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來
慢慢的,不止林歲自己,就連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發現,她的遺忘症越來越嚴重。
有時候她前一秒做了一些事情,到了下一秒的時候,則會将此忘得一幹二淨,什麽也記不得。
前一次,她是在馬路邊上忘記事情,導致差點被車撞到,不記得回去的路。近幾次,是在實驗室大樓裏,她有時會在工作上忘記重要的事情,導致一些項目亦或是程序的毀壞。
有同事隐隐不滿,私下難免會竊語幾句。
更有甚者,将此話故意傳到封明哲的耳中,想讓他從這邊做出一些工作上的調整。
卻不想,封明哲倒像個沒有聽到,也沒有發現項目上的重大失誤一樣,什麽也未表态。
有人不服,尋了個別的借口去到他的辦公室,欲側面提一提這事兒。
此時,封明哲正神色淡淡地盯着辦公桌上擺着的一個小巧籠子看。
來封明哲辦公室的人穿了一身的灰色衣裳,他順着封明哲的視線往桌上看去,發現籠子裏裝的是一只白色小倉鼠,許是被喂得很好,身子有些肥,但哪怕這樣,它現在還在低頭尋着東西吃。
灰衣男見自己沒有得到一絲的眼神,輕咳兩聲,硬着頭皮想着怎麽着也得提一提。
可當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封明哲卻發話了,且還說問他一個問題。
“如果你養了一只倉鼠,發現它快要死掉了,你會怎麽做?”封明哲眼皮也未擡地問。
灰衣男又看了眼籠子裏吃得正歡的白色小倉鼠,尬笑道:“封總,你的這只倉鼠不好好的嗎?瞧,長得多好。”
封明哲逗弄了兩下倉鼠,神色依舊沒有變化,“所以我是說如果。”
“咳咳咳,這個嘛。那得看我有多喜歡了,若是喜歡得緊,就尋一切辦法醫治它,若是不喜歡,那就重新買一個呗。反正倉鼠這種東西,本就不大養得活,而且又還不貴。”灰衣男說着說着,察覺到封明哲的神色倏地冷下來,便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急着補救,“我,我這随便說說的。”
“沒事。”封明哲淡淡吐出這兩個字,随後往後一仰,頭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兩指疲憊地捏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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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之間,灰衣男似是想起了在樓下說不定此時又忘了些重大事情的林歲,他發現,她們這兩個人的這個小動作,怎麽這麽像呢。
以前他去林歲辦公室的時候,恰巧碰見過她也這樣。
灰衣男再看了眼封明哲,心裏的那個篤定更深了。
“怎麽?還有事?”察覺到一直有一道似打量的目光,封明哲冷冷睜眼開,話語間的氣勢滿是壓迫感。
“沒,沒,沒有了。”灰衣男愣住,摸了摸鼻尖,倒退着出了門。
不過灰衣男退出去後,想要鬧事的心絲毫不減,反而更加急切,仿佛得了個巨大私人秘密似的,想要同人講一講他發現的這個新八卦。
“你是說,封總問你養小倉鼠的事兒?”有一位攪着杯中咖啡的女人說。
“還問你它要死掉了怎麽辦?”
“怎麽會舉這個例子來問你?”
……
幾個早就不怎麽看得慣林歲的人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句地問灰衣男。
灰衣男坐在桌上,瞧了瞧身後沒別的人後,右手捂在唇邊,神秘兮兮地說:“那不然?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你們是不知道,當時我随口說了扔了後,他的那個表情,啧啧,原來啊。”
灰衣男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故意加長了這一句的語調,将它拖得很長,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周圍聽八卦的人中,有不少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心想着這兩人原是這樣的關系,說不定林歲進這個實驗室大樓裏時,就是通過的某種不正當關系。
“但是,平時沒看見他們兩個人怎麽接觸啊?”當然,也有人持懷疑态度的。
“你笨啊,若是光明正大了,這關系還蓋得住嗎?”攪着咖啡的那個女人斜着眼睛過去。
“可是……”那人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們知道林姐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嗎?”
那人是新進實驗室大樓的,稱呼凡是比她先來的人,皆是姐或是哥。
灰衣男說到這個拍了拍自己胸膛,“當然是封總領着進來的啊,我來這個大樓也快七八年了,知道的自然比你們多。你不問我還差點忘了,那天還真是封總領着她進來的。”
“真的?”不少人瞪大了眼,嘴巴更是張得大大的。
灰衣男點了點頭,眉梢稍揚,“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做什麽。這事兒應該是快三年前了吧,也就是封總剛剛接手這個公司的時候。”
灰衣男說的這話,宛如給平常表面上看似很平靜的實驗室大樓裏扔進去了一個潛水炸彈,砰的一聲炸開,炸了周圍人一身的水花。
以前,別人見了林歲後總是能繞道走就繞道走的,可自此之後,在和林歲在路上碰到時,不少人會投去另種別樣的眼神。
林歲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但她向來是完全不在意別的目光和言語,根本就沒将此事放在心上,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沒有絲毫的影響。
能夠影響她的,就只有她自己控制不住的遺忘罷了。
這天,她問慕久朝:“你有沒有發現我這幾天的遺忘症更加厲害了?”
