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倒爺
青團兒和張鐵貴一路急行,想早點進到縣裏,趁着早上人少的時候把肉賣掉。
青團兒背着個幾十斤的背簍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健步如飛。
張鐵貴倒是有些走不動了。
青團兒道:“我來背吧。”
張鐵貴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怕因為自己耽誤事兒,到也沒攔着青團兒幫自己背東西。
早就見識過青團兒抗着一整只野豬的樣子了,這區區一百斤當然也不在話下。
兩人進到縣裏,張鐵貴輕車熟路地拐到縣裏家具廠的家屬樓附近,然後讓青團兒先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他自己則是敲開了一座小平房的院門。
開門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他顯然認識張鐵貴,靠在院門口和張鐵貴攀談起來。
張鐵貴問道:“你哥在嗎?”
小少年道:“我哥出去收貨了。”
張鐵貴道:“我這有點野豬肉想賣,你能做主的嗎?”
“野豬肉?!”小少年驚喜道,這年頭肉可是稀罕物,非常好出手,“你那有多少斤?”
張鐵貴答道:“連肉加骨頭,有個一百三四十斤吧。”
小少年道:“那你先等等,我叫人去喊我哥。”
說罷,他朝屋裏招呼了聲,一個比他還小上一兩歲的小娃娃從屋裏跑了出來,小少年在小娃耳邊說了幾句,小娃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小娃帶了個十八九歲的青年回來了。
青年和張鐵貴在門口說了幾句後,張鐵貴便朝青團兒招招手,示意她可以過去了。
青團兒抗起倆背簍一溜煙地跑過去。
張鐵貴和青年也上前接應。
青年掀開背簍上蓋着的雜草,看見裏面确實是豬肉後,便讓小少年開了門。
“走吧,咱進屋說吧。”
說完,他還朝青團兒擠眉弄眼道:“小妹妹力氣挺大呀。”
張鐵貴打着哈哈道:“這丫頭從小就下地幹活,吃得多力氣就大。”
小青年點點頭也沒細究。
進屋後,青團兒才知道這小青年名叫周一,剛剛的小少年和小娃都是他的親弟弟。
說來,這三兄弟的命也苦,從小就沒了爹媽。他們爹生前在家具廠上班,死後,本應該是周一接班的,但職位叫他堂哥頂了去,迫于生計,周一當起了倒爺,只要是民生需要的東西他都賣。
雖然拿了一手臭牌,但周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日子過得到也算紅火。
周一為人仗義,處事小心,又有鄰裏遮掩一二,幹了這麽長時間倒爺到還沒被人抓到過。
不過他依舊堅信小心駛得萬年船,平時是不在家裏交易的,這次因為和張鐵貴是老相識,所以才通融一二。
周一檢查了一下豬肉的品質後,道:“這肉可真新鮮,新殺的吧。”
張鐵貴道:“昨天半夜殺的。”
周一點點頭,道:“老叔,咱也是老交情了,我就給你個實在價。這野豬肉雖不如家豬肉嫩,但也是肉,現在肉食供應不足,應該不愁賣,黑市上豬肉價一塊二一斤不要票,我給你們一塊一斤。畢竟中間我也得擔着風險,你看怎麽樣?”
這價格都是公開的,張鐵貴心裏有數:“成,就按照你說的來。”
周一道:“那我就過稱了。”
張鐵貴點點頭。
周一的大弟周二趕緊拿出鐵稱幫着哥哥稱豬肉。
“豬肉一共106斤,大骨23斤。”
周一:“大骨便宜些的話倒是也有人買,但這些大骨,我統共也就只能給你們一塊錢。”
對于買不起豬肉的人來說,買根豬骨回家熬鍋湯也能解解饞。
張鐵貴道:“一塊也成。”
周一道:“豬肉106塊錢,大骨1塊錢,我總共應該給你們107塊錢。”
說罷,他從兜裏掏出一沓零錢,數出107塊遞給張鐵貴。
“這下,錢貨兩訖了。”
張鐵貴确認無誤後把錢揣進了懷裏。
他想起青團兒媽出門前囑咐青團兒要買些棉花的事情,便替青團兒問道:“你們這兒有棉花嗎?”
青團兒忙說道:“不要棉花,有人答應我要給我送棉花的!”
