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雷（亮光）

第5章

塔矢亮腳下堅實的水泥地突然變得沼澤一樣癱軟，一秒之後他就完全深陷了進去。

沉入了令人窒息的河水中。

冰涼刺骨的河水立刻灌入了他的鼻腔和耳膜，腳下被水藻一般的東西纏着，讓他無法浮上水面。

河水的刺激使他睜不開眼睛，當他維持着最後一絲鎮定屏住呼吸勉強睜開雙眼時，看到的卻是綿延不斷的水藻，蓋過了他的頭頂，在他周圍搖曳。

要掙開它們，浮上水面。

他在心中用力地想着，就像早晨對待那個頭顱一樣。

他的腳跟感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他嘗試着擺動雙腳，驚喜地發現它們掙脫了水藻。

他又如法炮制，等他周身都沒有水藻纏着時，一股強大的威壓卻突然接近了。

和緒方先生名人挑戰賽決勝局時相若的氣勢，帶着明顯的惡意，在朝他靠攏。

一頭巨大的狼狗出現在了離他一米多遠的地方，那只狼狗的體型比大象還要大上不少，全身上下有着奇怪的花紋，長長的毛漂浮在水中。

那雙黃色的眼睛緊盯着他，帶出一陣殺意。

它擡起一爪，朝他拍來。

就當塔矢亮以為自己要死在當場時，一道明亮的刀光閃過，狼狗的前爪就這麽被硬生生地削了下來。

在他忍不出要吸口氣時，周圍的水速突然變得平緩下來，新鮮空氣迫不及待地從他鼻尖湧入。

他還置身水中，可他能呼吸了。

來不及驚喜，塔矢亮就發現面前的狼狗發怒地狂吼起來，周圍的水藻變成了點點光暈，飛速地游向它。

朦胧中，他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握着長刀面對狼狗的背影，格外熟悉。

“塔矢！”

在周圍的水流完全吞沒掉他整個人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把他帶向上方，浮出了水面。

塔矢亮劇烈地咳嗽起來，要不是剛才那一瞬間的呼吸，他就要溺死在水裏了。

“阿光！這裏這裏！”

“抓住竹竿！進藤！”

周圍一瞬間喧鬧起來，塔矢亮咳出了聚積喉中的河水，這才抹了一把臉，看向那個救他的好心人。

那個好心人濕透了頭發，額前的金發一縷縷的貼在額頭上，正不斷往下滴着水珠。他一手緊緊抱着塔矢亮，一手抓向伸過來的竹竿。

“……進藤？”

進藤光抿着唇，夾在他腋下的那只手臂箍得死緊，看來是用了最大的力氣。幸虧他抓着的那根竹竿拉得飛快，不然他們兩個保不準得一起沉下去。

到了浸在河裏的石階邊，進藤光首先把塔矢亮給扶上了岸，等他開始雙手撐在石階邊上爬起來時，突然啊呀叫了一聲，手那麽一滑，眼看着就要沉入水裏。

“進藤！”

“喂！”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塔矢亮和旁邊的人同時伸出手去拉進藤光，結果一個重心不穩，一個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魂中緩過勁來，雙雙被拉進了水中。

藤崎明吓得松了手中的竹竿，花容失色地站起來：“佑輝！阿光！塔矢君！”

過了幾秒，水面劇烈地抖動起來，塔矢亮和三谷佑輝一人拉着進藤光的一邊浮上水面。

進藤光被兩人拉着，在水中小幅度地沉浮，尴尬地笑笑：“啊哈，腳抽筋了。”

藤崎明長出一口氣，腳一軟跌倒在地：“剛才真是吓死我了，臭阿光，到死都不忘記拉上我們家佑輝墊背。”

“喂喂藤崎小姐你可要搞清楚，我可是見義勇為的五好少年啊。這怎麽說都是英勇就義吧？”

因為剛才進藤光是在石階旁邊落水的，所以三人離石階很近，游了一會兒就接連上了岸。塔矢亮兩次落水，第一次毫無準備差點被淹死，第二次被他人連累照樣沒有準備，再加上在水裏的那一場掙紮，體力耗費得厲害。到了石階上就不起來了，就算還有三厘米左右的冰涼河水浸在腿上，他也暫時不想動。

三谷佑輝一上岸就被藤崎明拉到一邊去噓寒問暖，藤崎明本來想把自己的外套給三谷穿上，被三谷反套回自己身上。兩人在那邊冒着粉紅泡泡你看我我看你，顯然屏蔽了另外兩個人。

進藤光喘着粗氣，雙手撐在淺淺的水中，也是和塔矢亮一樣不想動了。他的腳抽筋，就算想站起來也得費一番功夫。

“哈……哈……塔矢亮你個笨蛋！”氣還沒喘勻，進藤光就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沖塔矢亮吼起來。“你沒看到這邊青苔都長出來了嗎！這麽滑的路你還偏要走邊上！你看……哈……掉下來了吧……還要……還要我去救你……害得我……哎喲我靠……害得我差點被你連累！”

說完一大串話後，進藤光就開始劇烈咳嗽，不過不是因為嗆了水，而是嗆了氣。

塔矢亮靜坐了一會兒，等氣息平靜下來之後低聲咳了兩嗓子。“……抱歉。”

他被那個“女孩”所迷惑，走到了河裏差點死掉，也不知道在別人眼裏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大概就是失足落水吧。

