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撒豆成兵
青團兒拉了許建設一把,這眼前的場景就大變了個樣。
他們來到了一個類似古代公堂的地方,正前方還高挂着一個“高懸明鏡”的牌匾,除此之外案桌,驚堂木,竹筒等一應俱全。
唯一不同之處,這“高懸明鏡”之下的海水朝日圖,換做了孽鏡地獄圖。
可能是夜間的原因,這公堂兩邊都挂了一些燈籠,燈光陰暗不明,顯得公堂陰氣沉沉。
青團兒走到主位坐下,奈何身高太矮,被案桌遮了個大概,她只好站在凳子上面。
她從袖子裏撒出一把豆子,這些豆子落地便變成了一些衙役。
青團兒道:“去把鄉親們和苦主請來。既然要審案,自然要做到公開公正。”
幾個衙役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剩餘衙役分開兩波,手持殺威棍在公堂兩旁站好。
青團兒對愣在一旁的許建設道:“你今天是師爺,做到旁邊去。”
許建設只好坐到師爺位上。
話說,外出的衙役們身形鬼魅地在夜間穿梭,一邊敲着鑼,一邊喊道:“大人審案,邀請大家前去觀看。”
衙役們的聲音有些機械且僵硬,好似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人突然開口說話一般,他們的聲音很小,卻能準确地傳進每位村民的耳朵裏。
睡夢中的村民們被吵醒,紛紛披着衣服打開房門查看,鄰裏們相互對視,眼裏盡是迷茫,不知發生了何事。
有好事兒者跟着衙役走了幾步,再回過神來,就已經站在了公堂外面。漸漸的,公堂外的人越來越多,相熟的人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開始議論,真是好不熱鬧。
不多時,公堂外面就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有人耐不住性子,喊道:“大人,您這是要審什麽案子?什麽時候開始?”
有個衙役俯身在青團兒耳邊說了幾句,青團兒點點頭,笑着說道:“別着急,馬上就要開始了。”
她敲了一下驚堂木,道:“全體肅靜。”
她話音剛落,原本嘈雜的環境像是被突然禁了聲。
“開始審案,傳原告。”
一蓬頭蓋面的婦人被衙役引了進來,她撲倒在地,道:“大人,請為民婦做主呀。”
青團兒道:“你且放心,我可是青天大老爺,定會為你做主,你先把你的事情講給大家聽聽,也好讓前來觀看審案的諸位有個了解。”
婦人擡起頭道:“我名叫向蘭,本是小石村村民,後嫁入山南村錢家為婦。自嫁入錢家之後,便一直受到公婆虐待,更幾天他們更是殺害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兒。”
有些來自山南村的圍觀群衆立刻叫了起來:“我就是山南村的,我們村前幾天确實有個錢姓夫婦死了兒媳。”
“剛剛沒看清楚臉,趕情這就是向蘭,我跟她熟着呢。”
“我也認識她。”
“我去,她剛剛說自己是被害死的,真的假的?難道是變成鬼回來讨公道了?”
“地上沒有她的影子!她真的是鬼!”
......
