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早朝散後, 包拯又被趙祯留了下來。
汴京事多。春天又進了哪裏的奇珍異獸,夏天哪兩家的郎君為了鬥蟋蟀打起來了, 秋天要品評誰頭上簪的菊花好看, 好不容易冬天消停些又弄起堆雪人比賽。
不談那些國家政務,僅是這些奇聞轶事就有夠開封府尹忙的。
包拯對于被祯三不五留堂說些京城之事已經習慣了,一如他習慣了趙祯封了哪個護衛挂名在開封府。半年前不正封了白玉堂為禦前三品帶刀護衛,半年以來就沒見過人影, 還美名其曰是将其駐派到江南公幹。
“朕這次為包卿尋了一位能幹實事的。”趙祯信誓旦旦地保證月枕石的可靠性, 不會只挂了一個名就浪跡江湖去了。“包卿前兩日已經見過月卿, 你認為朕有否妄言?”
包拯将宋二保的案子細想了一遍, 終是點頭肯定趙祯的說法, 不過話一出口卻成了,“官家所言不虛, 月護衛是個能逗貓的。如此也好, 開封府也能熱鬧些。”
此言一出,君臣兩人相視一笑, 不複多言。
于是, 展昭帶着包拯所托的月護衛任命書等物來到大相國寺。這次他見到了在寺廟裏閑逛的白毛, 被其激動地胡了一臉驢口水,卻沒有看到那只古古怪怪的紅圍脖。
“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要做, 小紅每天過午就會去巡街一直到晚飯點才回來。”
月枕石之前就說過紅圍脖與展昭有相似之處,這就是都做了巡街的活。“你來是想說花貓們找到主人了?還是特意看一看白毛與小紅?”
展昭遞出了包拯托為轉交的一只木盒, “都有。不過最主要是來找你的, 你是真不知道, 還是裝不知道?”
月枕石打開木盒一看裏面是任命書與腰牌等物,看來趙祯的辦事效率很高。她扣上了盒蓋對展昭笑了笑,“你怎麽不問小紅作為一只貓,它為什麽去巡街?”
難道不是該問月枕石何時想好了要進開封府,為什麽前兩天都沒聽她說起一二。
展昭想着這個問題卻順着問到,“那麽,它為什麽去巡街?”
“因為它要找人。一個應該還藏在京城裏的人,每天繞城走一圈确定那人沒有離開,偏偏又查不出那人究竟在哪裏,是死是活。”
月枕石希望得到那位蠱師的消息,奈何大隐隐于市之言很有道理,人入京城如水入海,是需要多一份運氣才能尋得。這也不賣關子就把前事與展昭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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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保的案子有什麽新發現了嗎?醉紅樓後門隔出來的那間荒廢小屋是怎麽一回事?”
展昭聽到貓鬼蠱一事便蹙起了眉,不必追問就能想象月枕石這些年做的事情又多危險,他壓下了心中一痛先說起正事。
“前段時間南城有人來報案說貓失蹤了,其實大多是貓出去玩了,而有三只确定是失蹤。其中兩只與相國寺的花貓對上了,趙虎已經通知了失主,太陽落山之前他們一定會來接貓。”
宋二保交代了每次抓貓的地點,他留有一份記錄,根據其上所述也尋得了剩下那只花貓的主人。不僅如此,也能把那些幸存的貓都一一送回。
“不過,最早失蹤的梨花白還是沒有蹤影,它也不在宋二保的記錄裏。我們已經詢問了醉紅樓的管事,那間荒廢的小屋不是他家的。
十年前,醉紅樓建院子的是時候想過把那塊地一同買下來,但開的價高于市價還是被屋主拒了。管事也覺得奇怪,如此小屋沒井沒地,一點都不方便生活,至多是放些東西,不知那人為何不願意賣。”
展昭調查了戶籍檔案,汴京的人口一直成上升趨勢,十年裏不斷有人來去,而有新的房子蓋起,舊的房子拆除。
醉紅樓後門的那一間荒屋說不清是什麽時候沒人住,登記在冊的屋主薛茂并沒有任何注銷他信息的記錄,但他和很多離開汴京的人一樣,很難在一時半刻間查清行蹤。
一個人如果到別的地方落戶,勢必要帶着原本的身份證明。
假設薛茂在江南落戶,這一消息江南官府有記錄在案,但是開封府要知曉其中變動,則要等待每年彙總而來的名冊。
月枕石知道其中必有疏漏之處,比如薛茂沒去江南,而是找了一處深山野林隐居,那麽就失去了他的蹤跡,何況黑市上還有買賣身份證明。
“先不說這個薛茂,宋二保是怎麽開始利用那間屋子,偶然為之?”
