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郁玉回到宿舍的時候舍友正在打電話。
一個激動的男聲隐隐約約從舍友的電話裏傳出來。
“你不清楚?!我給的錢還不夠多嗎?為什麽那麽點小事你都辦不好?”
“一張看不清臉的照片我能認出來是誰?”郁清氣急道。
他急于确定某些事情,現在已經可以戳到那層膜,只要有一個指向性的證據就可以捅破這些,把事情放在郁父郁母面前。
舍友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心上,拿着錢不幹事。要不是自己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根本不會去找舍友。
舍友見郁玉來了,連忙把電話的一端捂住,去了外面的陽臺。
“哎呀老板,你放心,我會給你打聽清楚的。我們兩個可是舍友,你除了我也找不到別人了吧。”舍友壓低了聲音,他從陽臺的窗戶望了郁玉一眼。
郁玉正彎腰從書櫃裏拿書,一本本厚重的課本被他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本來已經放了很多書,郁玉又把它們一本一本放在書櫃裏。桌子上重新擺上了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書,臺燈開着亮着圓光,他拉開了椅子,手臂擔在桌子上開始複習。
陽臺和宿舍內部的隔音很好,舍友也不擔心郁玉會聽見。
他心裏納了悶,之前老板一向好說話,平時看看郁玉的動向就算了,怎麽這回非要查清楚誰和他交往?
郁玉搶了他對象不成?
郁清平複心情道:“最好是這樣。”
舍友想和老板再寒暄幾句,那邊嘟嘟嘟地挂斷了電話,沒給他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舍友低聲咒罵了一句,推門進去的瞬間裏面換了一副面孔。
他笑眯眯地湊近郁玉的身邊,“哎,郁玉,下午一起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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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玉把筆放下側頭看他拒絕道,“算了,下午我去和同學吃飯。等有空再說。”
熊校草下午來找他。他要考試,需要郁玉的幫忙補課急救。
熊校草一個大高個差一點就快抱着郁玉的大腿涕泗橫流地說兄弟給我補個課。
“別呀。”舍友眼睛一亮,說,“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說不準和郁玉吃飯的那個人就是老板想打聽的,他可得好好地看看。
郁玉頓了一下,默默地問他:“我們一起吃過飯嗎?”
上T大兩年,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和舍友已經“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他和舍友明明從來沒一起吃過。
舍友幹巴巴道,“我這不是、不是想……”
他想了半天,“我這不是要考試了,想找你畫個重點。”
郁玉:“可是我學法——”而舍友和他不是一個專業。
這個稀爛的理由。
舍友尴尬地笑了一聲,“哈,你不說我都忘了。”
最後郁玉還是找了個梯子給舍友下。他想看看舍友到底在幹什麽。
尤其是今天,他進宿舍的時候。
——他好像聽見了郁清的聲音。
郁玉嘆了口氣,桌子上放置的鏡子照出他低垂下去的眉眼,眼皮一點小痣,懶懶垂下,遮住眼裏的深思。
三個人的聚會很多時候不如兩人的快樂,尤其是在熊校草和舍友不認識,郁玉和舍友關系平平的時候。
郁玉給熊校草講重點畫重點,舍友在一邊什麽都插不進去。
他只能尴尬地坐在一邊,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确定了和郁玉學習的熊校草不是那天小吃街出現的極有氣勢的男人,舍友向郁玉套話又什麽都套不出來,轉圈圈似的繞了一圈又一圈,現在早沒耐心。他道,“郁玉,我先走了,晚上還有晚課。”
等舍友走了,熊校草好奇地戳了戳郁玉的胳膊。
“他過來幹什麽?我可記得你們兩個不怎麽熟。”
郁玉随口說了一句道:“說不準是過來監視我的。”
“我操!”熊校草瞪大眼睛,“不會吧。”他個子高,一米九的個子滿身腱子肉,聽到這句話氣得一拍桌子起來,頂天立地一身氣勢,“老子去幹了他!”
