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月枕石拒絕了展昭在井底給她什麽獎勵, 他們為了挖這只木盒子沾了一身泥灰,剛剛一定是她被花貓迷了眼才做出了吻貓臉的沖動之舉,這就二話不說先一步攀上了繩子朝井口而去。
井底慢一步的展昭摸了摸被吻過的側臉, 他是抑制不住嘴角上揚,也顧不得一手的泥灰沾到臉上坐實了花貓的名號。
正事要緊!展昭以強大的自制力壓下了笑容, 目前最重要的是解開木盒子的鎖, 這應該也不難,月枕石早年練過開.鎖.技,巧, 九成能将木盒順利打開。
這樣一想, 果然他的枕石是最好的,讓他控制不住又笑起來,和嚴肅的破案環境一點都不合。
“熊飛?”月枕石在井口等了一會才見展昭姍姍來遲, 他到底在井下又做了什麽, 怎麽感覺花貓的腦門上寫了大大的一個‘傻’字。
展昭若無其事看了一眼月枕石, 又對守在井側的醉紅樓古管事嚴肅地說,“暫且封閉四周,別讓任何人靠近這口井。另外,還請古管事先召集樓裏的人詢問一番,有沒有誰見過或是聽說過與笙井有過的怪事。”
古管事只覺流年不利, 幾個月前一牆之隔的殺貓案剛剛過去, 還沒消停多久又在樓裏的後院井中挖出了奇怪的東西。
“兩位大人。這口井起碼有幾十年不出水了, 當年建造醉紅樓之際, 它就被劃在了這處角落裏。那些井底的笙歌都是市井小道傳聞, 不外乎是為了打響醉紅樓的牌子而傳的八卦,它真沒有離奇的地方。”
青樓之間的競争激烈,而人們不免好奇那些神秘的傳聞。有一口夜半飄出笙歌的枯井,不過是醉紅樓自家放出的小道消息,為了招攬客人的一種小手段而已,哪裏想到井下還真能被藏着什麽。
“樹大招風,一口井的名氣大了,難免吸引了特別的關注。”
月枕石也說不清醉紅樓是否風水有問題,她看向笙井後方的圍牆,一牆之隔正是那間地下室藏貓的分屍處。宋二保的案子結束了兩三個月,而小屋的真正主人薛茂完全不見其蹤。
“古管事還是先自查一番,這一步是少不了的,過一會開封府也會派人來問話。想來古管事也不希望有惡徒盯上醉紅樓,我們都要及時把危險給遏制住才好。”
兩人沒在醉紅樓多加停留,這就先回開封府,最重要的是看一看木盒子裏究竟藏了什麽東西。
盒子上挂的那把鎖有些生鏽了,可以看得出來別管木盒什麽時候埋到地下,它本身該是有些年頭沒有開啓。
月枕石給鎖抹了一些油,沒費太大的功夫就把鎖給打開了,裏面是一疊書冊,總共十一本,最上面那一本的樣式顯然與其他不同。
議事廳裏都取過木匣子裏的冊子看了起來,除了翻閱最上面那本的月枕石,其他人翻開書籍第一頁便見一個‘幻’字。
這個字以紅色朱砂落筆,非草非行,扭曲之中似乎正與幻術的莫測聯系到了一起。恰如扉頁所記,《列子·周穆王》:'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虛不墜,觸實不硋,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既已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
幻術一道古已有之,曾經它與巫術密切相關,不論它是否真有改天換地的本領,它都有震懾控制人心的力量。
木盒中十冊手抄書正記錄了那些古老的幻術,從文字到配圖無不彰顯着這門奇術的詭異莫測之處,不僅是憑空變出水火,它能夠操縱人的五感,以而進入一種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境界。
“孫班主記載了一起十二年前的舊事,那是彩雲班成立的第三個年頭,他們前往湖南一帶表演。當年彩雲班還叫靈雲班,不想卻是犯下了一場屠村之禍。”
月枕石翻開的那本冊子正由孫班主所書,上面寫到孫嵩是幻門雲氏一支的傳人,傳到他父親這一代礙于天資所限不得大成,便是拉起一個戲班子四處表演為生。
那一年,靈雲班在甜水村照例上演了一場靈雲降世的表演,雲彩裏冒出金光仿佛如神仙降世。村裏人沒有見過那如此真實的把戲,九成的人都信了靈雲班的人有大神通,是可以幫助他們取出傳說的寶藏。
原來甜水村自前唐末年先人定居當地後,歷代就一直流傳着有關寶藏的傳聞。
