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美人兒，你往哪兒跑？……
一路行至簪花大會高臺，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随着裴長清的入場，大家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身上，自然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後的洛櫻，有認識她的人私下低語。
“那不是洛櫻嗎？”
“當初她受了那麽重的傷，裴長清拜托三位掌門留下她一命，沒想到她竟真的活了下來。”
“妖都命大，若是不斬草除根，日後卷土重來最是可怕。”
裴長清在主座落座，洛櫻上前給他倒了一杯茶，随後安靜的站在他身側，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站在那裏像個美麗的石雕。
“真是奇了。裴長清害她差點兒滅了全族，她竟然也不恨他，還願意跟在他身邊給他端茶倒水？”
“早就聽說那妖女愛裴長清愛得死心塌地的，聽不得誰說裴長清的壞話，把他當寶似的捧在手裏。
只是沒想到如今被他滅了幾乎全族，竟還能這般不計前嫌的愛着他，也難怪裴長清當初要為她求情了。”
“倒也是，要是有這麽個長得好看，還死心塌地愛着我的女人，我也舍不得她死。”
“……”
朝陽站在人群中聽着那些閑言碎語，心裏莫名生出煩躁。
他從前也聽過不少關于洛櫻的傳聞，但跟他又沒有關系，便都沒有放在心上。
出了秘境那會兒，朝山告訴他洛櫻可能就是醜女，他半點兒都不相信，醜女那麽醜，跟高臺上那個看起來仙女一般的人兒根本就是兩個人。
醜女怎麽會是洛櫻呢？
她那麽善良又聰明，怎麽會跟在雪丘雲宮殺他們師兄弟的妖女是同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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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看向洛櫻，眉心擰作一團：“師兄，你說……她真的是醜女嗎？”
“醜女在秘境中就已經死了，她現在是洛櫻，”朝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說，你能舒服點兒嗎？”
朝陽心裏憋着一口氣，他難以相信當做朋友的醜女竟然真的是妖女洛櫻。
她之前為不相幹的人伸張正義，在秘境中幫了他和師兄，遇到兇屍的時候明明可以先逃走卻留下來幫忙，她明明是個好人，怎麽……怎麽會是妖女洛櫻呢？
難道，她之前的那些好都是裝出來的嗎？
他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站在那裏的洛櫻，轉身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高臺上，裴長清讓人把禮單分別送去給三個門派的掌門，他們看過之後并沒有異議。
山朗長老随後宣布：“本屆簪花大會的魁首是來自獨離島的獨孤枭。”
獨孤枭大搖大擺的走上了高臺。
“美人兒，我來了。”
他張開雙臂，徑自朝着洛櫻走了過去。
山朗在中途将他攔住，壓低聲音：“獨孤兄，這裏，獎品在這裏。”
“哪裏？”
獨孤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桌上放着一個盒子：“什麽啊？你們無妄山就是這麽耍人的嗎？
說好了魁首獎品是這個美人兒，怎麽這會兒跟我說是個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麽玩意兒的盒子？”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見他要鬧起來，獨孤炀上前來拉住他，壓低聲音教訓：“讓你領什麽就領什麽，哪兒那麽多廢話？”
“師兄，這本來就是他們無妄山不厚道，”獨孤枭從山朗手裏搶過盒子，“這玩意兒怎麽能跟美人兒比呢？”
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顆泛着金光的妖丹。
洛櫻一眼便認出那是阿娘的妖丹，她扭頭看向裴長清，只見他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茶，很是不在意。
洛櫻喉頭一幹，一口氣湧上來被她強行咽了下去，她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紅着眼睛捏緊了拳頭。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把阿爹阿娘，大哥二哥和狐族兄弟姐妹們的妖丹全都奪回來！