周一道:“快入冬了,棉花供應更不足,手裏現在沒有,你要是要的話,我給你想想辦法,但也不敢保證肯定能弄到手。”
張鐵貴沒把青團兒的話當真,跟周一道:“那你幫我留意着吧。”
周一應道:“成。”
張鐵貴又跟周一買了些做臘肉要用的調味料。
青團兒問道:“有大米和白面嗎?”
周一道:“有,但沒放在家裏,你想要的話,我給你取來。”
張鐵貴對青團兒道:“青團兒,你媽可沒讓你買大米和白面,你亂花錢的話小心你媽回家抽你。”
青團兒:“我奶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得吃點細糧。”
聞言,張鐵貴愈加覺得小童孝順懂事兒,他對周一道:“你給她少稱點吧。”
周一道:“大米七毛一斤,白面六毛五一斤,不要票,我給你一樣來兩斤咋樣?”
青團兒從懷裏掏出出門前媽媽塞給她的錢遞給周一,道:“一樣給我來五斤吧。”
周一沒接,轉頭看看張鐵貴的眼色。
張鐵貴點點頭:“你給她稱吧,來一次也不容易。”
周一接過錢,道:“一定給妹妹稱得高高的。”
青團兒道:“嗯,我信你,你人心挺善。”
周一笑了,出來混了這麽多年,有人說他仗義,有人說他狡猾,還沒人說他心善呢,這妹妹倒是第一個。
“怎麽地,妹妹你還會看相呀?”
青團兒笑道:“不可多言呀。”
周一笑笑,只當這小娃說着玩呢。
他給青團兒找完零,又讓周二把大米白面給他們從外面取回來。
張鐵貴确認無誤後,把東西裝到背簍裏,又把剩下的錢又塞回青團兒的懷裏,并囑咐青團兒道:“你小心點,別弄丢了。”
青團兒一板一眼地保證道:“放心吧,我就是把自己給弄丢了,也不會把錢丢的。”
張鐵貴笑道:“我們青團兒更不能丢,要不然我回去咋跟你媽交代。”
兩人又在背簍上蓋了一層草,背着背簍回家了。
回家的時候,青團兒媽和桂芳還沒回來,家裏只有青團兒奶奶和鐵貴家的三娃,一老一小正坐在外屋收拾從山上摘下來的香葉呢。
三娃看見爸爸,趕緊湊上去抱住爸爸的小腿。
鐵貴把兒子舉起來颠了兩下:“哎呦,兒子,你早上沒少吃呀,這比昨天晚上可重了不少。”
因為早上吃得多,還有些沒有消食,三娃不好意思地捂住鼓鼓的胃口,小聲道:“因為肉肉實在是太好吃了。”
張鐵貴笑道:“你有沒有謝謝奶奶和你秋霞阿姨?”
三娃點點頭:“謝了。”
張鐵貴:“那你青團兒姐姐呢?”
三娃拍拍父親的肩頭,表示自己要下來,張鐵貴把兒子放到地上。
三娃跑到青團兒身邊,朝她伸出手掌,掌心裏捧着的是他珍藏已久的炒黃豆,他笑嘻嘻地說道:“謝謝青團兒姐姐請我吃肉肉,我請姐姐吃炒黃豆。”
張鐵貴笑罵道:“你這摳包,那炒黃豆放得都快馊了,連門口的狗都不惜得吃,你還敢拿出來給你青團兒姐姐吃,不怕讓她鬧肚子呀!”
三娃聞聞手裏幹癟的黃豆,不信道:“不可能呀,我去給青團兒姐姐家的小白狗試試。”
他跑到在裏屋炕上趴着的小白狐貍面前,把炒黃豆湊到它的鼻前:“小白,你聞聞這炒黃豆香不香?”
