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品相關(9)
作品相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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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小馴寵師,要不是這個圈子太冷僻,肯定又是一串熱門頭條。
付丞雪現在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學習上。
信力資源的減少讓他縮短了登陸系統的次數,大多在造夢空間預習初中課本。
他的最終目的是走上娛樂帝國金字塔最頂尖的位置——所有來自其他的榮譽都是短暫的,為了給他的人生事業增加一串一串璀璨的飾品,而這飾品,不能遮掩佩戴者本身的光輝。
很多時候想法的轉變都是靈光一現。
——就像苗美麗再次去世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023——
苗美麗是在春天去世。
這是他人生經歷的第二次車禍。
4月5日清明節早上,付丞雪眼皮跳得飛快,像烏鴉的羽毛煽動在眉骨,有點不好的預兆。跟在李律和苗氏身後,去陸家村給前年車禍喪生的死者祭拜,是苗氏提議的。
三人坐上公交,右邊的單排。
車一路行駛。
靠近人字路口時,心跳得飛快,胸悶,呼吸急促,逐漸靠近的交彙點正是前年車禍地點。之前也路過幾次,不知為何這次如此古怪,他幹嘔幾聲,李律轉過頭來,“是不是暈車?”說着,幫忙打開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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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灌進耳裏的瞬間,讓他身體一涼,突然想到,前世苗氏去世,正是清明這天,還不及深想,下一秒——輪胎摩擦公交的聲音響起,一輛大卡攔腰撞上車身,正是苗氏的位置。
當場死亡。
除此之外,滿車無人受傷。
那一刻他想到了“命”。
在玄術的角度命裏有無都是注定。
一個人的重生到底能不能逆天改命——他還是前世的他,之前混得窮困潦倒,僅憑借回到過去就可以改變麽?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是是真得知道嗎?
最開始想當明星,是因為陸紳。
想讓那個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的男人看見他星光璀璨地出現在電視裏,為抛妻棄子追悔莫及。想出人頭地,用最快的捷徑。
他一路向前,一路失去,直到驀然回首,一無所有。前世他打着傘站在李律的墓碑前,雨水把下山的路沖刷得更加泥濘,茫然地看着頭頂烏壓壓的雲,笑的角度都像在哭……若不能出人頭地,他之前為此失去的種種,豈不是白白付諸流水?
讓人生變成徹頭徹尾的悲劇?
舉着傘,看不到雨停的跡象,不願在墓地過夜,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下去,他走過的路就像他的人生,已無別路可走,唯剩堅持。
承認錯誤就是否定了自己。
他那時可憐地只剩自己,所以不能服輸,才會畫地成牢,輸得一塌糊塗。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當明星。
明星又是什麽?
在封建社會,被稱為伶人、戲子,地位低賤。新世紀後,大小兩塊屏幕讓戲子們翻身,好像全天下最流光璀璨的一面都給了這群人:潮流引領者,時代風尚,标杆,偶像。許多人記不得默默奉獻的科研人士,卻能記得一部狗血肥皂劇主演,許多人叫不出年年一度的十大傑出青年,卻能把明星的臉當連連看完成通關。
曝光率讓娛樂圈變成了比皇宮都複雜的染缸,可以一步登天,挖空心思步入圍牆,往上爬。
勾心鬥角,追名逐利。
他要得,難道也是這些?
像大多明星的一樣,揮霍生命最璀璨的年華,就為了供養那些吞血肉吐良心的水蛭,用華衣包裹住腐爛的身體,被追捧成為榮耀癡狂的瘾君子,享受着被世界矚目的風光,一日日面目全非,随時光湮沒。
難道他付丞雪營營汲取的,就是這麽點螢火之光?
不!!!
