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結局
應致遠再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被包成了木乃伊。
他覺得自己英俊潇灑的形象受到了玷污。
再看旁邊站的滿滿一列的,看起來活像是來送葬的哭喪臉人士,應致遠的臉色瞬間黑如煤炭。
陳建國一看這小子唯一能動的面部肌肉被擺出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造型就知道,他沒什麽大問題了,起碼沒有摔成傻子。
應致遠發覺了陳建國仿佛關愛智障的眼神,真心很想跳起來打他,奈何現在是真的渾身散架,急得眼珠直轉。
姜還是老的辣,陳建國一個眼神,就比應致遠一堆廢話拉到了更滿的仇恨,何況他還拿了把小刀削蘋果,削就削了還把蘋果皮削成一整個連着的長條……
應致遠恨恨地磨着後槽牙:“我媳婦兒呢?”
陳建國吧唧吧唧啃蘋果:“隔壁病房。”
“怎麽不把我倆弄一塊?”
“你以為醫院是你家啊?”
“我不管,”如果不是半躺屍狀态,應致遠此刻肯定在撲騰,“給你們半天時間,把我老婆弄過來。”
陳建國一口蘋果還沒咽下,王輝插話了。
“應隊,合着我們被耍的團團轉,折騰了老半天都是你們布的局啊。”
“跟我有什麽關系,”應致遠不耐煩地頂回去,“去去去都給我出去,現在我除了我老婆誰都不想看到。”
天大地大病號最大,陳建國帶着蘋果,送葬人士跟着陳建國,一列壯觀的警服成了醫院病房的靓麗風景線。
他們有的望天,有的看地,有的眼神迷茫,有的低頭玩手機,還有的叽叽咕咕地跟醫生護士協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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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多方人員的不懈努力下,應致遠終于跟華山同一個病房了。
應致遠沒見到華山前,那叫一個揪心。
華山是墊底的,摔的有點輕微腦震蕩,到現在還沒醒。
沒見到是揪心,見到了還是揪心。應致遠眼巴巴地看着,心裏像有只貓在上竄下跳。
華山真的很像一只大貓,敏捷,聰明,善于僞裝。就算是安靜的時候也只是看起來馴良,骨子裏還是有股碰不得的傲氣。
“三花兒。”應致遠輕輕地喚了一聲。
當然沒人理他,他又盯着輸液管看,盯着天花板看,最後視線又落回到華山臉上。
他自以為自己的閱歷算豐富的了,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卻是那麽不值一提,別說陳建國,他甚至不如華山。
唉,應致遠長嘆一口氣,人果然不能沉浸在自我滿足中。
華山醒來是幾個小時後的事了,他一醒,應致遠就開始叨叨叨叨,撒潑打滾賣萌求關心,吵得華山兩眼一翻,幾乎又睡過去。
這誰家的腦殘,放出來危害社會……
“閉嘴。”華山有氣無力地說。
應致遠立刻閉嘴了。
其實他就是想确認華山是不是清醒的,直到現在,他七上八下的心才終于放下了。
“我什麽情況?”華山問。
“全身多處骨折,外加輕微腦震蕩。”應致遠答。
“還有救麽?”
