梅花鹿靈動活潑,又溫順親人,正好拿來做宋景明的頭一擡聘禮。
宋佩瑜與宋景珏穿着相似的金紅色錦袍,親自牽着這兩頭梅花鹿跟在宋景明身後。
宋景明的未來妻子不出意外的出身呂氏,卻非呂氏家主的女兒,而是呂氏家主胞弟的長女。
決定入朝後,呂氏第一件事就是分家。
依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呂氏分為北呂和南呂。
北呂做主的是呂氏老家主的嫡長子尚書令大人,也就是呂紀和的父親。
南呂做主的仍舊是呂氏老家主,等他過世,呂氏祖宅和祖業都會由幼子繼承,幼子這一支三代之內皆不可入仕。
北呂和南呂分割的徹底,尚書令大人已經舉家搬到了永和帝親賜的府邸,非年節宴席不會輕易和南呂來往。
但畢竟是血脈至親,南呂嫁女,嫁的還是宋氏嫡長子。
下聘當天,于情于理,北呂都要有人在場。
宋景明既嫡且長,是毫無疑問的下任家主,他成婚是整個宋氏的大事,聘禮更是舉全族之力。
據宋佩瑜所知,至少住在主宅的兄長們,在下聘前幾天都整箱的往大房擡東西。
宋佩瑜也送了盒足有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去大房。
多虧了永和帝、三皇子賞人都極為大方,不然宋佩瑜還真沒有與宋氏無關的私房。
他就算比宋景明小也是長輩,總不能拿的東西和宋景珏一樣,那也太不好看了。
只是堪稱豪華的聘禮可苦了宋佩瑜的嗓子,作為男方長輩,他要高聲念出禮單,讓在場的賓客都看到宋氏娶親的誠意。
勉強念完一頁紙,宋佩瑜的嗓子實在是疼得受不住,終于盼到了宮中的賞賜,連忙将剩下的禮單交給身側等候已久的旁支兄長手上。
他已經喊了頭彩,後面的交給誰都行。
永和帝賞了兩盆鮮豔欲滴的紅珊瑚,足有半人大小,饒是在場賓客都見多識廣,也為紅珊瑚難得的好品相稱贊一番。
至于紅珊瑚純金底座上的吐谷渾皇族标志,在賓客們看來,非但不是瑕疵,反而更添榮耀。
穆貴妃的賞賜中規中矩,是對祥雲如意。
若是沒有永和帝的賞賜的紅珊瑚珠玉在前,以玉如意的品質也能稱得上稀奇。
偏偏她的賞賜放在永和帝後面,東宮前面,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東宮的賞賜除了兩個金鑲寶石的擺件,還有宋佩瑜交代安公公準備的嶄新伯夫人規制禮冠。
從前朝開始,就有宮裏在得力臣子家中有喜事時,賞賜逾制婚服的舊俗。
等到前朝末年,皇室失去震懾力,禮樂崩壞,前朝初期那些森嚴的等級規矩形同虛設,賞衣的舊俗也逐漸鮮為人知。
安公公親自走了這趟,笑眯眯的與宋景明的岳父道,“大公子有心,特意求着少尹在殿下面前說情,求來了這副禮冠,要風風光光的娶五姑娘進門。”
“這禮冠五姑娘可要好好留着,将來雲陽伯夫婦頤養天年,五姑娘還能用得上呢。”安公公嘴跟抹了蜜似的,捧的宋景明的岳父合不攏嘴。
他們這等人家,誰還會再用出嫁時的禮冠,安公公的話卻委實讨喜。
等宋景明繼承雲陽伯的爵位,他女兒就是堂堂正正的伯夫人,這頂禮冠不過是提前些時日帶上而已。
這是宋家小子的心意和宋少尹在殿下面前的臉面,也是他的臉面。
他的女兒,配得上宋氏這番看重。
面對泰山大人欣慰慈愛的目光,宋景明腼腆的低下頭。
突然想起來出發前,宋佩瑜神神秘秘的與他說有驚喜。
等宮中的人離開,宴席越發的熱鬧起來。
宋佩瑜分神與金寶交代了幾句話,才拖着剛緩過來的嗓子繼續去應酬。
讓人頭昏目眩的忙碌告一段落,宋佩瑜才想起來和他一起來呂府下聘的宋景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神秘消失了。
随口問了幾個眼熟的人,都沒得到結果,宋佩瑜才警覺起來,連忙叫人去找。
最後在呂府花園的角落裏,找到了正拿着壺酒,一杯接着一杯打發時間的人。
宋佩瑜頓時被氣得夠嗆,大步走到宋景珏身邊,壓低聲音道,“起來!讓別人看到了成什麽樣子,萬一傳出閑話,你哪有臉去見景明。”
下聘的日子裏,準新郎的弟弟在準新娘家花園借酒消愁,不用想就知道會傳出多離譜的鬼話。
宋景珏默默放下酒杯從地上爬起來,低頭立在宋佩瑜身邊,與剛出發時喜形于色的模樣大相徑庭。
宋佩瑜覺得不對勁,擡頭細看宋景珏的臉色,小聲開口,“到底怎麽了?”