——不是。
他想成為最皎潔的月亮,最炙熱的太陽,最獨一無二的光輝,而非流星閃過的花火。
花火——光輝一剎,本質空虛。
現在的明星多是包裝過的飯食,有速食快餐,也有精心烹制的滿漢全席,烹饪的方式就是炒作。飯食再精美,本質也是五谷輪回後被排除的渣滓,所能提供的,也不過是閑暇中時光走過的會心一笑,終被歲月殺得不成模樣。
古人都知色衰愛遲,靠臉取勝并非長久之計。
一個絕世美人老去,能對着滿臉皺紋欣賞出逝去的美貌需要天賦異禀,大多人會把用于追憶的時間消耗在年輕稚嫩的小鮮肉上。
許多人記不得十年前、二十年前、半個世紀前的某個去世明星,卻在使用電燈泡攝影機時,記得上世紀有一個叫愛迪生的發明家,當被《傲慢與偏見》的達西迷得神魂颠倒時,記得上上個世紀有一個叫簡奧斯丁的女士。
兩者的區別,在于:
存在的價值。
一個演員值得誇譽的不應該是整過多少刀,交過多少男女友,傍上多少導演富商,名氣有多大,而是在于演員的本分:他的演技,他的敬業,他的作品,他的成就。
那些不會被人輕易替代的詞語。
或許初衷來得太過草率,時間把夢想又雕琢變形,好再——他終于看清!
他要把名字刻上歷史,活一世,就要世世代代都流傳着他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024——
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
付丞雪坐在最後一排窗邊。
白色波點窗紗被風蠱惑,反複勾勒小少年修長的身形,挺拔如竹,瘦歸瘦,清雅風骨一點不少。
——這要托福于在名利場上多年歷練。
萬般情緒納于胸中,氣韻經久發酵,行舉間渾然天成,這也是為何女生總覺得成熟男人有味道,不過是心裏藏的事多了,引而不發醞釀醇厚,如酒香撲鼻,回味悠長。或許是美容歌聽多的緣故,此時他放空目光,雙眸黑若曜石戒面,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當他發呆時,這種拒人千裏會更加明顯。
常人越長大瞳色越淺,他卻若被時光擱淺的那抹純粹,猶如赤子,還被老師規勸不要戴美瞳。
如今十一歲,就讀小五下學期。
女生比男生發育早,但他的身高卻在一衆男女中鶴立雞群。
窗外天高雲淡,一成不變的藍與白。
很像李律給人的感覺。
淺陌。
寡淡。
一年前苗氏去世,從超度的僧人那聽說寺裏正在招俗家弟子,付丞雪就讓付譽去了,層層篩選下來,居然還留到最後,不得不說是意外之喜。
可能是總去寺裏看他,最近付丞雪夢見很久以前的一個小事:
李律進去的那一年,有幾個雲游僧人來到萍雀村化緣,他當時心情不好把人趕走,離開前,黑瘦的紅衣和尚突然問他:“施主可知道這村中的少年人可有被領養的,約莫大上兩歲?”
電光火石間,他腦中突然浮現起李律的長相,面容深邃清奇,是平生見過最讓人深刻的面容,沒有之一。
長得不像父母,更不像南方人,這偶爾會讓付丞雪懷疑他的身世。
五官分明卻不顯鋒芒,反而有點上善若水般胸藏百川,朗,而慧達。秀目清明,黑白兩色內藏靈韻,讓人想到八卦盤上的雙魚。頭型很圓,長臉,這并不滑稽,是睿智內斂,就是頭發卷得過分。最突出的是嘴唇和雙耳,一個含珠,一個垂珠。按算命的來說,唇含珠主能言善道,擅長蠱惑人心。可這人卻很少辯解,總把唇嚴謹地抿成固定的曲線,弧度溫和,時光的透徹與善變都凝聚在唇齒間,連氣息都壓抑得綿長深遠,不惹争端。
——像局外人旁觀一場鬧劇,任你諷刺虛張都逃不過眼底,如面稚童,連解釋都不屑,彈彈衣袖似沾惹過塵埃污跡。
心裏慌亂地撲通直跳。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大概是否定吧。
嘀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打斷思緒,他把被風刮亂的碎發纏到耳後,想起前世李律給他剪發。
那雙骨節分明的長手靈敏地穿梭在發間,激得他頭皮發麻,像被細小電流掃過。他擡頭,仰視李律。那洞若觀火的雙眸含着笑,若近若遠,若即若離,讓他想起曾看過的樂山大佛,霎那心靜止水,歲月安好,有種亵渎神明的自慚形穢。
李律說,他仰頸的弧度宛若天鵝垂死,那瞬間讓人想要……
想要什麽?
