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鬼
青團兒道:“陽間自有律法,陰間自有刑罰,這些量刑自有天地規則所定,我不得幹涉。我在此陰陽交彙之界設此公堂,只為為向蘭讨回公道,使其怨消。也想讓諸位村民知曉此案始末,給大家敲個警鐘,所謂生男生女之事皆是上天給的緣分,還是莫要強求為好。即使家中生的是女娃,好好撫養,長大後也未必比兒子差。
既然主犯從犯皆已認罪,本官便做以下判決。
錢氏夫婦,肆意欺辱他人,卻不知他人身體發膚也受之父母。本官便判你們夜夜切身體會向蘭死前之痛苦,直至獲得向蘭一家的原諒。
高神婆,你假借神明之名招搖撞騙,本官便罰你晦氣纏身,直至你可獲得所有被你欺騙之人的諒解。
周神婆,明知不義,卻為了錢財為虎作伥,我便罰你日日破財,直至真心忏悔。
最後,錢大慶,我要罰你。”
錢老婆子一聽,趕緊喊道:“這跟我兒子一點關系也沒有,向蘭死後他才回家的。”
青團兒直接無視了錢老婆子,對錢大道:“錢大慶,你身為丈夫,卻因軟弱一直無視妻子的悲慘境遇,倘若你可以挺身而出好好勸誡你的母親,我想也不會釀成如今慘劇。所以我要罰你,你服是不服?”
錢老婆子的大兒子哭着說道:“我服,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妻兒,對不起丈母娘一家,如果我能早點回來阻止我娘,向蘭也不會死。”
向蘭看着丈夫聲淚俱下的模樣,不自在地咬了咬唇。
青團兒道:“既然如此,我便罰你此生只得女孩。”
錢老婆子聞言跌坐在地上,不停磕頭道:“這可使不得呀。你可不能讓我們老大絕後呀。”
錢家大兒子則是抹淚道:“女孩好呀,我和向蘭以前就想生個女孩子,如今再也沒有機會了。向蘭死了,我也不想再娶了,以後我就守着我爹娘過,多做好事,替他們贖罪。”
他轉頭對向蘭道:“蘭子,我對不起你,你活着的時候沒讓你享過一天的福,反而還得你命喪黃泉。你放心,以後我會把把岳父岳母當做親爹親媽照顧的,至于欠你的,我這輩子是還不了了,等我死後去陰間找你,到時候你再跟我算總賬。”
一直堅強的向蘭,聞言也忍不住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到底是心軟了。
青團兒道:“向蘭,此事已了,不管你心中怨氣可消,你都要前去陰間報到了。”
向蘭狠下心不再看丈夫,她跪下來磕了三個頭,道:“大人肯幫我讨回公道,我自是感謝,但是還請大人給我點時間,讓我跟我的家人做個告別。”
青團兒看向圍觀人群處,一對年老夫妻正互相攙扶,淚眼汪汪地看着向蘭。年老夫妻周圍圍着幾個青年,相貌和向蘭很像,似乎是她的兄弟姐妹。
青團兒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向蘭點點頭,跑向了自己的家人。
錢大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向蘭的身影,卻沒臉上前。
青團兒揮揮衣袖,道:“案已結,馬上就要日升,大家都歸去吧。”
話音剛落,衆人都紛紛消失不見,衙役們也重新變成逗子散落在地上,大堂之上,只剩下許建設和青團兒。
許建設疑問道:“咱倆不回去?”
青團兒道:“這裏的東西都是我跟別人借的,得全部還回去。”
許建設:“所以呢?”
青團兒超許建設勾勾手指,許建設無法只好蹲了下來。
青團兒拍拍他的肩膀,燦笑道:“所以,恭喜你,我選中了你當苦力。”
許建設:“......”
