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先生的風度
☆、沈先生的風度
有時候何必那麽傻呢?傻傻的就喜歡上一個人了,傻傻的不肯放手,傻傻的自作多情,傻傻的安慰自己。
傻到總是在想啊,時間長了,總會有他心動的縫隙,然而我們不知道的是,時光不會為誰的真心埋單,時光只會笑睥,然後無情路過,告訴你,什麽叫情滅緣淺。
我們不知道麽?不,我們了然于心。
沈井原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商陸猜不透,他只知道他生氣了,即使還是會接她回到沈井原的公寓,還會讓外賣把一日三餐送到家裏,還是會記得買給她黑色的風衣,卻忙碌得不見蹤影。他這幾日從不會在公寓裏住,時而會打電話來詢問她的情況,卻也是寥寥幾語。
他的房間還是一張很小的床,商陸慢慢走去,手撫上那張床單,記憶一下子回到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他替她擋酒,喝的酩酊大醉,她就坐在地板上,看着他沉睡的靜美的臉龐,第一次感受到心動如此奇妙。
商陸坐到床上去,四處看看她房間的擺設,床的右手邊是一個木質的置物櫃,置物櫃上放着一張報紙。
他還有看報紙的習慣嗎?商陸從不知道。她拿起那張似乎是從哪裏裁剪下來的報紙,上面的日期是十幾年前了,舊到有些泛黃。
報紙的題目,讓商陸的頭腦“嗡”的一下,不自覺地從床上站起來。
《手術室火災後續報道---主刀醫生神秘慘死,妻子發瘋勒死患者家屬》
商陸渾身冒着冷汗,只覺得頭皮發麻冷汗涔涔,她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沈井原調查過她?那麽他一定知道十幾年前的那件事?
商陸看着牆上的時鐘,心髒突突的跳動,耳邊如魔音般回想着戚樹那個晚上講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男孩,他四歲。”
“他有個大他四歲的姐姐,大家都說他很聰明,記憶力驚人,奶奶對他寄予厚望,早早的就送他入了小學。一個學期,他跳級讀到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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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還那麽小,跑起來的時候總是摔破膝蓋,但媽媽說,每個小孩膝蓋上都有很多疤,不打緊。”
“終于有一天他拿了全校百米賽跑的冠軍,一個跟頭都沒摔,他高興壞了,想給奶奶和媽媽一個驚喜。”
“他跑到家裏,卻發現姐姐不在家,奶奶和媽媽也都不在,姑姑說姐姐得了急性闌尾炎,需要去醫院做手術。”
“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見過姐姐,因為媽媽說,姐姐被醫生丢在失火的手術室裏,去世了。”
“奶奶很生氣,每天都在接電話打電話,終于有一天,奶奶不再生氣了,因為小男孩能把報紙上的新聞讀得一字不錯,其中有一條新聞就是講一個醫生被人捅死的事件。”
“小男孩終于有機會把獲獎的事講給奶奶和媽媽聽,于是他在某一天放學的時候拿着獎狀,回到家,卻發現家裏的門虛掩着,媽媽躺在地板上,被一個瘋女人用繩子勒着脖子,不停地抽搐,那女人的眼淚和鼻涕沾了一臉,一雙血紅的眼睛望着他…”
“小男孩吓壞了,他想喊,想要大喊,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他瘋狂的往出跑,卻又摔倒在地上,他怕那個瘋子追上來,就又爬起來不停的跑,不停地吸着鼻涕和眼淚,膝蓋上沾了一層粘稠的血漿。”
“後來,他失蹤了。”
他的故事講到最後,商陸陷入了巨大的空洞的沉默。
她能夠清楚的想象到當時的那個小孩有多無助多害怕,她甚至瞬間就理解了他從不說話的原因。
這些糾葛,也是戚樹在前陣子重新回到戚家的時候,派人調查母親的死因時知道的,從前的時候,商陸總提她的爸爸,說他穿着白大褂的時候是有多麽高大挺拔,卻不想她就是當年那個瘋子的女兒。
沈井原既知道了這一切,那麽她就不需要再解釋什麽了,不奢求他能理解她的糾結,只希望她做的選擇,能夠最低程度的減少對他的傷害,畢竟他是個成熟而強大的男人,而戚樹,是商陸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親人。
商陸放下報紙,決定給他打個電話。
“怎麽了?”沈井原的聲音傳到耳邊。
那邊動感的的音樂聲很大,商陸心一緊,說:“你那邊很吵聽不清…”
沈井原坐在觀衆席朝臺上豎了豎掌,音樂聲即可就停了。
“別誤會,我臺裏在看排練。”他下意識的笑着解釋,有覺得自己實在無需解釋,便又問:“有事麽?”
“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和你談談…今晚…能回來嗎?”
沈井原那頭有幾秒鐘的沉默,像是知道她要談什麽一樣,面無表情的說:“可能不行,今晚加班。”
“哦…那…再見。”
“嗯。”
商陸挂斷電話,靜靜的走到窗前。
疏離,大致如此,我說再見,你說嗯,沒有多餘熱絡。
節目錄制完已經是晚上九點,工作人員都收工了,編導卻發現觀衆席還坐着一個人。
“沈制片?下班了…您怎麽還在?”編導隔着大而空曠的空間喊道。
沈井原擺了擺手:“我今晚加班。”
編導一頭霧水,加的這是什麽班?