宋景珏本是不想答話,卻耐不住宋佩瑜的催促,悶聲道,“見大哥如此興高采烈,忍不住想我娶妻的時候,是否會有這般心情。”
宋佩瑜緊緊盯着宋景珏的表情變化,發現宋景珏煩躁之下還帶着求而不得的苦悶,頓時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深吸了口氣,伸手将宋景珏的衣服整理好,順手接過宋景珏手中的酒壺和酒杯,認真道,“有什麽話我們回家再說,這是呂府,你不能在這丢人。”
宋景珏點了下頭,與宋佩瑜回到宴席上,除了格外沉默外,完全看不出異常。
然而這副模樣的宋景珏卻只會讓宋佩瑜更提心吊膽。
回到宋府後,宋佩瑜徑直将宋景珏抓去天虎居。交代銀寶親自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入書房。
宋佩瑜先點了蠟燭,讓暖黃色的光鋪滿房間,坐在宋景珏身邊仔細沉吟了良久,決定開門見山,問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以手杵着臉發呆的宋景珏愣了下,猶豫了好一會才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是誰家的姑娘?”宋佩瑜給宋景珏倒上杯熱茶,臉上的表情被氤氲的熱氣熏得模糊,聲音卻十分溫和。像足了宋景珏小時候闖禍或者又在宋景明的對照下顯得蠢笨時,悶頭躲到宋佩瑜的住處,宋佩瑜安慰他的語氣。
熟悉的語氣讓宋景珏僵硬的肩頸稍稍放松了些,聲音也不像剛開始那麽魂不守舍,卻蘊含着滿滿的苦澀,“是誰家的姑娘不重要,反正我們不可能,她也未必會喜歡我。”
宋佩瑜松松搭在椅子上的手指驀然收緊,手指肚都泛起了青白,聲音卻沒有變化,“反正只有我們在,我保證不會與任何人說。”
宋景珏捧着熱茶窩在靠椅裏,望着蠟燭的火光發呆,沒馬上回答宋佩瑜的話。
過了好一會,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是慕容将軍府上的姑娘。”
宋佩瑜頓時滿臉空白,完全對宋景珏口中的慕容将軍沒有印象。整個人都仿佛是洩了氣似的癱軟下去,和宋景珏一般窩在躺椅裏發呆。
他真的是從還在呂府裏就始終提着氣,生怕我愛你、你愛他,或者我愛你、你也愛我卻要嫁給他的狗血劇情發生在他身邊。
盡管現在只想把将他吓得夠嗆的罪魁禍首暴打一頓,但宋佩瑜心中還是對正少年慕艾,連性格都大變卻不自知的宋景珏充滿憐惜。
只要不是他準嫂子,宋景珏喜歡誰都沒問題。
“慕容将軍在哪任職,我怎麽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個人?”宋佩瑜揉着眉心,疲憊開口。
話說出口,就相當于秘密打開了口子,宋景珏反而比之前痛快了許多,“原本是慕容将軍,半個月前已經是兵部左侍郎。”
宋佩瑜馬上對應到了具體人物。
這位慕容将軍黑發藍眼,有吐谷渾血脈,是趙國少有的猛将。卻非永和帝麾下,而是穆氏麾下。
根據宋氏的情報網,這位慕容将軍應該是穆氏的庶子,只是生母身份過于卑賤,生父也不過是旁支中的旁支,以至于生父雖然肯照顧慕容将軍長大,卻根本就不敢認這個有外族血脈的兒子。
後來慕容将軍以勇猛聞名幽州,反倒是不好再改姓。
但毫無疑問,慕容将軍絕對是目前穆氏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陪母親去雲清寺上香。”宋景珏也不管宋佩瑜是不是在聽,緩緩講述他陷進去的過程。
宋佩瑜邊想慕容将軍,邊聽了一耳朵的少男心事。
總結就是他的傻侄子對慕容将軍府的姑娘一見傾心,然後忍不住打聽對方的所有事,卻至今都沒膽子在人家姑娘面前露面過,甚至不清楚慕容姑娘是否知道有他這個人存在。
“正好父親母親也在為我議親。”宋景珏像是沒精氣神的大狗似的耷拉下頭,“我還去試探過父親的意思。”
宋佩瑜挑起眉梢,驚訝于宋景珏出息了,居然學會了‘試探’,好奇道,“二哥怎麽說?”