要不說亂世過後寶藏的傳聞似乎總在深山裏能聽到一二,那都是因為唐朝本就是萬國來朝的富裕,而後經歷了五代十國的戰亂,門閥世家四散凋零各支都流落遷徙四處,有關那些大家族的巨額財富的猜測不時總在民間流傳。
幾百年過去,仍舊會有貪心人窺觊那些不知流言裏的財寶。孫班主祖上正記載過一些藏寶地,其中之一便是甜水村所在。
在二十二年前靈雲班與江湖人合作,戲班謀取村裏人的信任,借用寶藏傳說裏祥雲東來取寶人至的傳聞,勢必要從甜水村裏挖到一點什麽。
“混賬!”包拯快速地将孫班主的記錄翻閱下去,其中寫到二十二年前甜水村的村長在深信靈雲班的情況下真的說出了寶藏之事。
深山裏的甜水村加在一起也就八十來人,他們的祖輩本是為了守護主家的財産而在山裏隐居,只是時光變遷主家遲遲不來人,那些金銀珍寶便也埋在了山林裏。靈雲班與其所勾結的江湖人趁勢挖出了所有寶藏,那一筆寶藏能夠供他們揮霍幾輩子不愁,正是因為數量巨大盜寶者內部發生了分歧。
綠林盜匪想要除去靈雲班獨吞寶物,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來了幫手放火燒山,把甜水村的知情人也都給弄成不會說話的死人。
變故突生裏,孫班主之父拼死一鬥,他用幻術牽制住了盜匪們,沒敢再貪戀寶藏便讓孫班主與戲班的三人逃出了深山。
孫班主額頭的彩字正是其父臨死前所刺,是讓孫班主牢記這一樁錯事,此後不再使用莫測的幻術,僅僅是以表演為生的彩門中人。
事後,孫班主打聽了甜水村的情況,村長啓動了前人留下來的對敵陣法,村子裏的人與盜匪一衆同歸于盡,而深林大火熊熊燃燒,最終此案被定性為盜匪入村搶劫,雙方在火勢裏全滅的結局。
甜水村之事後,孫班主不再貪求錢財,他與活下來的三人組建了彩雲班,雲游四地只以簡單的表演為生。誰都不願意在去回想那場深山裏的罪孽,他只将當年事情與幻術古書一起藏在了木盒裏,隐約覺得某天或許會迎來大難來頭,那麽這就成為了最後的一份記錄。
至于為什麽要把木盒子埋在笙井裏,孫班主并非無緣無故地将臨時落腳點租在醉紅樓之側,而是因為奇門之中隐有傳聞這一帶曾是聚靈處。
顧名思義,身懷異術的人會在暗中聚集交流,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的帝都皆有那樣一處地方。宋朝定都汴梁,這裏也曾往來過一些奇人異士,卻是不如前唐能入出宮廷,特別是趙普治罪幻術師侯莫陳利,在其死後民間奇術就更加隐匿而收斂蹤跡。
孫班主不曾寫下他是否在汴京遇到了奇人奇術,但自從二十二年前犯下血罪,他總隐隐擔憂某天遭到報複,便是提前将木盒埋到了井底。
他寫明不論是否在汴京遇險都不再帶走木盒,他已經五十又七早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半只腳已經跨入棺材,有些事情如果真要來就讓它來,而木盒子會否重現天日便也交給命運。
月枕石讀到最後冷笑了一聲,見鬼的命運,如果孫嵩真的悔意滿滿,他為什麽不早一些投案自首。
“也許彩雲班入京不是随意的選擇。孫嵩可能意識到有人要對他們下手,或者他是來京城尋找幫手,這才有了所謂地住到聚靈地醉紅樓附近。從結果來看,我們不妨推測孫嵩與彩雲班裏的六人沒有逃過一劫。”
木盒子給出了彩雲班被滅的前因,這個戲班子一共十人入京,而夷山只埋了七具屍骨。孫班主寫得清楚,一同從甜水村之變裏逃出來的三人,至今只有一位老夥計還留在戲班。而孫班主的幾個孩子早夭,如今的十人戲班子,有三人是後來對外招的,還有五人則是當年一同死裏逃生三位夥計的後輩。
這正與夷山埋葬的七具屍骨對上了,包括了兩位五十來歲的老者,還有五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至于戲班外招的三位,以兇手的兇殘程度放過他們的可能性很小,恐怕草草殺了而沒有做淩遲片肉與精心埋屍。
前因已知,但是後事未明。問題又繞回來了,兇手是不是簡友嘉?簡友嘉的真實身份是否與甜水村村民有關?他從哪學得一身本事,又是怎麽摸清了彩雲班的動态?
以如此狠辣的手段殺人分屍埋骨,兇手真的是報複結束就收手,不會繼續大開殺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