“算是巧合吧。”展昭想到宋二保的交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宋二保十分不贊同宋大保想要娶親一事,他從沒覺得女人有什麽好,而被自家大哥刺激地決定一探究竟。
醉紅樓是汴京有名的青樓之一,又距離宋家最近,宋二保沒錢正大光明地從正門入,就想着從後門溜進去偷窺一二。當時差點被青樓護衛逮到,他一不小心逃到了荒屋裏,後來就被他用作殺貓的秘密據點。
月枕石聽聞如同話本般的發展,宋二保占據那個地方是出乎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如此一來,宋二保的案子是到此為止弄明白了。這樣也好,還是真不希望有什麽殺貓的團夥存在。”
展昭點了點頭,有關貓失蹤一案也只剩下梨花白不知所蹤。只是汴京那麽大,想要找到又談何容易。
“包大人誇獎你在宋家食鋪一案裏的表現,談及在你的調查下及時發現了宋二保的隐秘據點,所以希望你能快點來開封府入職,争取争破更多案子,不論大小,不論時間的長遠與否。”
“那就如包大人所願,我明天其就去府衙報道。今天你來得剛剛好,我正打算離開大相國寺回家住,那就一起去家裏吃飯吧。”
月枕石說着将桌上木盒塞入早就整理好的行囊裏,她先一步就走出屋子,“走吧,我去牽白毛。不用擔心小紅找不到家,它已經去認過門了。”
紅圍脖已經認過門了?
展昭立即起身追出了門,“怎麽能先帶小紅認門。你都沒有把住址告訴我。”
此言一出,展昭發現月枕石一臉笑意,不由想起她那句別和紅圍脖吃醋的論斷。
“原來你早就算好了。”
“啊?算什麽?哦,你是說我的數術不錯。這點是事實,你不用以驚訝的語氣誇獎我。”月枕石将行李放到了白毛的背上,絲毫不覺自己有在戲弄貓。“對了,我買的那套宅子就裏開封府後門兩條街,你聽着有沒有些耳熟?”
展昭想到三個月前結束翻新改造的那間宅子,不正是在他家隔壁,他還詢問過早一步入住的劉大娘宅子的主人是誰。劉大娘只說是一位官員的宅子,幾個月後就會入住。
此刻,展昭終是忍不住輕戳了戳月枕石的臉頰,要認真地看一看這人臉皮到底有多厚?還說什麽數術,分明就是算好了他今日回來送東西,分明早就知道了他在哪裏買了宅子。
“怎麽,你是覺得我膚若凝脂,不舍得放手了?”
月枕石笑意盈盈說着,這可沒冤枉展昭,他的手不正撫在她的側臉上,是不由自主地輕輕撫摸了兩下。
展昭倏然收回手,反而牽起白毛的缰繩。“別瞎說,我是想牽白毛來着。這會回家吃飯,你是打算自己做,還是熟食回去?”
“你既然迫不及待地牽起白毛,那你有問題就問它啊,還來問我做什麽。”
月枕石揉了揉白毛的驢頭,似是被自己的話逗笑了。“算了,不為難好白毛了,讓它安安靜靜地做一頭美驢就好。”
展昭也笑了起來,看着天色還早,決定這一頓還是他來做,算是兩人吃的一頓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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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管轄的并不只是汴京城,還有周圍一帶的州縣。
在開封府當差日子,多半是能忙裏偷閑的,除非有重大刑案發生。
東明縣城,近幾日接連出現三場起因不明的火災。幾戶人家都是半夜驚醒發現自家院子裏起火了,火勢有大有小,有的燒掉了柴房,有的是燒毀了院子的果樹。
包拯将一份存封已久的案宗取了出來,在接任開封府尹後,他就把宋朝立國後開封府所記的所有卷宗都看了一邊,特別留意其中沒有偵破或是存疑的案子。
“盛夏天幹物燥容易起火,不過東明有些不一樣,三十年前也是在盛夏六月末,那裏一連燒了七場大火。一場比一場大,燒的有民宅、有戲樓、後來還有縣衙,後來證實為人為放火,但是沒有抓到兇手。
那個案子只能不了了之,而原來燒掉的地方蓋了新房子,後來又換了新的屋主入住。巧合的是,這次起火的三處剛好與三十年前的舊地點對上了。”
包拯看向月枕石與展昭,“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走一趟,去查清楚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那個兇手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