後面的話李律不說,只是笑。
那笑容廉價得毫無意義,哪怕對着水溝雜草,也能這般動人心魄,和煦萬千。
他慶幸——
這一世最愛的神佛沒有墜入俗世。
小學放學。
被拘了一天的學生興高采烈地陸續離開,上課時皺起的小臉也綻成朵花。在一衆小雞鹌鹑樣的小學生中,走出一位氣質清華的小少年,低調地融入人流,卻被旁人偷偷注視。他不緊不慢地走到車站,一眼就分辨出人群中那個上善若水的少年——正是李律。
在隔壁街上初一,成績優異前途光明。
付丞雪現在手裏的錢不少,陸家村改建成度假村時,他雖然已經入了舅舅的籍,卻在村長的周轉下獲得了村民權益,不僅擁有三十多萬的拆遷費和兩萬的傷亡慰問金,還收獲一套靠近地鐵的套房,長期出租收取房費,此外還有人身意外保險賠償金,哪怕在李律和付譽的消費包辦,也毫無壓力。
李律不是能坦然接受施恩的性格,雖沒休學卻也找了些零工。付丞雪常常摸不清李律的行蹤,不小心發現李律的存折金額詭異地直線上漲,心髒怦怦怦不受控制,快要跳出胸口,如毒蛇一樣盯住李律的雙眼,似要看清深藏心底的隐秘,在腦中失态地呼喚灰貓。
李律那時只是扇動睫毛,不解地問,“怎麽了?”
而灰貓“靈魂波動毫無異常”也打破了他的奢望。
鏡頭拉回當下。
兩個小帥哥,一個冷俏一個溫善,在車站狹路相逢。
圍着站牌有二十來個人,兩人裝得再視若無睹也才隔了半米。眼神偶爾交彙都仿若陌生人般交錯開。周圍也有不少放學的小女生,偷偷看上兩眼嘁嘁喳喳讨論。一個似乎暗戀李律的美麗女生假裝擠過來看站牌,“不小心”絆倒,那翩翩如蝶地跌落姿态妖嬈美妙,一看就下過不少功夫,連頭發飛揚的弧度都如瀑布傾瀉。
唯一不和諧的一點就是:付丞雪離她很近。
被帶累着腦袋砸向站牌,旁邊人的肩膀擋住擡手的方向,眼見着就要中招。溫善的少年目光一變,突然揮手推開倒向懷裏的障礙物,伸手墊在少年腦袋與站牌之間。
哐铛一聲,砸出聲響。
冷俏少年推開溫善少年,不領情地說:“不用你管!”
溫善少年收回作為緩沖墊的手,悄無聲息地藏到身後,站在李律身後的姑娘發現那只手上筋脈跳動,指尖抖得厲害,似乎傷到筋,小聲驚叫一聲,就見少年神色如常地轉過頭,淡淡看她一眼就堵住所有話頭。
李律轉身走向倒地的女孩,滿目讓人怦然心動的關切,卻沒有伸出援助之手。
“你還好吧?”