可能是身邊的人和事兒更能激起群衆的八卦,圍觀群衆一時間又議論開來。
青團兒一拍驚堂木,道:“肅靜。”
兩旁衙役輕敲殺威棍,人群的聲音又靜了下來。
“向蘭,你說自己是遇害,我卻不能只聽你一家之言,還得聽聽被告人所言。傳被告錢姓一家三口上堂。”
幾個衙役押着錢老婆子夫妻,還有向蘭的丈夫來到了堂上。
這三人衣着不整,神情迷茫,似乎還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被帶到這裏。
錢老婆子一眼就認出了跪在地上的向蘭,雖沒瞧見正臉,但她認出了向蘭的那身衣服,同當初下葬時穿的一模一樣,她本就心虛害怕,連忙別開眼睛,後聽見向蘭的控告,慌張地張口否認道:“大人,你可別聽她胡說。我家這兒媳婦,一點都不孝順,經常忤逆我和我們家老頭子。她的死是被她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給克死的,跟我們可沒一點關系。”
向蘭丈夫看見妻子,先是欣喜後是一臉茫然,回家幾天母親都沒有說明妻子死因,只稱突然暴斃,如今雙方各執一詞,讓他有些困惑。
青團兒皺眉道:“見到大人也不下跪,視為藐視公堂。來人,上夾棍。”
眼見衙役提棍上前,錢老婆子和錢老頭子趕緊跪下,大喊饒命,順便拉了把呆滞的兒子,讓他也跪下求饒。
青團兒見幾人很識時務,便免了杖刑。
“向蘭,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向蘭道:“請大人明鑒,小婦人在家盡心盡力侍奉公婆,無一點忤逆之心。反倒是公婆時常打罵與我,這次更加過分,他們聽信了同村高神婆之言,非要讓我堕下腹中胎兒。我不聽從,便迫我喝下堕胎藥,并用棒擊使我殒命。”
青團兒道:“既然如此,便傳高神婆問話。”
公堂之外,圍觀人群之中有人喊道:“高神婆在這,她在我身邊。”
沒見過高神婆的人們拼命踮起腳想看看她長得什麽樣子,本想逃命的高神婆在人群的擁簇之下,被擠到了大堂之上。
她看見威嚴的審判者,忍不住兩腿發軟,跪倒在地:“大人,真不是我的錯,是錢婆子來找我幫她算向蘭肚子裏懷的是男是女的,她跟我家裏不想要女孩,嫌棄女孩是賠錢貨浪費家裏糧食。就只告訴她向蘭懷的是女孩,後來一切我都是不知情的。”
錢老婆子的兒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沒想到母親會這麽做。
周圍的人也議論紛紛,稱錢老婆子狠心。
青團兒道:“你真能确定向蘭肚子裏的孩子是女孩?”
高神婆轉了轉眼珠,道:“這個我算過 ,是個女孩。”
青團兒怒道:“一派胡言,向蘭此胎明明懷的是個男嬰。你若再不說實話,小心死後下到孽鏡地獄。”
高神婆擡起頭,在她眼中,青團兒背後的孽鏡地獄圖似乎活了起來,人身牛面的使役正用鞭子驅打着囚犯,一個監工的小鬼轉過頭來對着高神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看着小鬼的獠牙,高神婆頓時大驚失色,哆哆嗦嗦地喊道:“大人,我交代,我老實交代,我其實不會算命,根本就不知道向蘭肚子裏是男是女。”
青團兒:“哦?那你為什麽跟錢婆子說向蘭肚子裏懷的是女嬰?”
高神婆羞愧地低下頭:“這不民間都說肚尖是男肚圓是女嘛,我看向蘭肚子扁圓便說成了女嬰。”
向蘭捂着唇,哭了出來,她沒有想到導致自己悲劇的源頭竟然是高神婆的胡言亂語。
錢老婆子聞言立馬破口大罵:“你這個死老婆子,你咋這麽缺德,是你害死了我孫子的命,你賠我孫子,賠我孫子!”
高神婆不甘示弱道:“誰能想到你這死老婆子,真能忍心對自己的兒媳婦和親孫子動手?你才是缺德透了,落到十八層地獄都贖不清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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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婆子的兒子抱着頭痛哭流涕,不想認清眼前這殘忍的事實。
周圍群衆更是情緒激動,為向蘭憤憤不平。
“我呸,趕情這是個假神婆,哄騙了我們這麽多年。”
“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這錢老婆子真是壞透了。”
“她這麽嫌棄女嬰,自己還不是個女的?”
......
青團兒狠拍驚堂木:“肅靜。”
待衆人安靜下來,她又道:“錢老婆子,你是否認罪?”