“當然,”應致遠溫和地笑了笑,“不過恢複到原來那樣的可能性比較小,康複訓練也要花很長時間的努力,但是你放心,我的情況比你好不了多少。”
“走狗屎運了,”華山閉上眼,“我以為非死即殘。”
“老陳說,我們不是直接摔到山下的,當時情況複雜,總之摔了三次才到底,”應致遠眨眨眼,“但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華山回憶了一下,好像是磕了好幾回,但是記憶太零散,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說:“我也不記得了,我好像中途就被撞暈了。”
應致遠再回憶這段經歷的時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命這麽大。
窗臺上有一盆綠蘿,看起來像才被人打理過,長長的葉鞘對着窗外,格外顯得富有生命力。
而應致遠的生命力也在一天一天地恢複,他恢複的太快了,以至于華山覺得他可能中了什麽邪,生命力旺盛過了頭。
康複訓練對應致遠來說是痛并快樂着,因為旁邊有個跟他一樣痛的。當然那位并不覺得快樂,華山沒有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壞毛病。
再到兩個人出院,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後的事了。應致遠的貓不知道什麽毛病一直不肯再回寄宿的大羅家,結果人家只好每天送三餐,搞得鄰居以為應致遠天天叫外賣。
其實應致遠家根本就沒有什麽防火防盜防變态系統,他不是特工,也沒有那麽多的秘密。和應致遠相處得久了,華山越來越覺得,應致遠這人比他想象的簡單得多。
應致遠養貓,路邊有棄貓都會撿過來養,至于送人還是怎樣,于他并沒多大關系。“三花兒”是在他家呆的時間最長的貓了,因為這只花貓脾氣古怪,認生,認主,就算應致遠送出去,過不了多久也會自己回來。上一次能在大羅家住一個多月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現在它看到華山,危機感頓起,又邁着貓步,在沙發上宣誓主權了。
“沒禮貌,”應致遠揪了揪貓胡子,“跟你哥這麽較真。”
華山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弟弟怎麽來的,但是應致遠樂意這麽叫,他也懶得辯駁。
大病初愈後的第一頓飯,應致遠下廚,絞盡腦汁,弄了一桌雖然不是很好吃,但也遠勝過盒飯的菜。
華山看着熱氣騰騰的湯碗,咬着筷子,心中五味雜陳。
應致遠發覺了華山的不對勁,了然一笑,一頓飯一句話都沒說,就這麽沉默到放下筷子的那一刻。
“我做飯不好吃,油鹽醬醋都掌握不好,就像我這個人,油嘴滑舌,很不靠譜。”應致遠凝視着華山烏黑的瞳孔,認真地說道,“但是我認真起來的時候,說的話,我就是死也不會賴賬。”
華山感到鼻頭一酸,心底像揉進了一把滾燙的沙子。
應致遠雙手捧起華山的臉,讓他正對上自己的眼睛,語速很慢,但是很鄭重地說:“我就是個普通的警察,有房有車,但絕不富裕,而且工作危險,說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
華山的眼眶紅了。
“但是我保證,只要你願意,真有那麽一天,我保證,我所有的保險上寫的受益人是你。”
“你以前怎麽樣,做過什麽事,我全都不在乎,現在只要你想,就能過上新生活,”應致遠伸出食指蹭了蹭華山的臉,“我有點存款,加上貸款,租一間門面應該不難,或者你樂意來我們這裏上班也行,我就是把陳建國煩死也能把你弄進來……房子嫌小可以再換,房産證上寫你的名字,車也一樣,沒有結婚證咱倆就去照一張,再自己弄個小紅本……”
華山真不想哭出來,但是眼淚就是沒出息地撲簌簌的往下掉。
應致遠的語氣溫柔得要滴出水來:“我就問你一句,我答應你這麽多,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就換你陪在我身邊好好過日子,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華山把臉埋進應致遠的手心裏,滾燙的淚水滴在手掌上,對應致遠來說,卻像火球烙在皮膚上。
“答應……還是不答應……”應致遠又輕聲問了一遍。
“好。”
爆發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應致遠捧着華山的臉,撲食般吻了上去。不同于以往壓抑的,或者帶着猜測意味的吻,他毫不保留,恨不得把華山整個人吞入腹中。
名叫“三花兒”的花貓看着自家主人帶着自己的潛在敵人一路跌跌撞撞進了卧室,想要進去,卻被拒之門外。
很久前我遇到了你,你給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
不久前當我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是你,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從鬼門關前爬了回來。
就在剛才你對我說出的那一番話,讓我幡然醒悟,原來,我也可以擁有新生。
當我說出那一個“好”字,我仿佛看到了未來,你不厭其煩地叫我“三花兒”的樣子。
就算正牌的“三花兒”壽終正寝,你再叫這個名字,我也不會生氣。
我不需要什麽房産證,更不在乎什麽小紅本,我永遠也不想當你的保險的受益人。
既然你想,叫我一聲“三花兒”,我便陪你一路前行,哪怕黃塵白骨,哪怕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