“沈制片!那這燈…”
“關了吧…”
編導跟着稀稀落落的人出了演播室,“喀嗒”一聲,演播室裏所有的燈都熄滅,只有一個落寞的身影沉浸在黑暗之中…
是的,我們總是很傻,也了然于心,只是選擇了逃避。
回到家裏已是午夜時分,夜色濃重而黏稠,唯獨他家的窗戶是亮的,暖黃色的光暈照在小區裏,看起來像是一個等待丈夫下夜班的妻子。
沈井原用卡劃開家門,意外的看到她還醒着坐在床上,手裏捧着本孕嬰書。見他回來,她立刻合上書本,沈井原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咔噠”,客房的門被關上落了鎖,商陸剛要張開的嘴尴尬的僵住,望着對面那扇緊閉的門。
他看起來那麽累,應該是想早早睡下吧!
商陸心說算了,大概他已厭煩自己,何必要平添綴語呢?
起身下床,裹上厚厚的冬衣,拿上超市的會員卡,商陸準備下樓去。走到鞋櫃處,商陸又覺得不妥,便回去又加了一條圍斤,這下好了,真成球了。
樓下的超市是24小時營業的,此時已過深夜,只有日用品和水果出售。商陸提着購物車買了兩袋桂圓,付賬出來。
小區裏的燈光給的很足,當然,物業費也很貴,商陸提着桂圓往家走,一邊數着腳步數一邊看着自己口中呵出的白氣。
一個保安打遠處跑過來,叫住了裹成一團黑球的商陸。商陸回過頭去,疑惑的看着他。
“商陸小姐!您是商陸小姐對吧!”保安喘着粗氣跑到她面前。
“我是。”商陸訝然。
“您!您跑哪去了!沈先生到處找您!”
“找我?”
保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他問我看沒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姑娘出去,我說沒看見,他讓我看到您給他打一電話,就又跑回小區裏了。”
商陸心說糟了!便緊忙問:“他在哪呢?”
“應該還在小區裏找您,我看他連大衣都沒穿,您快點打個電話吧!”
商陸哪裏帶手機了,剛要問保安借,卻看見一個身影打遠處就快步走過來,沖破了黑夜的籠罩,商陸才看清,那是沈井原。
他只穿了西褲白襯衫,衣領的袒露處,肌膚已經被風吹得泛紅,商陸一看他怒氣沖沖的神色便知自己做錯事了,面容瞬間多了幾分楚楚。
“你去哪了!”沈井原劈頭蓋臉嚷出四個字!
保安一看小兩口要吵嘴,連忙躲屋裏去了。
商陸吓得睫毛一顫,沒敢吱聲。
“你出去了知不知道說一聲!這都幾點了!”他鼻息濃重的喘着,口中的寒氣不斷随着胸口的起伏而缭繞,兩腮的肌肉線條緊緊的繃着。
他聽見關門聲就覺得不對勁,打開房門一看,哪裏還有她的影子,還以為回家的時候沒有理她,惹她生氣了。
這是商陸第一次見沈井原發這麽大脾氣,中氣十足的對着她吼,他一貫的脾氣沉穩,從不這樣失控的。
商陸硬着頭皮向前進了一步,舉起手裏的購物袋,肥大的圍巾圍住了她的嘴,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去超市買桂圓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特別想吃…”
那種一刻都不能等的感覺,讓商陸不得不自食其力,深夜也要去超市買上兩斤,可是這會,卻又一顆都不想吃了。
沈井原一腔的火氣一下子被她那句軟軟的“我特別想吃”澆滅了一半,遂深吸一口氣,再吐将出來,一動不動的瞅着她。
商陸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兒放啊,只能低下頭去用指甲摳着塑料袋。
沙沙沙,細微而怯懦的聲響牽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慢慢的,慢慢的就什麽氣都沒了。
他生氣的奪過她手裏的兩重的塑料袋,轉身往回走。另一只手插到了褲袋裏。
商陸趕緊跟上去,拆下自己綿軟的圍脖小心翼翼的說:“你穿這麽少,把這個戴上吧!”
“不戴。”
沈井原專心走路。手裏那麽大的紙袋挂在他指勾上,仿佛輕如帛錦。
商陸郁郁的收回圍巾重新纏回自己的脖子上,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沈井原單手插着口袋,一邊走,一邊踢開腳邊被人亂棄的易拉罐,心裏還是覺得不解氣。
商陸穿着笨重的棉拖鞋跑過去将易拉罐撿起來,丢進路邊的垃圾桶,又小跑跟上去。
卻不想他突然站定,嚴厲的轉過身來。
“商陸!”
商陸正跟着,差點撞到他的後背。
他大概是很生氣,憋着話想罵她吧?
商陸眨了眨眼,心裏打鼓,不要怕,她可是孕婦。
沈井原把袋子舉到她面前,咬牙切齒 :
“你不知道深夜賣的水果都是爛的嗎?”
商陸當然不敢說話呀,只錯愕的點點頭。沈井原見她态度還不錯,心一軟。
“下次想吃什麽,跟我說。”
“嗯。”
商陸垂着頭,默默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