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夠格
前夜外頭還是雷雨交加,等一覺醒來雨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仿佛在醞釀着新的一場暴風雨。
一醒來花艽便感受到溫度明顯的降低,昨天還穿着短袖T恤,今天看樣子得加一件外套了。
他翻身下床正準備去衣櫃中翻找一番,視線一瞟卻發現床頭放着一套秋天的衣服,上面有着他很熟悉的濃醇酒香。
是花懿放在這的......
腦海中回溯了一遍昨夜的夢境,花艽忙晃晃腦袋将這一切剔除,進了洗手間将衣物換好了。
花懿挑的是一件白色寬大衛衣配白色紅邊休閑褲,把他本來清冷的氣質襯得多了幾分陽光少年氣。
洗漱後他下樓,卻發現原本應該早就在公司的花懿還坐在餐桌前用餐。
“哥哥......”他的腳步緩了下來,慢慢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花懿端起旁邊的熱牛奶喝了一口,尚且還未打理的發絲垂在額前,比起平時少了幾分人情世故,更像是一個普通早起上班的翩翩男子。
他似乎睡意還未完全散去,雙目也不太有神,擡眸看了一眼花艽,嗓音有些低啞道:“吃了早餐我送你。”
一般花艽放學都是他接,但早晨都是司機送,今日這樣反常,讓花艽不由得猜測他的目的。
但無論如何,這次花懿還未說什麽,他不能表現出忤逆或是不滿的神情,否則......這幅難能可貴的溫情又要散去了。
于是他便沒有說話,坐在花懿身側将早點吃完,便上樓背了包下來。
從上車到校門口,花懿全程便再也沒說過話,就連神色都像是淬了冰一般冷厲。
到了校門口,花艽沒再停留,幾乎是有些匆忙地推開門下車了。
花懿在他臨下車前總算側目跟他對視一眼,像是想說什麽,可最後還是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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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不死,花艽剛下車便看見卿忱以從後面那輛車上走了下來,他一看見花艽便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仿佛能把這烏雲壓頂的天空都映上金黃的色彩。
花艽感覺到身後的車還未開走,便扯着背包帶子飛奔進了校門,沒有理睬身後正準備跟他打招呼的卿忱以。
學校正道兩側用花壇圍住了兩條小路,向來是他最愛走的,因為昨夜下過雨的緣故,有些翹起的磚塊一踩上去便會濺起污水,他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生怕一不小心踩中哪塊翹起的磚塊一角。
可這樣的速度行走,很快便被卿忱以追了上來,他追到花艽身邊的時候還微微喘着氣,但臉上卻還帶着笑,絲毫沒有覺得方才面前的人在校門口避開他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
“小心點走,你穿的白褲子容易濺濕。”他正處于變聲器,嗓子有些啞,也很低沉。
花艽沒擡頭,垂着眸子看地上不同花色的磚塊紋路,心中的情緒很複雜。
等到路過了方才那條長長的路,到教學樓底下時,他總算鼓起勇氣看着身側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少年,語速很快地說:“以後我們不要做朋友了。”
話音剛落,他便又趁機轉身朝樓上跑去。
真像一只落荒而逃的落湯雞——他這麽想着,心底其實又有些不情願。
卿忱以這個人......雖說認識不久,但能感覺出來人很好,而且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在一班早讀的人視線中沖回自己座位,低着頭整理書包,将要交的作業都放在桌上,不過半分鐘,外頭進來一個身影。
花艽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那人的視線正注視着自己,但他一直低着頭,刻意躲避着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心底卻盡是不安。
今天上午是四節連堂,于是便進行了一次單元小考試。
白花花的卷子從前往後傳,像是書海的波浪,泛着白色的漣漪,等傳到花艽的最後一張又是被揉的亂糟糟盡是折痕的試卷,好在他已經習慣了。
從開學到現在,他從來就沒收到過一張正常的卷子,也沒拿到過嶄新的教科書。
有的時候他也會在心中唏噓,這些人不說心智多麽成熟,好歹也都是富家子弟,連這點涵養都沒有,整天只知道使這些幼稚而又無聊的小手段。
他剛在試卷側面寫上姓名,前面那個男bate忽然擡起手伸了個懶腰,緊接着手“不經意”一掃,将他放在桌面的水杯給碰倒了。
水杯蓋子未蓋緊,水從縫隙中流出來,把大半張試卷都給浸濕了。
“......”
花艽拿着筆愣住了,微微擡頭看着面前一臉得意的男生,感覺本就不好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深吸幾口氣,看見老師沒有看見,只能憋屈地将水杯扶正。
正當他将水杯蓋子擰下來正準備蓋回去時,前排那個beta說話了。
他的聲音吊兒郎當,還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和不屑:“有的人就是表面看着清高,背地裏說不定跟只哈巴狗似的求着alpha來喜歡自己,真、不、要、臉——”
他還沒說完,臉上便被潑了一杯水,整個人僵在原地。
聽見聲音後,全班扭過頭朝這邊看過來,一片嘩然。
花艽站在桌前,手上還拿着那個水杯,而裏面的水已經一滴不剩地潑在了那個男bate臉上。
“你!”他反應過來,臉漲的通紅,站起身擡起拳頭便要朝着花艽臉上掄去、
“王璠!把手放下!”老師這回可算是注意到了,踩着高跟鞋朝這邊走來,将兩個站的極近的人拉開。
旁邊的卿忱以反應過來,主動上前将蓄勢待發的王璠拉開,不着痕跡地将花艽微微擋在身後。
“......”外語老師是個暴脾氣,看見兩人這幅誰也不肯認輸的樣子,先轉向花艽,看見他還是不願意開口的冷漠樣子,長舒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別考了!都去你們班主任辦公室,我等會打電話跟他說你們的情況,讓他好好教育你們倆。”
說完她便轉身驅散看熱鬧的:“考試去,保持安靜。”
花艽沒說話,率先放下水杯出了班門,但他沒有先去辦公室,而是去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
初秋的氣溫不低,但冷水拍打在臉上還是有些冰,一下子就把他的理智拉了回來。
有些懊惱......他怎麽就因為這樣一個人動了怒。
兩分鐘後,他走進班主任專屬辦公室,看見黃引升坐在椅子上,頗為憤怒地教訓着早早就到了的王璠。
他正說着看見花艽也走了進來,臉上的怒氣更甚:“他這樣我也就見慣不怪了,花艽!你說說,今天的事情是什麽情況?”