熊校草的方言裏,幹了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去揍他一頓。郁玉示意他先坐下冷靜:“還沒有定論,你別太激動。”
郁玉對別人的目光格外敏感,早先和舍友井水不犯河水,但後來這個舍友有意無意和他拉近關系。經常走近時看起來不經意的看一眼郁玉的手機,或者試探性的問問他今天怎麽樣。
要說這裏面沒有什麽原因,他不信。
是郁清,還是其他人?
郁玉想到自己老師曾經講過的一句話,當你懷疑這個人是否做了什麽事情時,大概率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在自欺欺人。
郁玉笑了笑,不再想這件事。他對熊校草道,“繼續畫重點。”
熊校草感動的眼淚汪汪,“小玉,你可真好。”
他在心裏暗下決心,等回頭有證據了一定得把剛才的那個狗日的舍友套麻袋揍一頓。
這樣才不枉費小玉的輔導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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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虞河給友人倒了杯水,遞給他,“先補補水再哭,不然我怕你缺水。”
友人已經哭了一下午,沈虞河略顯心累。他和友人認識幾年也不知道他那麽會哭。
友人露出哭的紅腫的四眼皮,噸噸噸喝了一杯水繼續默默流眼淚。
“安露她不願意見我。”
沈虞河聽着重複了一下午的話,他接道:“不願意見你你就制造偶遇。”
“她不想和我回國。嗚嗚嗚嗚,我這個哥哥怎麽那麽失敗,那個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都把證據擺在安露面前了,她讓我不要管她的事。”友人眼淚像海一樣,紙巾拿了一張又一張。縮在沙發上哭的傷心。
沈虞河無奈地嘆了口氣,給友人想辦法,“T大百年校慶,沈四安也會去,還有郁清。你可以趁機把安露約出來,讓她看清楚沈四安的真面目。”
這段時間沈四安為了安撫安露沒有去找郁清,這次百年校慶,沈四安作為之前T大的校友也會參加,而郁清在那裏。他們兩個可能會激烈一點。
至于激烈到什麽程度……沈虞河在意識空間翻開了劇情書,到沈四安和郁清見面的那天,書頁上滿是口口,一頁內容除了口口沒有其他,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幹了什麽。
啊,只能說,戰況真的很激烈。
友人起身眼睛發亮,“安露會對那個沈狗死心嗎?”
沒錯,在見識到沈四安種種腳踏n只船、搞暧昧、不守男德的一系列行為之後,友人對沈四安的稱呼已經變成了沈狗。
沈虞河今天安慰友人的話已經夠多,他停頓了一下,淡淡道,“應該會。”他不敢打包票,怕回頭友人沒打成目的,又來找他哭。
手機的屏幕亮了亮,沈虞河接到了郁玉的電話。
他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那邊的聲音很輕,尾音常常有一些翹,沈虞河在什麽時候都能一下聽出來,這是屬于郁玉的聲音。
“先生,你下班了嗎?”
沈虞河瞥了一眼默默哭泣的友人,去了落地窗前,他的聲音放緩,“下班了,怎麽了?”
郁玉在另一邊,他坐在木椅上,樹木簌簌。“先生,我想見見你,就現在可以嗎?”