“嗯?”慕久朝正在做飯,面上是一貫如初的淺和笑意,他擡眸問她:“怎麽了?”
“我總覺得我會經常忘記一些事情,又搞混一些事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林歲喪氣地說,食指在他背上打着圈。
慕久朝想起上回林歲忘路的事情,神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若是他系統裏沒有可以定位主人位置的程序,他根本就不敢往下想後果。
“若是有一天,我又忘記回來的路了怎麽辦?而且,你找不到我怎麽辦呢?”林歲又問。
“不會,我會找到你。”慕久朝回過神來,轉過身抱住林歲,緊緊地。
林歲覺得胸腔裏有些悶,她拍了拍慕久朝的背,将他推開,“你也不能說得這麽肯定吧。就像之前暮芸給我說過的一樣,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要去看看醫生了?萬一哪天我早上起床,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怎麽辦?”
恰時,慕久朝身後的鍋滋滋滋的冒着氣,林歲聞到一股怪味道,叫道:;“菜要糊了,糊了。”
慕久朝關小了火,若有若無地問了一句,“林歲,那你怕嗎?”
“嗯?怕什麽?”林歲不太明白,“怕我自己會忘記所有的事情?還是你找不到我?”
“應該,還是怕的吧。”林歲聳了聳肩,緊接着被鍋裏冒出的辣氣嗆到,止不住地咳嗽了兩聲。
“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慕久朝說,神色落寞。
等到林歲一走,鍋裏的菜沒等好一會兒便燒好,他将它盛在盤子裏,洗鍋,擦臺面,所有的動作跟往常一樣。
明明廚房裏的角落裏堆着洗碗機,但他還是自己做了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做着的。
因為他想他本身就是一個機器人,他做和洗碗機做本沒有區別,可一想着是給她,他又覺得這一切不一樣。
慕久朝故意将水龍頭開得很大,流水聲嘩嘩嘩,砸在水槽裏,聲響更大,不少水漬更是濺出來。
他雙手撐在水槽邊上,半垂着眼眸。
這些天裏,他又何嘗不是矛盾。
心底既希望着她能好,能愉快,能回歸自己。
可內心深處,真正的,終究還是存在着一份自私。
“林歲,你相信嗎?我總會找到你的。”
等到林歲吃完飯後,慕久朝不知怎的,又給她說了這麽一句話,一字一句,嚴肅而又認真。
林歲愣了一兩秒,頭一次見着慕久朝是如此的神情,她笑了笑,“信的。”
可沒過幾天,林歲在沈暮芸的陪同下,還是進了一家醫院。
夜裏她的失眠從始至終就沒有好過,加上這幾天的遺忘,她覺得自己又走到快要奔潰的邊緣,恰巧今日沈暮芸心血來潮,說是來實驗室大樓裏接她下班,随口提了一句,讓她幹脆進醫院看看得了。
林歲頭擱在後背椅上,輕聲嗯了一聲。
沈暮芸一下子将車停下,兩人哪怕是系着安全帶,也被慣性一帶,往前一傾。
“怎麽?”林歲雙手握着安全帶問。
沈暮芸重重地呼吸了好幾下,才問:“我沒有聽錯吧?你竟然自己說要去看病?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前你那個樣子,我死命叫着你去,你可都是不去的。”
“以前?”林歲往後一靠,小聲地說了一遍,右臂蓋在眼前,“不記得了。”
沈暮芸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到底該給不給她說。
良久,沈暮芸才試着問道:“你想好了?要是你好起來,發現身邊……”
“這又沒什麽,至少我可以好過一點吧。”林歲輕聲說。
沈暮芸咬着下唇,重重地在方向盤上拍了兩下,最後一咬牙,“這可是你說的啊,倒時候你可不要怪我,這是你自己選的,要是,要是,算了,也沒什麽要是了。”
林歲嗯了一聲,“我怎麽可能怪你,反正什麽事情也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得了這話的沈暮芸總算把心擱回了肚子裏,一邊開着車,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就說,當初就叫你去醫院看看,早治早好,哪能擱到現在了,白白的受了這麽久的苦不說,還被人騙。”
“被誰騙了?”睡意漸來的林歲,聽見沈暮芸說的最後一句話,小聲地随口問了一句。
沈暮芸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你身邊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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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來晚了,
昨天上午拔的牙,下午和晚上疼得腮幫子都感覺在顫抖
今天還是有些隐隐地疼,碼字速度就有些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