#為毛愛上一個人需要三秒,粉轉黑卻只需半秒?#
#劇本上不是這樣寫得好伐?還我純潔無暇的少女心!#
灰頭土臉的女孩堅強地獨自爬起,捂着鼻血直流的鼻子,默默轉開頭——這真是一個讓人心酸的結局,女孩的閨蜜們看天看地表示不忍直視。這年頭插入搞基的美少年之間,注定是個悲劇。尤其當他們鬧別扭時,自以為女豬腳的美女們,總是被炮灰成了路人甲。
車很快到站。
付丞雪皺着眉上車。他有個小毛病,不喜歡擁擠的車廂。
體味交雜,胳膊相觸,不小心被碰到都要虛擦兩下,像是沾染了什麽細菌污跡。剛轉學時坐高峰期的公交,每回到家都要立刻洗澡。開始李律以為是潔癖,其實并非如此。這也跟車禍有關,超載翻車的記憶銘刻骨髓,相同的場景會然他渾身難耐,肌膚接觸就如碰到別人的血跡一樣不對勁。
一個青年看付丞雪臉色難看得厲害,主動讓了座。
李律不動聲色地頂替了青年的位置,把少年密不透風地圍在手臂間,隔開旁人。
付丞雪冷眼瞪向李律,李律淡漠地移開視線,好像一切只是巧合。
窗外的樹影與光斑斓地照映在玻璃上,可以看到付丞雪模糊的虛影,年輕稚嫩,還沒被疲憊風霜所遮掩。
——李律有時會想到化繭成蝶的故事。
常人大多覺得這個故事很美麗,李律卻覺得悲傷。作繭自縛的蝶蛹,為了迎接化蝶的蛻變,獨自品嘗苦果。他有時覺得,他就是那只自作自受的蝴蝶。
作者有話要說:
☆、——025——
一年前,苗氏去世。
村民送來的花圈擺滿大廳,靈堂挂滿白幡,挽聯是李律親手寫得:春晖未報空餘影,秋去冬來心常在。金銀紙錢也親手疊好,骨灰壇前供着吃食,點香燃燭不假人手。
付丞雪唯一的任務就是陪跪。
守靈要跪上整夜。
放音機裏的極樂往生咒唱得他昏昏欲睡,一不小心就歪倒在李律肩頭,隔天在床上醒來。
大廳裏李律跪了整夜,起身時膝蓋都在打顫,跨過門欄,頭頂一聲“布谷”鳥叫,擡頭看見只南遷掉隊的杜鵑孤獨飛過,聞聲駐足。付丞雪眼睜睜看着房檐上的雪嘩啦砸下,正中李律。趕忙把人挖出,還不忘諷刺。
“傻呆呆地杵那幹嘛?我看燒成智障都活該!”
李律習以為常,臉色蒼白地揮落滿身雪色,一笑而過,任是雲淡風輕。自這天起,李律就發起高燒,奇怪的是每到深夜反複不退,白天卻安然無恙,碾轉半月不見好。
高燒不退的夜晚,李律想起身喝水卻沒力氣,喉嚨火急火燎感覺都要壞掉,一張嘴全是呼哧呼哧的氣音,像壞掉的風機,發不出半句人言,嘴上熱出一串燎泡,手軟時撞掉床頭的杯子。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聽見門開的聲音。
少年可能以為他意識不清記不住,他也确實燒得無法思考。
——這個場景卻有點似曾相識。
來人步子很焦急又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擔心寒風吹進屋子,關門又快又輕。
他在清醒後甚至自作多情地猜測,是不是因為看到他燒得滿臉通紅的樣子,那腳步聲有一瞬間顯得很堂皇,忘記掩飾,快步來到床邊,摸向額頭,連呼吸都亂了章法。
那雙手很冷。
刮在臉上的袖口也含着夜裏濕冷的寒氣,不知在院裏轉悠多久,才在聽到響動後忍不住進來。一整夜,那雙手拿着濕度适宜的毛巾為他擦身。一遍遍不停地擦,不停地抱怨,咬牙切齒又懊惱憂心。
呵!