沈虞河明顯察覺到郁玉的不對勁,他皺了皺眉。沙發上哭的慘兮兮的友人此刻也不哭了,露出好奇的眼神跟在沈虞河的身後豎起耳朵。
沈虞河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過身。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陰雲密布,不太妙。
沈虞河不容置疑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沒說自己有沒有空,就算現在沒有空,郁玉說想要見他,沈虞河也會同意的。
郁玉可以有一些特權。
郁玉說:“在木椅上,我們當時見面的——”
話還沒說完,手機最後的電量耗盡,陷入自動關機。
郁玉把手機放到一邊,沒有電的手機屏幕對着天。郁玉把手掌反複地攥緊再松開,手指纖細,掌心紋路曲折。
在右手邊的手腕上,還有沈虞河在生日那天親手給他帶上的手串。
寓意平安、健康。
腦海裏的黑色翅膀小人飛出來,它輕輕地抱住了郁玉,翅膀撲棱棱,頂着個光圈,“安啦,你放寬心,沈是個好人。”
它第一次沒有說什麽喪氣話,雖然是自己腦補的小人,但郁玉還是彎了彎眼睛笑道,“你這樣,真的很像一個黑色的大蛾子。”撲棱撲棱的。
黑色翅膀小人氣呼呼不說話了。
他知道先生是好人。郁玉的眼神飄渺,他揪了一片葉子,手心裏只有一整片葉子。數一次掰下一點,數一次掰下一點。
“先生喜歡郁清,先生不喜歡郁清,先生喜歡郁清……”最後葉子只剩下少的可憐的部分,郁玉的話也停在了“先生喜歡郁清這裏。”
他硬生生把小的不能再小的葉子分成兩半,“好了,先生不喜歡郁清。”
時間轉回半小時之前。
舍友苦口婆心地告訴郁清,“老板,我真的沒發現有誰和郁玉聯系緊密,你就放過我吧。”
郁清冷聲道,“那沈虞河呢?郁玉和沈虞河難道沒有接觸?”
“什、什麽沈虞河?”舍友疑惑問道,他真不認識這個人。
郁清閉了閉眼,“算了。”他把電話關上,指望舍友還不如自己來。
郁母正好和小姐妹約好了去美容,從樓上下來後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郁清笑得開心,“小清啊,媽媽出去一趟,阿姨給你做了喜歡喝的魚湯,記得按時吃飯。”
郁清點頭道,“我知道了媽媽,注意安全。”
等郁母一走,郁清的臉頓時拉下來,他找到打掃房間的阿姨,“王阿姨,我哥他房間的鑰匙你這有沒有?”
“怎麽了?”王阿姨愣了一下,“是不是少爺有什麽東西漏了?”
郁清心裏不耐煩,但還是耐着性子和保姆道,“我哥的資料落在房間了,他在學校急用,讓我幫忙拿過去的。”
“噢噢這樣啊。”王阿姨去房間摸了鑰匙,滿臉慈愛,“給,少爺。”
郁清上了樓。
王阿姨在下面有些欣慰,之前一直看都是玉少爺對清少爺好,沒想到現在郁清長大了也懂事了,知道給哥哥拿東西。
拐了拐角到二樓,房門打開。郁清很少進郁玉的房間,單獨進去的這是第一次。
郁玉的房間很整潔,主黑白色調,花瓶裏有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
郁清進去之後直奔衣櫃,燈都沒開。
一件一件看過去。
郁玉的衣服大多都是寬松款,也有幾件正裝,穿的很少。
只有一件西服外套——在衣櫃的最外層,和常用衣服混在一起,被主人保存的完好,打理的整齊,一看就是認真整理的。
郁清的臉色僵硬,他把那件西裝外套拿出來,翻開袖子,在袖口處摸到了隐蔽繡起來的一個小字。
——“沈”
這果然是沈虞河的外套!他沒有認錯。
郁清咬緊了牙關,在他生日那天,郁玉下樓的時候穿的什麽他沒看見,但他上去的時候,身上披的就是這件外套。
他只粗略的看了一眼沒有在意,還以為是郁玉冷了自己披上的。當時在宴會的主會場,他看見只穿襯衫的沈虞河還好奇地問了一句,沈虞河卻微微晃動紅酒杯,漫不經心道“有些熱所以脫下來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郁清攥緊了外套,他們兩個是怎麽攪合到一起的。
此刻,郁清已經忘了自己和沈虞河算得上是毫無關系,他們除了上次偶遇,這幾天連面都沒見過。微信的聊天倒是在持續,可惜的是沈虞河明顯對自己冷淡下來。
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徐虎虎在辦公室打了一個噴嚏,最近他忙于業務把手機交給老板之後就沒有再管了,這回打噴嚏是誰在想他呀?