錢老婆子硬着頭皮道:“我确實給她灌過堕胎藥,也打過她的肚子,可是真沒想害她性命,後來她在柴房裏是自己暴斃的,跟我們沒有關系。”
青團兒道:“既然你不承認,我便公開驗屍。”
四個衙役擡着口薄棺上了大堂。棺蓋一掀,裏面露出一個死相猙獰的女屍,正是向蘭,她死不瞑目地睜大着眼睛望着衆人。
錢老婆子被吓得癱坐在地上。
向蘭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屍身,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魂身相遇。
青團兒對許建設道:“我沒請仵作,你不是警察嘛,你去驗屍。”
許建設一愣,悄聲說道:“我不是專業法醫,懂得不多。”
青團兒也跟他咬耳朵道:“簡單看看就行,也沒指望你驗出個啥,撐個場面呗,反正也知道犯人是誰。”
許建設無法只好站起身,去棺前查看。
當着當事人去驗她的屍身确實很是尴尬,他對向蘭道:“對不住了,公事需要。”
向蘭點點頭,苦笑道:“一副無用的皮囊而已,您不必不好意思。”
由于在場人員衆多,出于對死者的尊,衆衙役立刻上場将向蘭的屍身團團圍住,并支起白布以阻隔衆人的視線。
另有一衙役端着托盤奉上了驗屍工具,許建設戴好手套,先拂開了向蘭雜亂的頭發,發現她微張的口中被塞滿了異物,用鑷子取出一看,竟是糯米。
許建設敘述道:“死者口中被填滿了糯米。”
向蘭解釋道:“我婆婆怕我去閻王面前告狀,便讓周神婆作法封了我的嘴。”
青團兒嘆道:“當真是惡毒至極。”
被點名的周神婆身體一抖,縮成一團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還是被人發現,被憤怒的村民推上了大堂,如此一來,附近兩大神婆齊聚公堂。
許建設撸起向蘭的袖子,發現她身上有大片淤青:“死者雙臂又大片淤青,似是遭遇棒擊時反抗所留下來的,而且手臂上有多處掐痕。”
他稍稍掀開向蘭的衣服查看她身上的傷痕,發現她胸部和腹部都有淤青,用手輕按,有凹陷部分。
“死者大概斷了兩根肋骨,并伴有窒息的死狀,估計是肋骨斷裂插入肺部,出血氣胸而窒息死亡。”
青團兒道:“證據在此,錢氏,你還想如何狡辯?”
錢老婆子見事已至此,立馬哭着求饒道:“我也不想這樣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的兒子激動的沖向錢老婆子,卻被衙役拖拽開來。
青團兒道:“既然你已認罪,便簽字畫押吧。”
她拍拍桌子對案桌上的筆道:“師爺不善寫作,你便幫忙代勞吧。”
原本躺着的筆突然豎了起來,跳到墨裏蘸了蘸,然後在一張白紙上,行雲流水地動了起來。
當它停下來的時候,一篇詳盡的認罪書便躍然紙上。
上面作案動機,經過一應俱全,涉及人員一個不漏。
有衙役上前取走認罪書,讓犯人們一一畫押。
畫到向蘭丈夫的時候,錢婆子情緒激動道:“我兒子不知情,跟他沒關系。”
青團兒道:“怎會沒有關系?若他平時多關心妻子,勸誡父母,從中調諧你們的關系,說不定就不會釀成此次慘案。”
向蘭丈夫愧疚地看着妻子,按下了手印。
畫至周神婆的時候,她不服道:“我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兒,跟我真的關系。”
青團兒笑道:“怎會沒有關系?你是非不分,為虎作伥,跟犯罪又有何區別?”
一圈下來,衙役将畫好押的認罪書遞給青團兒,青團兒看後又将它遞給許建設。
“好好留着,你會用得到的。”
青團兒對衆人道:“既然大家都已認罪,我便要宣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