還真是矛盾不已。
“傻瓜!秋天都會感冒,連草履蟲都比你多張顆心眼。”
冷熱交替時感冒情有可原,他想着,這同他的智商沒關系,他成績名列前茅。且草履蟲到底是怎麽在這句話中占據地位的?
“白癡!勸多少次都不長記性,白瞎一張好說話的臉。”
每當他吃藥都會上演“每日一諷”,他可沒從那充滿鄙夷的語氣中聽出一星半點跟“勸誡”有關的善意情緒。再者,與他的臉也無因果關系吧!
“笨蛋!你就是故意惹我擔心的吧,是吧?該死的混蛋!就知道是吃定我了!”
生病于人生八大苦排列第三,只要是人,就無法避免,何來故意之說?
他可不知道到底哪點可以吃定男孩。
更至于……讓他擔心?
隔天,小病初愈,裹着厚實的外衣出門,恰逢晚睡的少年剛起,捂着嘴哈欠連連,連吃飯都無精打采,李律婉轉地詢問:
“你昨天……睡得可好?”
“睡得好壞……與你有什麽關系?”付丞雪冷冷看他一眼,如此輕諷。
習慣了男孩說話帶刺,卻第一次感到不适。
李律看着少年眼底因熬夜産生的青色,也是第一次想這麽記住一個人——一個陌生的沒有血緣關系的獨立個體。他專注地看着男孩,那眼睛黑亮冷徹,鼻梁高挺秀氣,唇瓣花一般嬌嫩,下巴單薄瘦弱,此刻繃得筆直,微微翹起,表情不善地回瞪李律。
——就是如此表情,也讓他産生賞心悅目。
如此矛盾,如此奪目。
掠奪了所有視線。
讓他恍惚中似乎看見另一個男人,面容模糊不清。
穿着風衣,踏着夜色。
“他”站在一棟陌生而老舊的家屬樓下,倚着跑車,面上鎮定如常,手心卻出了汗,不知在擔憂什麽,還是期待,唯有用笑容掩飾。
看着那個被疲倦壓彎頭顱的青年緩緩走近。
再次相逢的喜悅在胸膛鼓動,他看不到周圍的傾慕,聽不到單薄牆體後的家長裏短,也渾然感受不到寒涼的秋風搜刮着皮膚僅剩的溫度,滿心滿眼都被男人填滿。
逐漸靠近的腳步。
不再熟悉的身形。
走路喘息的聲音。
露在外肌膚、手、頸、臉。
一切都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無端就産生一種自信——自信任時光流轉,歲月反複,哪怕老眼昏花看不到路,也一定不會牽錯男人的手——曾一遍遍不厭其煩為他擦拭身體,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他擡頭沖男人揚起溫情脈脈的笑容。
“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026試鏡(上)—
一年後,《秦門》劇組在公布賀春微博中挑選兒童演員。
付丞雪合上手機,知道——時機到了!
全國各地有意向的小演員在大年初八飛往魔都試鏡。地點定在某着名酒店宴客小廳,走廊上數十個未滿十三歲的男孩,全由家長陪同。
導演組為觀察孩子們的臨場應變能力,不許家長進廳指點,周圍家長正拎着孩子耳提面命。有的睜着眼越聽越茫然,手足無措不知待會要怎麽做。也有貓嫌狗厭的熊孩子東張西望,敷衍地點頭。膽肥點兒的甚至翻起白眼:“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管得多,都成事媽了!”惹得父母又氣又笑。
付丞雪在一堆家庭單位中孤身試鏡,頻頻有人回望,遞交表單後,在一邊等待叫號。
“……聽說這次網上公布招兩個童角,其中一個已經內定,知道是哪個不?”