獨孤枭領了個不滿意的獎品，迫于掌門師兄的威嚴不敢再繼續鬧事，只得不開心的把妖丹往懷裏一揣下了高臺。
為了慶祝此次簪花大會圓滿完成，傍晚時分，裴長清設宴招待衆人。
洛櫻在一旁看着四大仙門的人相互敬酒寒暄，三五幾個相熟的人湊在一起說起當初攻打雪丘雲宮的盛況。
她暗自捏緊了拳頭，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上去掀了那些人的桌子，将他們全都掀翻在地，叫他們住嘴。
身為仙門弟子不分是非黑白的殺妖，算什麽豐功偉績？有指什麽好值得炫耀？
有這等時間不如多去凡世幫助那些有困難的百姓，不如去掃除那些真正害人的惡妖！
可惜她什麽都做不了，她只能站在原地閉着眼睛忍受那些人的污言碎語。
“看不下去了是嗎？”
穆娉婷端了一杯酒走到她身前：“本屆簪花大會魁首的獎品，兩個都是我替師兄選的，你覺得怎麽樣？”
洛櫻猛地睜開眼看着她。
穆娉婷被她冷冷的目光看得心裏一驚，她拍拍心口：“啧啧，瞧這眼神兒，簡直要吃人了呢。”
她伸手戳了一下洛櫻的肩膀：“可惜啊，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阿娘的妖丹被人拿走，無能無力的感覺很難受吧？”
穆娉婷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到她身後的時候，湊近了在她耳邊輕蔑道：“難受就對了。”
她說着狠狠的推了洛櫻一把，将她從高臺上推了下去。
正當大家聊得開心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從高臺一路順着臺階滾了下來，有人想上前去扶，被其他人攔住。
“好像是洛櫻。”
“是那個妖女？”
“那沒事兒了。”
裴長清正和其他三大掌門商量下山去除窮奇，忽然聽到人群傳來騷動，回頭看到洛櫻從高臺滾了下來，他神色一慌，腳剛挪出一步，卻又生生頓住了。
只一瞬他便又恢複了冷靜從容的模樣，他扭過頭，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方才朝掌門說到了哪裏？”
三位掌門見他并不在乎，他們就更不在意了。
朝峰繼續道：“窮奇在西南一帶已經禍害了幾個村子……”
洛櫻滾到最下面的時候渾身散架一般的疼，腦袋也昏。
她趴在地上難受的喘着氣，等她支撐着雙手爬起來時，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她，他們或嘲笑或幸災樂禍。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獨孤枭從人群中擠過來湊到了洛櫻身邊：“哎喲，美人兒摔疼了沒有啊？”
他伸手想去碰洛櫻的臉，被她一巴掌打開，她嫌棄的看着他一言不發。
“喲，獨孤兄，這妖女竟然敢不給你面子，你不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就是啊獨孤兄，你不是說天下還沒有你征服不了的女人嗎？”
“獨孤兄，她都這副樣子了，你硬氣一點兒啊。”
“……”
一個兩個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獨孤枭當着這四大仙門的面兒，也不好丢了面子，他一把抓住洛櫻的胳膊：“哪兒去？老子問你話，你還沒答呢。”
洛櫻不耐煩的想甩開他的手，但是她力氣沒他的大，剛剛又被摔得渾身都疼，實在是沒力氣跟他對着幹，她冷冷的看着他：“你們仙門中人就是這樣的流氓做派嗎？”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個個七嘴八舌的狡辯。
“我們做派如何輪得到你一個妖來評價？”
“人家獨孤兄願意跟你說話是看得起你。”
“笑死人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有資格跟我們談做派嗎？”
“……”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朝陽從人群中擠過來拉住了洛櫻的胳膊。
獨孤枭好笑的指着他：“朝陽兄，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看上這個妖女了？”
“誰看上她了？”
朝陽別過頭，煩躁道：“我欠她一個人情。獨孤兄，對不住了。”
他說罷拉開獨孤枭的手，随後帶着洛櫻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朝山在他身後幫他把獨孤枭攔住：“獨孤兄，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誰喝多了？我看你師弟才是真的喝多了！你還不去找他，小心他被那妖女害了。”
等獨孤枭擠出人群的時候，朝陽早就帶着洛櫻跑的沒了人影兒。
裴長清原本心不在焉的跟三大仙門讨論着何時下山除窮奇，各門派帶多少人。
