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安牽着江眠，在張姨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快速殺到了剛回家到原身的爹面前。
剛脫下官服，江盛坐在堂屋主位上擺弄茶盞，他長相儒雅，因着覺得自己是讀書人，平時最愛說點酸唧唧的語句，還喜歡講風雅，所以最愛端着讀書人的身份。
看見兩個穿着髒兮兮的孩子來到面前，最開始還沒有認出來，江盛端着心愛的茶盞，剛要呵斥是哪個不知禮數的下人闖到大堂來，就被江安一聲“爹爹”給叫的摔碎了茶杯。
江盛先是對着碎片心裏一疼，他一年俸祿才六十兩，這套天青釉茶盞，可是花了十兩銀子才買到的，平時寶貝得不行，只有客人來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結果今天失手了。
“唉！”江盛氣的一甩袖子，臉上的褶皺密集，“死丫頭，幹什麽鬼叫！”
這時江盛才想起，那個争強好勝的女人，還給他留下來兩個女兒。
江安牽着江眠，故意把她們破舊的衣裳露出來，她譏諷，“爹爹剛才不會是沒有認出我們來吧？”
江盛以前一個父母都沒有的窮秀才，好不容易遇見了身為富家小姐的她娘，日子才好過了起來，結果他軟飯硬吃，自尊心強的不行，老是覺得原身娘看不起他，考上官後，遇見了事事依他的張姨娘，在她那得到了男人自尊，所以江盛這種人，最為好面子。
果不其然，江盛也不好發作，只是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怪罪道，“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爹爹，還有，你們姐妹倆怎麽穿成這樣，多丢你爹的人。”
“老爺回來啦？”張姨娘款款而來，上來就給江盛捏肩膀，輕聲細語，“老爺上值累不累？”
看着順自己的張姨娘出現，江盛的臉色這才好了很多，輕輕拍了拍張姨娘的手，然後扶着她坐在一旁，“不累，都是為了這個家。”
張姨娘掩嘴一笑，柔情蜜意看着江盛。
“爹爹。”少女的聲音打破家庭和睦，張姨娘眼睛一轉，仿佛才知曉江安兩姐妹站在那，驚訝出聲，“哎呀，倆姐妹怎麽在這兒啊，怎麽穿成這樣？”
小小的江眠沒見過人心的險惡，她不明白，張姨娘怎麽能夠睜眼說瞎話呢。
開春的時候，江妙意他們都領了好幾匹布，她跟姐姐什麽都沒有，她衣服破的洞，都是姐姐一針一線縫好的，麻布材質都被到發軟，而現在，張姨娘問她們怎麽穿成這樣。
江安冷哼一聲，也沒管什麽禮數，拉着妹妹就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沒回答張姨娘的話，江安直接發問江盛，“爹爹我就問你，你到底還管不管我和妹妹？”
看着江安不知禮數，江盛又想起來那個女人，本能的眉頭一皺，心生厭惡，手一拍桌子，“從小到大我沒管你們，你們怎麽活這麽大的！”
江安也不懼怕，有理有據，“你說的管我們，就是把我們扔在一個比柴房還破的地方，就是三四年一件新衣服沒有，一天一頓飯，妹妹餓到去廚房拿一個饅頭，被指着鼻子罵偷東西？”
盡管不喜歡，可這也是他江盛的孩子，他的種，不會輪到別人欺負。
接受到江盛質疑的眼神，張姨娘心裏一慌，一雙秋水眸裏慢慢積蓄起點點淚光，看着可憐的緊，用手帕輕輕點了點眼角，語氣悲憤，“老爺這是不相信小柔了？”張姨娘本名叫張雲柔看見張姨娘掉眼淚，江盛心疼不已，心裏動搖，他最是知曉張姨娘怎麽柔弱，怎麽心底善良，怎會這樣做。
張姨娘弱弱趴伏在江盛懷裏，百轉千回之間，想到了什麽，說，“老爺知曉小柔不可能這樣做，兩個小孩兒她娘走的時候，大的已經記事了，自然不肯跟我親熱，平時小柔又要操持府裏大小事，實在是顧不過來啊！”
聽到小柔提起那個女人，江盛心中對兩個孩子一丁點的愧疚消散不少，安慰地撫慰張姨娘，江盛心裏有了判斷，不痛不癢地說，“好了，定是府裏下人不懂事，小柔回頭好生安排就是。”
張姨娘淡淡應道，“當然，我自會當成妙意一樣對待。”
這麽明顯的偏袒江安看不出來才有鬼，說到底，只要不死，江盛根本不怎麽在乎兩姐妹，不然這麽多年也不會這麽難。
知道這是江盛不願再多追究，江安也不再多要，她早晚要離開江府的，做這些事情，也只是為了生活環境能好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張姨娘好像真的改過自新了，讓人收拾了西廂房，送了不少布匹首飾過來，還在院子裏訓誡了以往欺負姐妹兩人的下人，當家主母的樣子做得很足。
江妙意還過來鬧了一回，說什麽西廂房比她翠竹居大，憑什麽給她們住這麽好的房子，江安還發作，江妙意就被張姨娘當衆呵斥了。
“像什麽什樣子，她們一個是你姐姐，一個是你妹妹，住的比你好怎麽了，怎麽這麽不懂事！”
江妙意從來沒有感覺這麽丢人過，還是被她娘給訓斥了，哭着跑了。
江安牽着換了一身新衣服的江眠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張姨娘表演，對于張姨娘維護兩人的舉動沒有絲毫反應。
不管張姨娘是個怎麽樣的打算，江安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出了府。
随便找了個賣書攤，江安上前問，“請問奇書居最新話本還有嗎？”
