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浮屍十六
第16章 浮屍十六
在另一個審訊室,對高辰星的審訊工作僅半小時就已經結束了。
森予從審訊室出來後,并沒看到林葳的身影。經過接待室時,裏面傳來女人的哀哭聲。
那是恨不得把五髒六腑都哭空了。
森予厭惡這樣的哭聲,或者說,他厭惡人的所有情緒宣洩方式,無論是歡笑還是恸哭,恐懼還是憂愁......這些從七情六欲中折兌出來的心理反應,這些籠統且脆弱不堪的、被定義為‘感情’的表現方式。都是能在人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毀掉一個人。
然而厭惡歸厭惡,森予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站在接待室外,視線不經意的落在了一個人身上。
那人真是林葳。
在他旁邊,一個中年父母縮在另一個中年男人的懷裏。兩人的鬓角依稀可見的白發,尤其是那位中年男人,雖然未落淚,可那雙有些渾濁、看似平靜的眼睛裏毫無焦距,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具陳舊的皮囊。
森予細細觀察着林葳臉上的神情,那懦弱無能的男人低着頭,垂着眼睑,仍舊是一副“等待全世界同情他”的表情。森予心裏有塊地方正慢慢撕裂開,這讓他極力想要摧毀一些東西。
森予緩步走到正在恸哭的婦人面前。林葳這才注意到他,看到森予那毫無溫度的側臉,他心裏不由一驚,有股不詳感。
森予:“與其在這裏毫無意義的流淚,倒不如回答我一個問題。”
這對夫婦擡頭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林葳走到他身後,輕聲提醒他。“他們同姚思倩有一年多沒聯系過了,姚思倩的死,他們應該提供不了什麽線索,你讓…”
“林葳先生,“森予突然打斷他。“我在跟他們說話,你難道沒有聽出來嗎?”
言外之意就是讓林葳不要插嘴妨礙他。
森予自顧繼續開口:“一個人的性格,除了先天遺傳這個生物學條件作為前提,還同她家庭環境、文化背景以及社會環境等因素有關。其中,家庭環境占據大半。您作為姚思倩的父親,也就是她最早接觸的異性,從小到大,您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力求完美,這樣過度苛刻壓抑的成長環境也就導致了她現在過度缺乏安全感,渴求被男人關注的心理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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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看着森予,眼角的皺紋裏卻洩露着不滿。他開口了:“她這是咎由自取,要是當初,她肯聽我的話,就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懷裏的中年女人哭的更厲害了。
森予道:“您的女兒生前之所有經常穿着暴露的服飾,出入混亂場所尋歡作樂,刻意營造出一副浪蕩姿态去博取男人的目光。其根本目的,您心裏難道真的不清楚嗎?”
林葳皺眉深深的盯着他,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目光也變得平靜,平靜之後反而讓他看上去與平時不同。
森予從懷裏掏出一個證物袋,裏面躺着一張陳舊的照片,他将照片遞到中年男人的面前。
随即又開口,聲音如同來自地獄:“從一開始,她就只是想要報複她的父親,也就是你。”
照片中,年輕的父母将他們八歲大的女兒緊緊擁護在懷裏。在他們面前是一個生日蛋糕,蛋糕上還能看清一段字:“寶貝生日快樂”
一段遙遠的幸福被封印在了這三個人的笑容以及六個字中。
姚思倩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父親是知名大學的教授,母親則是一所高級中學的語文老師。姚思倩作為獨女,從小就被父母親寄予厚望。她的童年除了各門功課要做到滿分,就是學不完的鋼琴舞蹈與奧數。然而越是優秀,換來的不是父母親的誇獎和引以為豪的驕傲,而是毫無節制的期望。
在父母愈演愈烈的期望聲與要求下,她終于崩潰了。高考失利,也開啓了她另一端新的人生。
在周圍人一片唏噓聲中,姚思倩卻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即便随即而來的是父母親的責難與憤怒,她覺得自己終于解脫了。對于父母親這些年所謂的期望,她終于有勇氣去反擊,她要讓自己同那個父母親所期望的‘姚思倩’背道而馳。
不讓她念普通大學,我就選擇一所三流院校。
不讓她穿短裙,她就将身體更多的部位暴露出來。
不讓她談戀愛,她就同不一樣的異性保持暧昧。
一邊堕落,一邊沉淪,一邊卻又享受着報複的快感。
最終,她提前結束了這一切的荒唐。
以上便是森予對姚思倩所有猜想,最後也在一些細節裏得到了印證,尤其是在見到姚思倩父母後。
森予看向中年父母,“您的女兒生前跟你有書信往來,對嗎?”
聽他這句話,林葳想起早些時候還在青辰公寓,森予在姚思倩梳妝臺的抽屜裏發現的那疊信封。
姚思倩的母親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森予,最後低着頭,嗫喏道:“是,這些年倩倩一個人在外面,不肯回家,也從來不打電話回來。就在去年的三月份,我在學校收到一封信,打開一看竟然是倩倩寄來的。”
森予:“在信裏,她有向你提到過別人嗎?”
姚思倩的母親垂着紅腫的眼睛,搖了搖頭,“沒有,她每次只是問一些關于家裏的情況。從來…從來…”
森予打斷她,“難道還有什麽是比你女兒死亡真相還要重要?”
冷冽的雙眸直逼女人的眼睛,鋒芒畢露。
姚思倩的母親掩面再次痛哭起來。“她從來不提自己的事情,我問起來,她就不回複,或者過很長一段時間才回信,回信仍然是問家裏的情況。”
林葳終于感覺出了異樣。
從适才起,森予先是對姚思倩的父親态度強硬,現在又對她母親咄咄逼人。原來是這對夫婦隐瞞了什麽。尤其是姚思倩的母親。透過姚思倩母親紅腫的雙眼,細心的林葳終于察覺出她有意在回避什麽。
森予明顯有些不耐煩了,冷冷道:“您難道不知道警方中還有法醫的存在”
“受害人懷孕的事情,您認為能瞞得過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