“哎?你也聽說了,就是問不出來,我給孩子兩個都填了,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碰對一個。”
大人們小聲在走廊扯黑幕,突然聽到樓下發生騷動。
影迷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讨論聲瞬間消音,紛紛探頭看向落地窗外,一輛內斂低調的黑色保姆車停在酒樓下,等候已久的女學生們神情激動地從花壇邊跳起,舉着牌子一擁而上。
付丞雪的手指劃過玻璃,冷眼看去——
又是一場好戲上演!
未見其人,先聞粉絲齊刷刷的口號聲:
“小龍小龍蘇鎮雨,我們永遠支持你!”理智粉。
“小龍小龍我愛你,勝過老鼠愛大米!”蘿莉粉。
“小龍小龍你最棒,你是我們好榜樣!小龍小龍不要怕,我們影票已備好!小龍小龍為了你,原當腎哥和腎姐!”龍嫂龍哥,這是財大氣粗的土豪粉。
震耳欲聾的粉絲聲勢引人圍觀,有人掏出手機傳照微博,想必明天頭條當仁不讓。前世蘇鎮雨的粉絲就慣會攪風攪雨,不堕未來“龍王”蘇鎮雨的名聲,搶頭條功力逼哭無數明星。
衆星拱月中,一位包裹嚴實的少年帶着口罩下車。
經紀人和助理一左一右的簇擁兩旁,酒店保安排成人工護欄。左邊助理背着個鼓鼓囊囊的包,濃郁的藥膏味道擋都擋不住,據說蘇鎮雨膚質敏感,見風起痘,還易水土不服,女助理細脖子上挂滿瓶瓶罐罐,都是自制的中藥營養飲料。
影迷前呼後擁舉着牌子吶喊,蘇鎮雨笑容适度地跟粉絲打着招呼,要簽名的全被扮黑臉的經紀人用剛下飛機身體不适擋回去。
“是蘇鎮雨!”旁邊有人看着樓下驚呼,“如果內定的是他,我看也不用選了!”
付丞雪眼皮半阖,嘴裏默念着:
蘇鎮雨。
前世在《秦門》中擔當仙童“江水”一角,正是他要試鏡的角色。
這裏有三點:
先說蘇鎮雨——
國內赫赫有名的童星,排行前三,只落蔣絡一籌,戲稱小小酥,昵稱小龍。比起走大衆路線賣萌一把好手的蔣小妹,形象略高端,驕傲早熟,被粉絲贊譽“平生不愛賣萌,賣起萌來要人命”。
提到他的出道之路就必要提到國內童星環境。
在日韓有完善的練習生招募培訓制度,華夏童星出道卻少有正規培訓——港島和寶島有,內陸還在完善,在國內走關系的童星主流中,平民出身的蘇鎮雨異軍突起殺出了一條血路。十歲參加歌唱比賽海選,一溜青年男女中殺出個五頭身,雖沒獲得名次,卻刷了把觀衆眼緣,年紀不大,勇氣可嘉。
隔年,蔣絡在宮氏傳媒保駕護航下隆重出道,星娛樂為了打擂臺,幹起剽竊賣下限的老勾當。模仿“美少年工廠”事務所J和“賣臉大戶”AKS策劃案,從全球海選10至14歲男孩,經過緊鑼密鼓地培訓選拔出道。這個史無前例的偶像巨無霸團體被戲稱為“元素周期表”,全員115人,主推偶像4人,27隊交叉排列的分組,打起人海戰術,在亞洲各國開疆擴土。
蘇鎮雨等一批童星一炮走紅後,引起社會民衆對童星權益的廣泛關注,甚至有粉絲向有關部門遞交制定《保護未成年明星權利法案》的申請文件,可見人氣之高。
付丞雪要從蘇鎮雨手中搶走角色,無謂虎口奪食,招黑自不必說。
再說劇本——
資巨大烹制精心的仙俠史詩巨制。
導演吳起執導功底深厚,很多影星都把參演吳導的電影當做磨練演技的工具,可多年來票房不上不下,也只得了一個“老牌”而非“金牌”。這次放下身段選擇善于撒狗血砸天雷的名編柳珍妮,寶劍對上天賤出人意表,未拍先紅,炒出許多噱頭。