小白狐鳥都不鳥他,換個方向繼續趴着。
三娃不死心,繼續把炒黃豆湊過去。
小白狐被弄得有些不耐煩,它呲起牙,鼻孔裏發出低低地吼叫聲,似乎在警告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
這時,小白狐猛然瞟見正在門口環手而立的青團兒,它趕緊收斂住自己的表情,将呲牙咧嘴換做一個谄媚的笑。
三娃很高興,因為小白狗終于搭理他了。
“小白,你快嘗嘗香不香呀。”
小白狐瞅瞅被推至眼前的炒黃豆,嫌棄至極地後退兩步。
這時,青團兒輕咳了一聲。
小白狐吓了一跳,趕緊伸出自己的小粉舌一口把那枚炒黃豆舔進嘴裏,并囫囵個吞了下去。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小白狐還用一種委屈的小眼神不斷地瞟着青團兒。
眼神裏包含的意思很簡單:你欺負狐
青團兒:“......”
她剛剛只是嗓子癢,真沒別的意思...
小娃開心地跑了出去:“爹,爹...這炒黃豆不是狗都不稀罕吃,小白就吃了。”
見小娃跑遠,小白狐立馬做出嘔吐裝,并看似難受地捂住自己的肚皮,這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是見者生憐。
青團兒狐疑道:“胃疼?”
小白狐虛弱的點點頭。
青團兒走上前将小白狐捂在肚子上的爪子往上移移:“胃應該在這裏。”
這氣氛頓時變得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小白狐也不演戲了,它把自己蜷成一團,氣哄哄地将頭埋起來。
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人來哄它,小白狐越想越委屈,生而高貴的它本應該順風順水,然而,這幾天活得已經夠凄慘了,如今還要被一個人類幼崽這樣欺負,真是傷心死了。
這時,它感覺自己的屁股上有一股舒服的絲涼感。
它睜開眼,轉過頭,看見自己的受傷處被敷了一層草藥,湊上去嗅嗅,是上等八葉草的味道。
八葉草,顧名思義是長着八片葉子的仙草,葉子可以治百傷,果實可以穩神魂。
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小白狐眯起眼睛,露出一個類似人類孩童的谄笑,它用腦袋蹭蹭青團兒的手以示感謝。
青團兒輕彈它的腦瓜殼,笑道:“真是個變臉跟翻書一樣快的小狐貍,一看就沒心沒肺的。”
另一邊,青團兒奶奶讓張鐵貴回去歇息一會兒,畢竟他忙活了一晚上都沒睡,一大早又接着外出去辦事兒了。
張鐵貴道:“嬸子你別擔心,我不累。這是做臘肉的調料。”
說着,他将調味料從背簍裏拿出來,繼而又從懷裏把賣豬肉的錢掏了出來。
“豬肉加骨頭一共賣了107塊錢,買調料花了3塊錢,剩下104塊,嬸子您收好。”
青團兒奶奶沒收:“青團兒她媽說了,賣肉的錢咱兩家平分,你給我一半就成,剩下你自己收好。”
張鐵貴把錢硬塞給青團兒奶奶:“這錢咱可不能收,咱也沒幫上啥忙,要是收了多虧心。更何況咱兩家這麽長時間的交情,有事兒伸把手也是應該的,當不得謝。”
青團兒奶奶還想勸說些什麽,就被張鐵貴給堵了回去。
“嬸子,我家桂芳也是跟我一個意思。她要是知道我擅自收了錢,回頭準跟我急。您老就算為了我們家的大和諧,也別為難我了。”
青團兒奶奶感嘆道:“你們兩口子咋就這麽好!”這五十塊錢塊頂得上縣裏工人一個多月工資了,沒想到這桂芳兩口子一點都不為所動,這人品真沒得說。
“行吧,錢不收就不收吧,等臘肉做好後分你們一些。”
張鐵貴露出大牙燦笑道:“這我就舔着臉收下了,我家那三個小子都愛吃肉。”
青團兒奶奶:“這次肯定讓他們吃個痛快。”
張鐵貴:“那我先替他們謝謝嬸子了。另外,青團兒說你牙口不好,還特意給你買了點細糧。東西放在她背簍裏了,您老等會兒別忘了收好。”
“這孩子就是孝順,我哪裏用得着吃這麽好的。”,青團兒奶奶嘴裏說不需要,但心裏高興着呢。
張鐵貴跟青團兒奶奶交代完之後,就扛着鋤頭下地了,雖然眼見着就到中午了,但也還是舍不得上午的工分,能多幹點就多幹點。
作者有話說:
感覺寫作之路有些不順暢,點擊和收藏都不理想,目前有四十章存稿,希望能在四十章之內申上榜單,要不然就完全涼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