該不會是郁清吧?徐虎虎面色驚恐。
在郁清的心裏,沈虞河只能是自己大海養的魚,就算變成魚湯,也得倒在自己的海塘。
郁玉是在搶他的東西!
郁清氣得顫抖,他把外套扔在一邊。現在郁玉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十分刺眼,在郁玉的桌子上,還有一張沈虞河手寫的生日賀卡。
他大步邁過去,“砰——”的一聲,花瓶被打碎在地。
還沒等郁清再多做動作,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做什麽,郁清?”
郁玉站在門口,微微靠着牆,看見卧室的一地狼籍皺了皺眉,郁清又發什麽瘋?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委婉對郁清道:“我覺得你可以去藤竹私人醫院看看。”別老是發瘋。
藤竹私人醫院是看精神病的地方。
郁清站在裏面,冷笑着看他,腳下全是玻璃片的渣渣。
“該去看精神病的是你吧,哥哥。搶弟弟的男人,開心嗎?”
郁玉這時看見了被郁清扔在一旁的外套。
他頓了頓道,“沈虞河不是任何人的。”
“你胡說!”郁清尖叫,他掏出手機,找到微信上的聊天記錄,“沈虞河喜歡的是我,他是我的。”
他一生氣心口絞痛,郁清緩了緩,放緩呼吸臉色蒼白,把手機扔到郁玉的面前。
又是砰的一聲,郁清說,“你自己看吧。沈虞河喜歡你,天大笑話。”
郁玉的視力很好,盡管手機在地上,郁玉還是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對話。
【小清,我下午去看你,為什麽我不在你的身邊,你總是那麽容易受傷……我心都快碎了。】
是沈虞河發的消息。
郁玉擡起頭:“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麽?”
門裏門外分出黑白兩色的光景,屋裏沒開燈,郁清的神情惡毒,“你可以拿着手機去求證,郁玉,你覺得沈虞河真的喜歡你?他不過是把你當個小玩意。”
“沒有誰是真正愛你的,只有我對你好點。你為什麽要和我對着幹呢哥哥,好好的當我的哥哥不好嗎?”
郁玉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半響,他的視線從郁清的身上移開,說,“郁清,你讓我惡心。”
這是他這些年說過最重的話。
郁清冷笑一聲離開了,聽到聲響的王阿姨上樓看見這一副場景慌亂道:“這是怎麽了……天哪怎麽變成這樣……”
聲音漸漸遠去。
——————
友人挪揄的眼光沈虞河只當沒看見。喊了司機立刻下樓。
在走出房間之前腳步頓了頓,又折回去拿了一個厚外套。
友人跟在身後喊沈虞河讓他把他帶上,沈虞河淡淡道:“不用了,你繼續哭。”
友人:???就離譜。
一路開車過去,幸虧現在的時間不是上下班高峰,不然有的堵。
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在不遠處坐着一個瘦削白皙的青年,靠在椅背上。不同的是,這次沒有下雨。
車子停在郁玉的面前。
沈虞河下了車,走路帶風。
郁玉睫毛輕顫,看見沈虞河之後高興地喊道:“先生。”
他看見郁玉身上穿的是單薄的襯衫,一點都不擋風保暖。在一摸郁玉的臉頰,涼的,摸手,也是涼的。沈虞河皺了皺眉,把帶的外套披到郁玉的身上。
他難得動了火氣,捏住郁玉的臉頰,沉聲道,“出來為什麽不穿外套?”
沈虞河覺得捏臉頰沒有威懾力,他轉而捏住郁玉的下巴,微微彎下腰和他對視,鼻翼間的呼吸交錯,沈虞河道:“為什麽不聽話,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