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越舉
相框哐的一聲落在地上,又滾進一個角落處。
慕久朝面上并無任何的波動,他只是蹲下身,撿起那個只屬于她們二人的那個相框,右手拂去上面的雜塵,又将其端端正正地放到茶幾上。
砰的一聲。
林歲雙手将相框拂到地上,她的情緒波動太大,胸口跟着一伏一伏,像一頭随時都可能爆發的受傷小獅。
她像是和慕久朝對上,只要慕久朝撿起那個相框,她就反手又将它弄到地上去。
終于,林歲實在受不了不厭其煩的慕久朝,對着他吼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在那個人剛離去的時候,她想着還是不要見得好,故意将照片弄到茶幾角落裏去,這樣她能自欺欺人的裝作看不到它,亦不會去想他。
最後呢,還是有人将它擺到面上來。
還是被她帶回來的這個人擺到面上來。
他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林歲抓起身旁的一個抱枕,咬牙又是朝慕久朝甩過去。
林歲今晚的一系列行為舉動,明眼看就是在撒潑,慕久朝心中也知道,但他還是對她說了句抱歉,“對不起。”
對不起,終究是他越舉了。
最後,林歲是被慕久朝抱到房間裏去的。
她哭得累了,蜷縮在沙發裏睡着,頭發緊緊地貼在側臉上,眼角處還挂着淚痕。
難得地,現在的她不再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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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久朝站在她的對面,想了很久,才打橫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他還扯過一旁的被子,蓋到她的身上。
整個過程,慕久朝的動作很輕,他怕将她弄醒,更怕她醒來看到人是他。
被窩裏的林歲的呼吸聲漸漸正常。
慕久朝沒有走,依舊垂眼站在她的面前。
只要他想,他不僅可以知道任何時候她的心中所想,他還可以知道她做夢時,夢見了什麽。
應該也是和那個人相關的吧。
慕久朝立在黑暗中這樣想,他終是坐在床前的地板上,靜靜地望着林歲的睡顏。
哪怕林歲睡着了,她的眉頭還是皺起的,宛如永遠有一片烏雲照在她的頭上。
沒過一小會兒,林歲開始翻身,反複地翻過去,翻過來,被子被她踢到地上。
慕久朝站起身,替她重新捏好被角,他的手放在她頭兩側的時候,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她眼角處又滑落下一滴一滴的淚。
慕久朝的雙手僵住,良久,他才抽回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床前的冰涼的地板上坐着。
還沒到一個半小時,林歲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彈坐起來,靠在床頭上,大喘着氣。
她的胸口處和背心處,一片濕潤。
慕久朝還未反應過來,又見林歲轉過身,慌裏慌張地在床頭處摸索,嘴裏振振有詞,雙手不停摸索。
她一直在找着東西,一件應該很重要的東西。
明明燈的開關就在床頭附近,她僅需一擡手,就能摸到,燈一開,什麽東西不見了,什麽東西在哪兒,一下子就能清晰明了。
但她好像就是不去開燈,就是借着黑暗的獨特隐蔽,在那裏摸索。
“林歲,你在找什麽?”慕久朝皺眉站起身,正想開燈,林歲卻叫住他,他的手也就停在半空中。
“慕久朝。”林歲朝着他的這個方向轉過身來。
“嗯。”為了方便林歲說話,慕久朝在床前蹲下身,保持着能夠與她同視的姿勢。
黑暗裏,林歲借着點點兒迷蒙的月色,雙手猛地握住慕久朝的手,空洞的眼神裏透露出來的,只有一望無際的欲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急切。
“你是真的願意做任何事情嗎?”林歲雙手止不住地打顫,她剛一說完,又着急地重複了一遍,更似神神叨叨。
林歲此時的坐姿是背對着窗戶的,她臉上的神色說實話慕久朝看不大清,恰值時間正是淩晨三點,一切太過巧合。
以至于後來慕久朝就不止一次的想過,現在的情景,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說這只是林歲的一個夢。
而他,是進了林歲的那一個夢。
如此,夢裏才能什麽都實現。
慕久朝笑着點頭。
林歲又似覺還不夠,雙手緩緩上移,直至捧住慕久朝的臉。
臉上是溫熱的掌心觸覺,獨屬于她的溫熱。這回,慕久朝是真笑了,用帶着一抹蠱惑的聲音問:“主人,你還不信我嗎?”
林歲雙手在慕久朝的臉上摸索着,一筆一劃,又似要将他的整張臉都刻印在腦海裏。
最後,林歲還是顫着聲問出那句在回來的路上,她想了許久的話,“你是否願意,替我去成為真的那個人?”
從實驗室回來的路上,她想了許久,想着要001真正地成為那個人,而且他現在之存在的不就是當那個人的替身嗎。
否則,001現在的結果,早就應該和078一樣了。
但是,001早就有了自己的思想了啊。
一路上,兩種思想,在她的腦袋裏直打着架。
最終,在離家五百米的時候,她是一路跑回來的,因為她怕自己稍微慢一點,前面的那個想法就會遙遙領先。
不得不承認,她始終下不去那個手。
但是後來當她在茶幾上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她很想給慕久朝一巴掌。
很想大聲地質問他,質問他憑什麽,憑什麽動她的東西,憑什麽覺得明明她都塞到角落裏的東西,他能夠自作主張地拿出來,到底憑什麽。
沒一會兒,她也确實打了他。
還就是用着那個照相框。
他沒有躲,硬生生的挨了那麽一下,但這一點兒也沒有消她心中的怨氣。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是怎麽回到房中的,當然,不用想,除了慕久朝還有誰,家中裏第二個人嗎。
緊接着她做了一個夢,夢到那個人漸漸離她遠去,她在後面拼命地追,怎麽也追不上,他還是走了,她連他的一個背影都看不到。
漸漸的,有時在夢中,她快記不清他的那張臉,只記得他隐隐的那個輪廓。
她很怕,怕自己有一天,再入夢的時候,夢裏什麽都沒有。
一望無際的只有皚皚白雪,而她,在裏漫無目的,終無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