這天晚上,他跟着青團兒去開封府還了桌椅牌匾,去豐都還了孽鏡地獄圖,還去宗堂還了青石磚和支柱。
他真沒想到,連地磚都是青團兒借的。他更沒想到,他竟然在豐都見到了傳說中的小鬼。
小鬼跟書上說的不太一樣,沒有青面獠牙兇煞樣子,反倒有幾分醜萌,它只有幾丈高,一雙眼睛溜圓锃亮,大得占了全臉的三分之二,四肢纖細,全身幹癟烏青,顯得非常羸弱。它身着一件寬大的藏青色袍子,頭帶了一頂黑色布帽,走起路來飄忽不定的,雖然遠看像人,但近看還是一副小怪物的樣子。
許建設第一眼看到它,簡直被吓到心髒驟停。
小鬼在朱門裏焦急地徘徊着,在看見青團兒後它立刻竄了出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瞬移到了許建設和青團兒的面前。
就在許建設以為它要攻擊他倆的時候,小鬼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聲音一波三折的,真倒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我滴個大人喲,奴家左等右等終于把您給盼回來了。這眼瞧着就要天亮了,您要是再不把圖還回來,上官大人一定會要了奴家的小命的。”
青團兒在虛空點點,一副氣勢磅礴的孽鏡地獄圖便從她身後飄到小鬼的面前。
此圖事物好似有生命,圖中使役還和小鬼招了招手。
小鬼抹抹眼淚,急忙貼上去檢查了一番後,才眉開眼笑道:“是這圖沒錯。”
青團兒道:“雖說我強借不對,但是約定好了天亮之前前來歸還,就一定會做到。我可是最講信譽的。”
小鬼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你們這些能折騰的大人物們還沒18層地獄裏的惡鬼們可信。”
青團兒:“啥?”
小鬼立馬換了個嘴臉,恭維道:“大人是我見過最講信譽的人類了。”
青團兒點點頭:“這就對了,俗話說得好,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嘛。”
小鬼被吓了一個激靈:“我滴個大人喲,您可別再來喽,就算要來,也請您高擡貴手別在奴家當差的時候來喲。”
說罷,小鬼和圖都在原地消失不見了,等許建設反應過來時,就聽見咚的一聲,他擡頭一看,遠處的朱門被關了起來。
青團兒見小鬼對自己避而不及,輕哼了一聲道:“小氣鬼。”
許建設試着問道:“剛剛那是?”
青團兒:“這是閻王殿等級最低的打工鬼,跟人間的使役差不多。剛剛那只小氣鬼肯定不受上官待見,要不然也不會被發配到陽間來看守鬼城。”
許建設大感奇妙:“沒想到這小鬼這麽好欺負。”
青團兒笑道:“哈哈哈,你別看它哭哭啼啼的很是無害,但常言道,小鬼難纏,說的就是它們。我要是你,下次見到它們,不要随便招惹。”
許建設:“那你還找它強借?”
他剛剛可沒錯過這個詞。
青團兒道:“那是因為我不是你。說實話,咱倆的段位不一樣。”
許建設:“......”
翌日清晨,許建設從床上爬起,頓感自己腰酸背疼,好似遭受了千斤壓頂之罪,他坐在炕上緩了好一會兒,出神之際回想起了昨夜的夢境,越想越覺得真實。
半響,他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他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老爹,放輕了動作開始疊被子,轉身之時突然發現枕邊有一張折紙。
他沒多想,以為是老爹放的,沒想到打開一看竟然是錢姓夫婦等人的認罪狀。
許建設背後一涼,身上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原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發生。
不僅是他,附近幾個村的村民也覺奇妙,一老漢在幹活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和同伴分享了自己昨晚的夢境。
“老三,我跟你說,我昨晚夢見隔壁村的向蘭了,她說自己是被人害死的。”
看見老三一臉震驚的看着他,為避免誤會老漢又補充道:“我其實也不認識她,也不知道是咋了,就做了這個夢。”
老三一拍腿立刻來了精神:“咦?你也夢見了?向蘭是不是被她公婆害死的?”
老漢臊了臉,拉拉老三的衣袖:“你這大嗓門子,能不能小點聲,讓人聽見了多不好。”
咱大老爺們的,可不好意思和老娘們一樣八卦。
結果,老三這一聲吼,可是捅了馬蜂窩,旁邊的人也過來湊熱鬧:“我也夢見去公堂觀看審案了。”
“我也是。”
“我也是。”
...
衆人趕緊扔了鋤頭,聚在一起。
“我還以為就我自己夢見了,原來大家都做了一樣的夢。”
有個年長的村民道:“我看這事兒不一般,說不定是老天爺看不過眼,入了大家的夢為向蘭申冤呢。”
“對呀,對呀,要不然哪能發生這樣的奇事兒!”
“我平時就瞧着錢老婆子不啥好鳥,果然不出我所料...”
旁邊人嫌棄道:“馬後炮,你早先還說老錢家一家人都老實呢。”
有人舉手問道:“你們說,咱要不要去縣裏報案呀。”
前一秒還叽叽喳喳的大老爺們兒們紛紛沉默了,祖祖輩輩都沒進過警察局,一提這個他們都有些犯慫。
這時,有人急沖沖地從遠處跑過來。
“不好了,我聽人說縣裏來了好多公安,去山上挖向蘭的屍體了。”
衆人一愣,有人傻傻道:“這青天大老爺真是神了。”
“青天大老爺?不是閻王爺審得案嗎?”