不過進藤光怎麽會在這裏？剛才那個女孩子好像是進藤的鄰居，他居然不知不覺走了這麽遠，他之前走的地鐵站入口可是和進藤光的家反方向的。

扭曲了時空……嗎。

進藤光大力喘了幾口氣，看樣子是終于喘勻了。“真是笨蛋！走路居然都會掉到河裏……要不是我和明明他們正好在這邊玩，你就等着上明天的報紙頭條吧！‘塔矢亮九段河邊失足落水’，怎樣，标題夠勁爆吧。”

塔矢亮試着站了起來，發覺體力恢複的要比平常快很多。

是那個什麽“靈力”的作用嗎？

進藤光還跪坐在石階上，暗青色的河水在他腿上晃蕩來去。看他站起來，沒好氣地伸出了手：“我的腳為了救你抽筋了！好歹扶我一下吧，塔矢君？”

塔矢亮伸出手，卻不是拉住進藤光，而是伸向進藤光的左腳腳踝。

他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正捆綁着進藤光腳踝的小東西身上，不出所料地看到那個類魚物化為了飛灰。

“塔矢亮，你幹嘛啊。”進藤光歪歪頭，聲音裏有好奇也有不耐煩。

“啊，不，沒什麽。”塔矢亮把手伸回，拉住進藤光伸在半空的手，手上用力，把他扶了起來。

進藤光站穩後咦了一聲，“诶？我的腳好像不痛了？”他試着踏踏左腳，“真的不痛了诶！”

“所以你剛才腳抽筋只是為了把我拉下水嗎。”一個毫不客氣的聲音傳來，三谷佑輝拉了拉高中校服的衣領，吊着眉梢問道。

“怎麽了，有問題啊。”恢複了活力後的進藤光做了一個鬼臉，“可別忘了半個小時前是誰幫你們兩個從藤崎伯父那裏脫身的。”

“是，是。”藤崎明走過來做和事佬，“所以佑輝剛才不是舍身救你了嗎阿光。好了，我們先去你家吧，看這天快要下雨了，塔矢君的臉色好像不太好，是着涼了嗎？”

聽她這麽一說，進藤光也看向塔矢亮那邊，有些擔憂地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塔矢，沒事吧？”

塔矢亮搖頭，微微一笑：“不打緊的。”

天空毫無預兆地下起雨來，藤崎明短促地叫了一聲，被三谷佑輝脫下濕重的外套擋在頭頂，兩人率先跑上了石階連着的路邊。進藤光也趕緊拉過塔矢亮，四個人前前後後地往進藤光家跑去。

還好瓢潑的大雨在昨天晚上已經停止了，今天也不過是吓唬人的小雨罷了。等進藤光掏出鑰匙趕到家時，藤崎明也只是稍微沾濕了外套。

看着客廳裏三個剛剛經過河中歷險記的男生，藤崎明很自覺地跑去了廚房，留給三人換衣服的空間。“我去泡點熱茶！”

廚房裏響起水流的聲音，在客廳裏尤為明顯。三人站在客廳裏，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有些尴尬。

塔矢亮今天穿的衣服雖說是屬于休閑裝那一類的，但裏面卻還是穿了長袖的西裝打了領帶，在河裏來回了兩趟，早就吸滿了水，粘在身上有多難受有多難受，恨不得早點去換衣服。但現在不是在他家裏，進藤光還杵在客廳，現場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少年，總不能失禮，所以只好先表達一番禮貌。“進藤，不知道這位是……”

進藤光這才想起剛才的那場混亂中還沒有給塔矢亮和三谷互相介紹，連忙補救：“哦，塔矢，這個是我朋友，三谷佑輝。三谷，這個就是加賀那家夥一直念念不忘的塔矢亮。”

三谷別有深意地哦了聲，斜睨了他一眼：“拜托，我也是下圍棋的，老早就聽過他大名了。”說着，他特意盯着塔矢亮看了幾眼。嗯，被水全部浸濕後衣服都緊貼在身上，看得出身材很不錯，臉蛋也長得非常漂亮，要不是那雙碧眼帶着無形的鋒利，像是出鞘的武士長刀，一定會被人以為是女生吧。

三谷佑輝摩挲摩挲下巴，點點頭：“這麽看來，确實是你小子喜歡的口味啊。”

塔矢亮對三谷不禮貌的打量和類似于調侃的話都裝作視而不見，非常有禮地稍微彎了彎腰。對方雖然和他看起來差不多年紀大小，但是救了自己，這點禮數還是必要的。

“初次見面，三谷君，非常感謝剛才的救命之恩。”

三谷佑輝啧了一聲，手把濕漉漉的頭發一撩，“要感謝就感謝旁邊那個白癡吧，是他第一個發現你的，去水下找了你很久。”

“……是嗎。”塔矢亮稍稍斂眸。

“三谷，你廢話好多！啰嗦！還有什麽叫我喜好的口味啊！”進藤光伸出雙手放在三谷背上把他推到廚房那邊，“有時間在這邊耍帥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得到藤崎伯父的認可吧！”

“喂，我衣服可是為了救你都濕透了！”

“等會給你！急個什麽勁，走你。”把三谷往藤崎明所在的廚房一推，進藤光轉過身就一臉笑意地拉了塔矢亮往樓上走。“塔矢，去我房間換衣服吧。你的校服我媽媽洗了，還沒有幹，今晚就暫時穿一下我的衣服好了。”

塔矢亮正在低頭沉思剛才在水下發生的一幕，被進藤光突然這麽一拉，有些驚訝：“啊……這個就不用了，我馬上就回家了。”

“從我家到你家要四十分鐘吧，這麽久的時間都穿着濕衣服肯定會感冒的，我可不想去棋會所時被北島先生念‘都是進藤你才害得小老師感冒的’，啊啊，那會煩死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