“父親說穆氏女非良配,讓我別想了。”宋景珏踢掉靴子,眼角眉梢盡顯委屈,“父親還說穆氏女定看不上我。”
宋佩瑜險些被宋景珏繞懵了,連忙道,“你不是喜歡慕容姑娘,怎麽又穆氏女了?”
“有什麽區別?”宋景珏幽幽開口,“我總要顧及人家姑娘的名譽,她是慕容将軍的獨女,我若是說慕容姑娘,父親肯定馬上就猜到是誰。再說連慕容将軍都應該姓穆,我說是穆氏女也沒錯。”
宋佩瑜都要被宋景珏的歪理氣笑了。
就這麽塊木頭,活該他娶不到媳婦。
宋佩瑜敢保證,他二哥肯定以為宋景珏口中的穆氏女是住在穆氏主宅的姑娘。
他記得穆氏主宅唯一尚未婚配的姑娘,就是穆氏家主的幼女,每次兩儀宮送東西到東宮,都少不了這位姑娘‘親手’繡得荷包。
以穆氏的好算盤,二哥說的也沒錯,這位穆氏女絕對看不上區區禮部侍郎的兒子。
宋佩瑜正要說話,五髒廟突然發出抗議,這才驚覺他整天只吃了幾塊糕點裹腹,正餓得心都在發慌。
于是先叫銀寶去小廚房給他拿點吃的,看在宋景珏确實傷心的份上,又親自去提了壇已經為數不多的果酒。
小廚房只為宋佩瑜一個人服務,時時刻刻火竈上都有濃郁的高湯,就是防備着宋佩瑜突然很餓馬上就要吃東西的情況。
須臾的功夫,兩碗熱乎的牛肉面就端了上來,還有幾盤現拌的清爽涼菜。
說是牛肉面,實際上大半碗都是牛肉,剩下也是青菜居多,手擀的面條反而只占了個碗底。
宋佩瑜連續吃了兩碗,還想再吃,卻被銀寶大驚小怪的攔住了,生怕他吃到積食,明天要遭罪。
宋景珏則化悲傷為食欲,吃了足足五碗才停下來,癱在軟榻上耍賴不願意走。
恰巧金寶回來,要與宋佩瑜禀報趣事。
宋佩瑜便不再強求牛肉面,叫小廚房端些好克化的糕點和果子來,攆宋景珏先去洗漱再來聽睡前故事。
金寶本是跟着宋佩瑜去呂府,又按照宋佩瑜的交代去找參加謝府老夫人壽宴的宋二。
沒什麽要緊事,主要是想混進去看熱鬧。
謝老夫人大壽,宮中也有賞賜。
永和帝還是那麽財大氣粗,穆貴妃也還是漫不經心,東宮的賞賜就極為有趣了,是個六斤六兩的壽桃,上面沒有任何其他裝飾甚至連紋路都沒有。
安公公朗聲念出賞賜的時候,衆人還沒發現問題。
等見到小太監手裏捧着的純金壽桃,席間原本熱鬧的氛圍才一下子冷了下來。
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聲來,說了句,“前個兒見到揚州富商過壽,收到的壽桃都比這個大,上面的花紋也更好看,公公莫不是拿錯了,将殿下賞賜給您把玩的東西拿出來糊弄謝老夫人。”
此話一出,謝氏衆人的臉色皆如打翻的調色盤般精彩,謝侍郎不得不站出來,牙疼似的對滿臉肅穆的安公公道,“公公可是拿錯了東西?這桃子……”
安公公打斷謝侍郎的話,“這桃子不是正符合謝老夫人的身份?咱們也想将桃子打的大些華麗些,但六斤六兩已經是平民賀壽的極限。”安公公擺手,“再大,就不合規矩了。”
衆所周知永和帝在爵位上的封賞極為吝啬,實際上除了爵位之外,永和帝對內外命婦的封賞同樣沒好到哪去。
除了永和帝的自家人,迄今為止也只有宋氏、駱氏、穆氏和北呂拿到外命婦的朝服。