“什麽閻王爺,明明是蟒仙大人審的案。”
“不是蟒仙,我看見的是佛祖大人呀。”
衆人衆說紛纭,一圈了解下來,原來大家眼中的判官大人都不一樣。
所謂心中所想即是目中所見,一切不過是障眼之法。
日曬三竿,青團兒媽想叫起還在熟睡的青團兒,卻被青團兒奶奶阻止了。
“讓娃睡吧,她忙了一晚上也該累壞了。”
青團兒媽笑道:“倒是叫她大顯威風。”
婆媳倆相視一笑,什麽青天大人,什麽閻王大人,什麽佛祖大人,她們都沒見到,昨晚她們就看見了站在椅子上的青團兒。
原來,這婆媳倆也去看了昨晚上堂審。
青團兒媽抹抹閨女嘴裏流出來的哈喇子,笑道:“她這肯定是又夢見什麽好吃的了。”
這話音剛落,青團兒就在夢中呓語道:“餃子好吃,我要吃餃子。”
青團兒奶奶道:“家裏還剩了些肉,等明天給孩子包幾個吧。”
青團兒媽摸摸閨女的臉蛋,爽快地答應下來。
另一邊,周神婆剛起床,就聽見她那大嗓門的媳婦在院子裏罵罵咧咧的,她披着衣服出去一看,院子裏亂糟糟的,一地全是雞毛。
聽着媳婦的叫罵,她才知道原來她家的雞昨晚全被黃鼠狼給叼走了。
周神婆一愣,方才想到夢中判官說她會日日破財。
日日如此,這...這哪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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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縣治安穩定,許久未有案件,這許建設早上拿着認罪狀到局裏報到的時候,一下子就引起了局裏領導的重視。
局長鄧超向來疾惡如仇,看見認罪狀上的敘述,立刻就上了脾氣,他一拍桌子,道:“走,咱們去抓人去。”
說罷,他抓起桌上的帽子就往外沖,正好撞上了打水回來的副局長馬衛,馬衛趕緊用手護着茶缸裏的熱水,側身躲避。
“我說老鄧,我這可是熱水呢,你也不怕燙着。”
“現在可不是熱水涼水的事兒”,鄧超把認罪狀塞給他,道:“你瞧這氣人不氣人。”
馬衛細細讀完後,又遞了回去:“唉,這封建思想不能要呀。”
鄧超性急道:“走,跟我去抓人去。”
馬衛連忙攔道:“老鄧,抓人哪用得着你這老胳膊老腿的,你讓局裏這些壯小子們情何以堪,你就操練操練他們,再說,你別忘了你等會兒還得去和領導彙報工作呢。”
鄧超一拍腦袋,恍然道:“哎呦,你不說我還真忘了”,他擡起胳膊看看手表,道:“我得走了。”
他把認罪狀塞給許建設,并囑咐道:“既然是你提的案子,你肯定熟,所以事情交給你了,你給我好好辦,回來我檢查。”
說完,就戴上帽子,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端着茶缸目送他的副局長馬衛,搖搖頭道:“唉,真是個急性子。”
馬衛轉過頭看向許建設,許建設立馬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今天來報到的許建設,我...”
馬衛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我知道你是誰,你的資料還在我的桌子上放着呢。介紹的事兒咱們來日方長,你先去把局長吩咐的事兒給辦了,一切都以案子為重。至于人手,你去隔壁找項榮,讓他給你打個副手,再讓他幫你挑幾個人一起去。”,他拍拍許建設的肩膀,繼續道:“小夥子,好好幹!可別辜負局長對你的期待。”
許建設立刻挺直腰板敬了個禮:“遵命,領導。”
副局長點點頭:“去吧。”
許建設也沒耽誤,直接去找了項榮。項榮也是個幹脆的漢子,他領着幾個兄弟立馬動身和許建設一起去了村裏,他們商量好後兵分三路,一路去苦主家裏,一路去找向蘭的屍體,一路去抓錢氏夫妻。
他們去墳場挖開了向蘭的墓,開棺後,有同事簡單地檢查了下向蘭的屍體,發現她的嘴裏被塞滿了糯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也太過分了吧。”
另一位同事嘆了口氣,道:“咱先把她帶回局子裏吧,趕快調查完,也好讓她趕快重新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