小販數着剛剛賣書得來的錢，看也不看江安，只是揮揮手，“賣完了賣完了。”
江安點點頭說，“那我去別的地方看看。”
小販數着錢，聞言嘿笑一聲，“姑娘，我就跟你說吧，我估計別的地方也沒有賣了，別白費工夫 。”
“為什麽？”江安驚訝。
錢賺夠了，小販心情也好，耐心解釋，“奇書居這次的書後面寫了一個小故事，那真的前所未聞，一出來，就被搶完了，你看看能不能等奇書居加印吧。”
聽着小販的話，江安也是心裏一喜，雖說有足夠的信心，但是沒料到如此受歡迎剛一到奇書居，江安就被眼前忙碌的樣子給吓到了，門口停着不少載滿書的推車，門口人們來來往往，候五早早就在門口等着，江安剛出現，候五就立馬迎了上去。
“江姑娘，您可算來了，我等好久了。”候五笑容谄媚。
江安看着候五前後态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有點好笑，“侯老板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剛一進大廳，與外面忙碌的場景不同，以往成群結隊的書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看到兩人進來，一時間聲音小了不少，視線跟着兩人走，目光奇怪，江安感覺氣氛有點奇怪。
不顧大廳裏人的目光，候五沒有老板的形象，迎着江安進了裏屋。
“這不是沾了江姑娘的光嘛。”等到江安坐在凳子上，候五立馬就倒了一杯茶，“這是我上次去江南買的上好的雨前龍井，姑娘嘗嘗。”
江安對茶沒什麽研究，只是覺得清香異常，點了點頭，老實贊賞道，“很好喝。”
候五嘿嘿一笑，一副奸商的樣子，“那江姑娘，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麽分成……”話沒說完。
江安知道候五什麽心思，笑臉盈盈地看着候五，只感嘆一聲，“書賣得挺好啊。”
候五又嘿嘿一笑，伸出手比了一個七，“江姑娘，我們從來沒有這樣的方式，我破這個列，分成我還讓你一成”候五語句一頓，看了一眼江安，才補充道，“你必須要保證，只能在我們奇書居寫。”
以為是書賣的太好，候五看到了價值才多讓一成，江安搖搖頭，絲毫不退讓，“我只能保證這本書在你們這裏寫。”
眼看候五又要急了，江安慢悠悠補充，“但是我這裏靈感很多，在同等條件下，我當然會優先考慮侯老板啦。”
“這…”候五輕輕一皺眉，有點猶豫，又問，“江姑娘，你确定你這裏故事很多嗎？我是說讓人耳目一新的那種。”
江安點頭，只答，“當然。”
出乎意料的，江安以為候五還要再思考一會兒，結果候五摸了摸腦袋，直接敲了桌子，“好，我就相信江姑娘一回！”
江安挑挑眉，心裏也安定了，當即同候五達成約定簽了合同，拿到新出爐的合同，江安心底疑惑的越來越深。
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江安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候五雖說肉眼可見的高興，可細看，眉間還有着淡淡的焦慮。
“侯老板你…？”疑問還沒有說出口，外邊就開始吵鬧起來，還離房間越來越近。
聽見外面聲音，候五先是看了一眼江安，随即咬牙站來開了門。
一群穿着青布衣的書生站在門口，江安認出，都是奇書居的寫手。
剛才還吵鬧的人群，看見侯五，就裝了鹌鹑，沒了聲音。
他們自诩讀書人，誰都要面子，誰也不想先開口，候五瞪了他們一眼，“說話啊，怎麽不說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終于推出來一個領頭的，候五定眼一看，問，“怎麽了，李秀才有話要說？”
李秀才其實不是秀才，他只是姓李，整日往煙花賭坊之地跑，還逢人就說自己遲早考上秀才，時間一久下來，人們就真的叫他李秀才了。
李秀才嘿嘿一笑，看着周圍的同好都看着自己，一時間不由得責任感上身，把心一橫，“老板，你這就不對了吧，古時被異書閣挖走了，還帶走了那麽多人，留下來我們這些人人心惶惶的。”
古時是奇書居當之無愧的一把椅，可以說他和奇書居互相成就，結果，就在前天，古時被異書閣高價挖走，還帶走了大批成熟的作者，可謂是對奇書居毀滅性的打擊。
李秀才說出他的目的，“你看，是不是應該穩定一下人心啊。”
原來是來跟他讨薪來了，候五做了這麽多生意，也不是吓大的，沉聲說，“你李秀才是個什麽人物，怎麽古時沒帶你走？”
李秀才剛才湧上的熱血頓時涼了下來，不敢吱聲了。
是啊，古時帶走了大批人，卻唯獨沒帶他們這些人走，這不就是明擺着看不上他們，覺得沒價值。
圍觀了一場鬧劇，江安可算知道了候五剛經歷了什麽，人群散開之後，候五關上門又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候五急得着急上火，還上門去找過古時，結果別人閉門不出。
其他人也是，看見候五就躲，回來的路上還遇見了異書閣的管事，對方一頓陰陽怪氣，把候五氣的夠嗆，可是他一回奇書居，就得知了最新一本書暢銷的消息。
江安的出現簡直對他來說就是一場及時雨，他不得不做出讓步，甚至江安二八分他都會點頭。
奇書居現在是死是活，就看江安接下來能不能穩的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