安公公說謝老夫人是白身,完全沒毛病,因為她還沒拿到與謝侍郎官位相同品級的朝服和敕封聖旨。
沒等傻眼的謝侍郎說話,安公公耷拉着眼皮先發制人,“原本殿下對這些規矩并不太看重。但咱們都知道謝大人向來在乎這些,免不得要提醒殿下,別壞了謝大人循規守矩的美名。只是……”安公公左右看了一圈,專門往富麗堂皇的地方盯,臉上的肅穆變成恰到好處的疑惑,“似乎是咱們會錯了意?其實謝大人并不太在乎規矩,還是只在特定的事情上才在乎規矩。”
安公公說了那番話後就甩袖離去,謝侍郎也沒臉強留。
說起來也是謝侍郎先給東宮使絆子,東宮才稍稍回以顏色。
而且東宮太監句句都離不開規矩,內容和謝侍郎給三皇子準備朝服時上的折子不能說毫不相關,只能說一模一樣。
即使席間的賓客大部分都和謝侍郎關系匪淺,這個時候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畢竟東宮如日中天,大家都怕被抓了話柄,最主要的是陛下登基以來種種行事,已經表明态度站在東宮後面。
可憐謝老夫人平白惹了氣受,大好的日子卻開心不起來,早早就借口乏了,要回房間休息。
賓客都是有眼力的人,知道主家無心待客,紛紛提出告辭。
沒想到離開不久的東宮隊伍,他們又回來了。
這次來的不是安公公,而是自小就在三皇子身邊伺候的小厮來福。如今在千牛衛挂名,雖然區區從七品根本不夠看,但外面的人還是要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尊稱聲長史。
來福比陰陽怪氣的安公公和善得多,剛進門就主動給謝侍郎道歉,“本就是安公公誤會了您的意思,非但不知悔改還又将錯處歸結在您身上,當真是不應該。殿下已經罰了安公公半年月銀,還請謝大人不要記仇才好。”
謝侍郎敏銳的察覺到來者不善,完全沒被來福和善的外表迷惑,只求這茬趕緊過去。
他早在被永和帝找茬後又被禮部尚書苛待的時候就後悔了。
沒想到向來沒脾氣的三皇子,也要敲打他。
來福偏不讓謝侍郎如意,笑吟吟的從懷裏掏出嶄新的禮單來,口口聲聲‘殿下交代我要替安公公給老夫人和謝大人賠罪,特意多賜了些小玩意。’
還要吩咐随行的人将每件禮盒中的東西都拿出來,拉着謝侍郎和前院的賓客仔細賞玩,對種種物件的來歷如數家珍,碰巧每樣東西都有來歷可說,曾經的主人都是宗室貴女,至少是個縣主。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來福背後還有人撐腰。
謝侍郎就算再怎麽痛苦,也要由着來福長篇大論,最後連專為宴席請的歌姬舞姬都省了下來。
金寶跟在宋二身邊,将一切盡收眼底。
他也是個能人,竟然能毫無違和感的仿照安公公、謝侍郎和來福的表情語調。
不僅久未見過語言類節目的宋佩瑜看得舒爽,連為情所傷的宋景珏都暫時将他的慕容姑娘放下,露出了笑顏。
等到金寶吹了蠟燭,領賞離去。
宋佩瑜都快睡着了,宋景珏突然從床上蹿起來,目光懷疑的望向宋佩瑜,“謝府的事不會也是你的主意吧?”