他剛說完,花艽便敏銳地察覺到王璠朝他投來一個說得上算挑釁的眼神。
他沒朝那邊看,擡起眸真誠地看着黃引升,如實說:“我們剛剛在考試,他打翻了我的水杯,還罵我。”
黃引升朝王璠那邊看了一眼,又問:“他罵你什麽了?”
“......”花艽垂着眸,隐藏在鏡片後的睫羽輕輕顫抖,接着又像蝴蝶一般展開,聲音很低地傳了出來:“他罵我不要臉。”
黃引升皺着眉看了一眼王璠,見後者非但不羞愧,反倒露出一種“對啊就是我罵的”的驕傲神情,一下子便炸了。
“你成績不好就算了,還要影響認真聽課的同學。”他吼了這麽一嗓子,聲音都有些嘶啞,忙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說:“你們來之前我就給你們家長打了電話,待會來了一起談吧。”
花艽心間一緊,莫名有些忐忑——家長電話留的是花懿的,他會來嗎?
而和他徒然一變的神情不同,旁邊的王璠忽然露出一抹笑。
他的家人向來護短,即使犯了再大的錯誤也只會保全他們家的面子。
想到這裏,他滿心鄙夷地瞟了一眼身側的少年。他倒是要看看,等會花艽還能不能傲得起來。
黃引升的班上鮮少出現這樣的事情,所以對待這種疑似校園霸淩的事件也比一般的小打小鬧要更專注一些。
花艽和王璠站在辦公室內,還沒多久便聽見外面傳來兩男一女的吵鬧聲。
“璠璠怎麽可能主動惹事,肯定是另一個學生有毛病咯!”
“就是啊,還跑這麽遠一趟。”
說話間,三個人走進辦公室,首當其沖那個女人花着一張大紅唇,一看見王璠胸前濕了一大片便誇張地叫了起來:“他姐,你快給他換上幹淨的衣服,這樣怎麽行啊!會感冒的!”
後面那個更年輕的女人跟前邊那個長的如出一轍,聞言也是一驚,接着從手上的袋子中掏出一件衛衣,好說歹說給王璠手把手穿上了。
黃引升:“......”
他不是第一回 見到王璠的家人,可沒想到這次一件小事情卻來了那麽多人。
後面那個男人應該是王璠姐姐的戀人,倒是老老實實站在後面沒有動作,可王璠的母親看見自己寶貝兒子在這麽冷的天穿着濕衣服,看向花艽的目光十分兇狠,那模樣跟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似的。
花艽臉上沒什麽表情,任她瞪着自己。
“黃老師,就是這個人在我兒子身上潑了水吧!”王太太說着,将小禮服的袖子撸起,骨瘦如柴的手臂高高舉起。
黃引升心底大呼不好,忙将花艽擋在自己身後:“王璠媽媽,這回叫你們過來,是了解情況的,而且這件事情王璠也有錯,我們先坐下來,等這位同學家長來了再好好說。”
“沒什麽好說的!”王璠姐姐給她弟弟換好衣服,也湊熱鬧似的走上前來,“我們也在他身上潑盆水試試,這麽冷的天氣,我弟弟都凍僵了。”
其實事情遠沒有這麽嚴重,可她們不依不饒,仗勢淩人的模樣甚是嚣張。
幾個人正僵持着,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了敲。
花艽朝門外看去,卻發現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卿忱以在幾束目光中悠然緩步走進來,将一張濕透的試卷放在黃引升辦公桌上,接着朝着他說:“英語老師叫我跟您說,這都是王璠先挑起的事情,希望您能公正處理。”
“你誰啊你!你算老幾!”王太太的細長的眉毛一挑,像極了一只扭曲的黑蜈蚣,“就憑你們一面之詞,就說我兒子先挑事,活該被潑水是吧!”
卿忱以比他要高大半個身子,這時候垂眸掃她一眼,不冷不淡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誰心虛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算什麽東西!敢這麽跟長輩說話。”王太太怒急了,端起旁邊桌上的茶杯便朝着花艽潑過去。
這個方位正對着花艽,卿忱以心道不好,一個閃身擋在了花艽面前,那杯滾燙的茶水盡數撒在他只穿了一件薄襯衫的後背。
“卿忱以——”花艽冷淡的面上終于泛起一層波瀾。
黃引升見到這一幕,眉頭一簇正要發飙,卻聽見辦公室門口出現了一抹身影,緊接着,一道含着隐隐怒火的嗓音冷冷傳來。
“他不夠格,那你看我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