忽然見其他掌門都朝着那邊望了過去，他也回了頭，正巧看到洛櫻被一個男子拉住胳膊從人群中帶了出去，他捏緊了手中的酒杯，下意識的又喝了一杯。
“朝掌門，那是你們雲虛門的弟子吧？”
獨孤炀看了裴長清一眼：“他怎麽會跟洛櫻一起？”
朝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煩躁的飲了一杯酒：“回頭我問問看那個臭小子在搞什麽。”
出了人群，朝陽放開了洛櫻的胳膊，他悶聲悶氣的說：“我本來不想幫你的，但醜女幫過我和師兄，就當是還醜女的人情了。”
洛櫻溫聲道：“那我代醜女謝謝你。”
朝陽又別扭的看了她兩眼：“你、你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兒，一些皮外傷，”洛櫻看了眼手背上的口子，輕輕一笑，“過幾天就好了。”
朝陽看到朝山跟了上來，他問道：“師兄，你那個愈傷膏還有嗎？”
“有。”
朝山三步做兩步走到他們跟前兒，從懷裏掏出一瓶愈傷膏遞給她：“阿櫻姑娘，給。”
“謝謝。”
洛櫻接過愈傷膏，抹了一些到傷口上，她低着頭：“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洛櫻的？”
“之前在秘境中看到裴掌門懷裏抱着你，師兄猜你就是醜女，我不信。”
“對不起，”洛櫻看向他們，“是我騙了你們。”
“你雖然騙了我們，但确實也幫了我們。”
朝山道：“後來我跟朝陽去找你的時候又遇到了其他的藤妖，我們還得到了一個藤妖丹，這次參加簪花大會也算是了了一個心願，沒有白來。”
洛櫻微微一笑：“那便好。”
“你呢？”
朝陽問她：“你說來找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
洛櫻沒再繼續說，朝陽悶聲應道：“那就好。”
“那我們……”
朝陽欲言又止，洛櫻把愈傷膏遞還給朝山：“你們去忙吧，我也回去了。”
“那……再見。”
“再見。”
走了幾步，朝陽又回頭看她，見她頭也不回，他大喊一聲：“醜女！”
洛櫻回頭看着他們：“怎麽了？”
朝陽大聲道：“你是醜女的時候，在我心中最美！”
他說完，如釋重負一般拉着朝山跑掉了。
洛櫻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擡頭看着滿天的繁星，輕輕笑了。
或許世事就是喜歡這樣捉弄人，當你覺得她好的時候她給你重重一擊。
而當你覺得她不好的時候，她又給你一些希望，讓你覺得自己曾經做的那些事，有些也是值得的。
***
洛櫻拖着酸痛的身體慢慢走回芳櫻閣，點了燭火才注意到身上白衣沾滿了灰塵，顯得髒亂褶皺。
她剛準備脫下來洗，忽然靈敏的耳朵動了動，她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腳步聲。
有人朝着芳櫻閣這邊過來了，腳步聲很重，似乎還有些踉跄，聽聲音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洛櫻把衣裳拉好，轉身從牆上取下來一把劍握在手裏，吹熄燭火躲到了屏風後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男人跌撞進來，傳來醉酒的帶笑聲：“美人兒，我來啦！”
竟是獨孤枭！
他怎麽會找到她的住處？
洛櫻側過身躲在暗處，見獨孤枭掀開簾子往裏面去了，她轉身欲走。
忽然屋裏亮起了溫柔的金光，回頭看到獨孤枭從懷裏掏出了阿娘的妖丹。
洛櫻猛地頓住。
獨孤枭借着金丹的光，到處看，嘴裏含着笑：“美人兒你在哪兒啊？在這裏？這裏？”
獨孤枭掀了被子，又去掀了床簾，沒找到人，他醉醺醺的轉了一圈兒，目光落在了旁邊的櫃子上，他嘿嘿一笑，走過去。
“我找到你了！”
他說着一把拉開了櫃子，衣服上淡淡的香味兒飄出來，獨孤枭閉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神色滿足。
洛櫻拿了一張花布，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趁着他閉眼吸氣的時候，她猛地用花布将他的腦袋蒙住，順勢打了個結，再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
整個動作幹淨利落，獨孤枭被踹得摔進了櫃子裏，興奮的問：“美人兒，是你嗎？美人兒？”
趁他伸手扒拉腦袋上的花布時，洛櫻将他手上的妖丹搶了過來。
“阿娘……”
洛櫻看着泛着溫柔金光的妖丹，紅了眼眶。
她深吸一口氣把妖丹揣進懷裏，趁着獨孤枭還沒有爬起來，趕緊跑了出去。
剛跑進院子裏，她就被人定住了。
洛櫻動彈不得，聽到屋裏傳來珠簾晃動的聲音，緊接着背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随着獨孤枭惡劣的笑聲：“美人兒，你往哪兒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