這在未來是部一波三折的紅劇。
最後回到角色:江水。
滔滔江水東流去,奔流到海不複回。名如其人,結局相當悲壯。
《秦門》主角江寒下山救世,獨子江水被政敵設計,落崖身亡,狗血淚點俱佳,身份關鍵,情節緊要,是江寒性格轉變的那根稻草。
從戲份說,全長110分鐘,出場不到五分鐘,在劇情和回憶中一閃而過,分量小到激不起半點浪花;從人物說,刨除童星诠釋的功底,是個極易出彩的好角,就像翻拍無數遍的東方教主,《笑傲江湖》絕對配角,出色如林版,成為永恒經典占據電影史一角,炒作如陳版,女扮男裝靠獨特的扮相豔壓群雄,一時風頭無兩。當然,也有更多版本的教主,顏不夠,演技又弱,泯然衆人過眼即忘,但不能說角色不好。
前世蘇鎮雨的表演可謂無功無過,角色是好,演員形象也好,但兩兩相加卻少了一味。
靈氣有餘,仙氣不足。
蘇鎮雨行程很趕,等待叫號的試鏡者們目送男孩光明正大地插隊,也只能心裏腹诽兩句。
聽到自己名字時,蘇鎮雨已試完鏡離開許久。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靜下心來推開608廳門,中央是一片空地,五米見長。
作者有話要說:
☆、—027試鏡(下)—
靠牆擺放一排桌子,後面坐着六個人,中間兩位是導演吳起和編劇柳珍妮,旁邊是副導演,造型組長,攝影組長,和一名投資方代表,最後面架着攝像機,用來保證選拔的公開透明——這種公開是有局限的,若提前給內定演員送去劇本,多次鑽研的和臨時看劇的自然高下立判,不過走個過場。
吳起拿着網絡簡歷的打印件和現場填寫的表單對照。
姓名:傅丞雪,基礎信息一掃而過,特長裏密密麻麻的才藝讓幾人都有些眼花缭亂。寫這麽多不是為了顯擺,畢竟導演不會真去一一驗證,只不過傳達給別人一個信號:
——這貨有才,很多才,要稍微重視一下。
幾位先看了下形象,職責不同關注點也有些區別。
吳起看到的是高冷,在年幼不經事的孩子身上少有的靈性,離“仙氣”也就一步之遙,高則飄渺,冷則出塵,氣質已經很貼合了。
劉珍妮看的是臉,那眉像瓊樓玉宇,型美,飛檐。眸光流轉時若即若離,如觸手難及的遠山,被眼中看不分明的霧色缭繞,五官冷俏,長得很有“詩意”,也貼合劇本。
造型組長則看中可塑性,男童星不能化重妝,少年膚質絕佳不用撲粉,一點高光陰影就能産生效果,眉色淡,整齊易修型,鼻梁高嘴唇紅,畫起來很省心。
攝影組長也挺滿意,臉小五官分明一向比較上鏡,看着不明顯拍出來卻能驚豔衆人。最妙的是少年五官精致,每一部分皆可入畫,偏又恰如其分,不動不搶鏡不破壞整體協調性,動則百花齊放。
同時被幾個人打量,少年也不怯場,舉止鎮定地耐心等候。
吳起·點點頭:“先表演一段特長吧。”
付丞雪沒帶樂器,想來主流才藝先前有不少人表演,導演組選角一天也審美疲憊,所以他決定選一個耳目一新的短小表演:
吹葉子。
對于山裏的孩子,用樹葉吹曲并不陌生,但鮮少會有城裏人專門去學,他對吹葉也不算精通,前世去山村拍戲因為劇情需要學過幾天,試鏡前又溫故一下,反正重點終歸是演技,先頭的開胃小菜也不過增加印象分。
調節了一下話筒的位置,從兜裏掏出一個煙盒。
這季節可以選擇吹葉的不多,四季常青的冬青葉算是不錯的一種。