宋佩瑜轉過身來仰躺在床上,只露出明亮的眉眼望着宋景珏,“你怎麽會如此想?”
宋景珏将側面翹起來的頭發按下去,低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哥根本就沒讓你給嫂子在殿下那求禮冠。我聽說呂氏府上準備做禮冠的時候,派人來問大伯娘的意見,大哥整宿都沒睡覺,轉天抓着一寸厚的紙去找大伯娘,上面都是禮冠的草圖。”
宋佩瑜無所謂的聳了下肩膀,他還真不知道這個插曲。
不過也沒關系,沒誰規定新娘子婚禮當天只能戴一頂禮冠,反正吉服肯定不止一件,宋氏和呂氏都家大業大,娶妻嫁女的規矩更是鋪張繁瑣,宋景明精心設計的禮冠必然也能用上。
對宋景珏倒是不必解釋的那麽清楚,宋佩瑜給宋景珏講另外的道理,“我幫呂氏女求禮冠,也是給景明求臉面。我和謝侍郎又沒仇,做什麽要找他的麻煩。況且東宮也是好意,只是沒想到謝侍郎說法和行為不一罷了。殿下如此尊貴,知道會錯意後還願意另賜謝老夫人珍寶,我要是謝侍郎,恐怕要羞愧死了。”
宋景珏臉色掙紮着變換了幾個表情,最後停留在贊同上,“殿下真是個好人。”
“你的心思也沒用在別處了,還是想想慕容姑娘吧。”宋佩瑜聽謝府笑話的時候沒少吃東西,這會才開始撐得慌,幹脆坐起來和宋景珏聊天。
‘慕容姑娘’仿佛是個開關,恢複些精神的宋景珏立刻委頓下去,“父親都說不可能了,我若是再糾纏,和浪蕩子有和區別。”
宋佩瑜發出聲悶笑,十分确定少年慕艾會讓人降智。
可憐宋景珏原本就不太聰明,如今竟然透着股憨傻勁。
“你明日再與二哥說,這次別說什麽穆氏女,就說你喜歡慕容将軍府上的姑娘。”宋佩瑜靠在床頭教宋景珏,“将你腦子裏的彎彎繞子都收起來,就算你爹還是不許你娶慕容姑娘,難道還會滿天下的嚷嚷自家兒子對誰求而不得?”
宋景珏還是沒明白其中的差別,卻大概能猜到自己可能又做了蠢事。
本是該郁悶,卻因為想到和慕容姑娘的事有了轉機,忍不住揚起了笑意。
宋佩瑜簡直沒眼看宋景珏的蠢樣子,卻沒法不管他。
怕他事到臨頭又出于莫名其妙的想法繞彎子,宋佩瑜又給他吃了顆定心丸,“你是禮部侍郎的嫡長子,慕容姑娘是兵部侍郎的獨女,正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如果二哥一口回絕,你就來找我,我幫你勸二哥。”
次日宋佩瑜從上學開始就暗自注意重奕,同時等待勤政殿的傳喚。
他那番胡言亂語能騙得了宋景珏那個傻小子,卻根本瞞不住當事人重奕和時刻關注東宮的永和帝。
結果這父子兩個都能沉得住氣,直到宋佩瑜出宮,仍舊風平浪靜,平白浪費了宋佩瑜早就準備好的幾套說辭。
難得早些回府,宋佩瑜特意去給宋老夫人請安,見宋老夫人精神抖擻,柳姨娘也臉色紅潤還胖了些,才放下心來。
自從宋佩瑜開始做伴讀,閑暇時間越來越少,去後院請安間隔的時間自然越來越長。偏生他是有正事在,宋老夫人和柳姨娘就算再想念他,也不會輕易差人傳宋佩瑜來後面。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宋佩瑜自己送上門來,又不趕時間,直到月上中天,念着宋佩瑜明日還要起早進宮,宋老夫人和柳姨娘才肯放人。
路過大房垂花門的時,宋佩瑜腳步不自覺的緩了下來。猶豫數次,連守門的小厮都注意到他的異常,頻頻看過來。
最終,宋佩瑜還是回了自己的天虎居。
少年慕艾這麽美好的情誼,還是不要被朝堂博弈玷污了才好。
等二哥拒絕了景珏,景珏仍舊初心不改,他再去說情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