運一口氣,将葉片夾于唇間,用抽絲剝繭的方式緩緩送出氣息,耳熟能詳的民間小調傳出,起音溫柔婉轉,帶着江南蒙蒙細雨的多情,漸漸加快撥動葉片的速度,唇部也随之忽緊忽松,送氣急緩有別,讓曲音帶上盤環的顫音,敲動人心。
一曲停歇,評選席的幾人都有些默。
少兒唱情歌屢見不鮮,多是年少強說愁般不倫不類,這小人兒卻反其道而行,曲調越見纏綿,曲意卻冷清寡淡,毫情不沾。
“有點意思。”吳起再次看了看指下的表格,應聘角色江水。
劇本類型沒在網上詳細公布,但初審過的試鏡人員都發過角色梗概,網上謠傳有一個角色已經內定,也确實如此,但并非蘇鎮雨。對于江水這個角色,他也一直在猶豫,如今見少年如此有靈氣,反而有些期待,示意助手把劇本遞給付丞雪。
試的是場哭戲,準備時間十分鐘。
柳珍妮皺眉,“吳導,這幕戲——”吳起打斷她,搖了搖頭,柳編劇只能嘆氣。
她是滿看好付丞雪的,舉止成熟大氣,履歷光彩,所幸外形也很貼合角色,可吳導一上來就挑了最難的一幕,也不知是太高看,還是等不及把人刷下來。有言道:少年不識愁滋味。論哭戲,就是炙手可熱的新晉花旦也要醞釀一會兒,借助外物也是常有的事,這個半大孩子說哭就哭不是為難人麽?
劇情很簡單:
一百三十七幕父子分別,第三場。
江寒抛下獨子下山救世,江水在房中流淚。旁邊有備注人物背景,用于理解角色,付丞雪在這裏帶入了自己。
合起劇本,只用一秒半,就讓淚水盈滿眼眶。
這還不是最震驚的——常人淚湧後必會落下,是萬有引力的結果,少年眸中淚水卻盈盈不落,瞳色黑如戒面,被燈光反射出光點,如盛滿星輝的夜幕,絢爛奪目。哪怕吳導執導這麽久,也從未見過把哭戲控制得如此收發自如的人,更難能可貴的,還是個孩子。
含着一雙淚眼,繃緊下巴露出最美的角度,眼中漸漸湧現出複雜的感情。
面色不動,唯眼中波光蕩漾。
由愛,生恨,感情的醞釀、發酵好似色彩漸變的具象化,凝聚成得不到就要毀掉的決絕慘烈,美得奪魂攝魄,刺目非常。柳編劇簡直就要震撼地當場拍定角色,吳起卻随着越來越精湛的眼神戲抿起嘴唇,連眉梢眼角的期待都沉澱下來。
待少年出戲,其他幾人都被他方才的氣場壓迫得啞口無言,贊嘆聲破口而出。
吳起沉默着皺起眉,不假辭色,“回去聽消息吧。”示意站在牆邊的助理,“叫下一個進來。”
衆人和吳起搭檔已久,自然看出吳起沒選上,大感意外卻基于吳起片場上唯我獨尊的獅王威名,心裏默嘆可惜,不敢多言。唯有編劇柳珍妮第一次和吳導合作,看少年出門後,這才直言不諱地問:
“怎麽你沒看上啊?還叫下一個。是演得不好嗎?我覺得比那個蘇鎮雨可出色百倍啊!”
吳起搖搖頭,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寶石雖美,敗于雕琢。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分為二的下半段試鏡)
☆、—028試鏡(續)—
付丞雪出了酒店,就知道大概沒中。
吳起臨頭變卦,難不成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黑幕?
坐飛機回青城,一路反複思量,到地時已入夜,腳踩土地,萍雀村一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