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突然的表白
兩個人這一頓飯吃得極為憋屈,席間并無過多交流,唯一全程悶着頭吃面,她喜歡将長長的面條在筷子上繞上幾圈,然後全部送進嘴裏,而顧瑾瑜吃飯速度一向很慢,時不時地還要擡起頭睜圓了眼睛靜靜地盯上唯一幾秒,直到對方感知到對面投來的目光之時,唯一會放慢咀嚼速度,握着筷子的手停下來,不自在地咳上兩聲提醒對方,到後來她根本沒吃幾口便放筷了,無聊地托腮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偶爾會被三兩個嬉笑追逐的女孩逗笑,亦或者被一對牽着手的甜蜜情侶吸引——唯一從小便有喜歡“看人”的癖好,她極愛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盯着小鎮寬闊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這其中,大多數是小鎮上的居民,一來二去地便都認了個差不多,她喜歡看從自己眼前經過的人形形色色的穿着打扮,以此來推斷這人的職業性格等。
等到出了餐廳門,瑾瑜由于正邊走邊低頭系着圍巾,也因這一頓飯吃得有些壓抑,有些失神,剛走出去兩步,便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個舔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女孩的眼睛又黑又亮,和小時候的唯一那份靈氣倒是有幾分相像,女孩先下意識“啊”了一聲,瑾瑜便警覺地彎下腰抵住了女孩的雙肩,直到女孩站穩了,他才溫柔地開問:“小妹妹,你沒事吧?哥哥有沒有把你撞疼?”
唯一這時也低頭半彎着身子,溫柔地撫撫女孩的兩條小辮。
女孩征征地睜大了烏黑的眼眸,搖了搖頭,繼續舔着棒棒糖,下一秒卻“哇”地一下子哭了起來——原來是被餐廳門口一條流浪狗的瘋狂吠聲吓到了。
可兩個大人卻并不知情,唯一見瑾瑜一個大男人不知所措的模樣,便急切地撫着女孩胸前的兩條辮子,耐心地說道:“妹妹,你知道的,哥哥就像喜羊羊裏的灰太狼,雖然冒冒失失的,但心腸很好,不用怕的。”
瑾瑜驚愕地轉過頭看向唯一的側臉,她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輕輕将小女孩擁在懷裏,順着她的背。沒過幾秒,小孩停止了抽泣,晶瑩剔透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模樣,讓人心疼。
“甜甜,你怎麽跑到那裏去了!”唯一正打算問女孩的父母在哪裏,她為何會一個人出現在餐廳門口,馬路對面便傳來聲音,唯一尋聲望去,原來是女孩的母親正站在馬路對面,推着嬰兒車,右手又提了一大袋蔬菜,扯着嗓子朝這邊喊。
唯一見那位母親也不是十分方便,等到綠燈,便緊緊地牽着小女孩的手,一同順着斑馬線朝對面走去,瑾瑜迅速起身,跟在身後,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以及唯一時不時側過臉來溫柔地望向女孩的目光,他有那麽一刻失神,那個從小便被自己細心呵護的小女孩,走起路來兩個用黃色綢緞紮起來的雙馬尾一擺一擺的女孩,如今已這般亭亭玉立,可他們倆卻形同陌路,時間的确是一樣萬分奇妙的東西,模糊了那些不合時宜的棱角與情愫,它總是會讓你,有因為曾經做過的某一個決定而後悔不已的時候,于是,“曾經擁有”便是一道無法掩蓋的傷痕,提醒着你過往的歲月,痛嗎?那就對了,這才是現實。
又走了幾步,到公交站時,唯一便借口說思睿在另一條街等她,兩人就此分別便可,瑾瑜倒也識趣,并未較真,便朝公交站走去。唯一親眼看着他上了公交,她本來就打算到這條街上的蛋糕店買一些甜點,便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A大處在A市的老城區,商業街分布十分集中,今天并不是周末,再加上氣溫驟降,難抵嚴寒,因而步行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且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專賣店裏的服務員皆西裝筆挺笑容滿面地在裝有暖氣的空間裏踱來踱去,有人甚至還熱情地跑出來欲要讓她進店去認真挑選,她只是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拒絕,聲稱自己只是“随便看看”。唯一順着一側的店面櫥窗看過去,立在店門口打眼位置的新款羽絨服大衣款式琳琅滿目,當然,吊牌價也很“好看”……
想想自己現實的處境,唯一倒也能潇灑地一笑而過,她和其他普通的女孩一樣,并不是說真的“唯貴至上”、為了顯擺之類的,只是偶爾也會想想,自己有一天能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過上豐裕富足的生活,改變自己孤立無援的現實處境。有時候她想想,對于她來說,離家久了,便覺得“家”只是一個符號罷了,當你無所依靠的時候,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很強大,可以一個人度過所有的風風雨雨。
“唯一,剛才忘了把這個帶給你。”突然之間,見唯一兀的轉過身來了,那個跟了她一路都未曾被察覺的人确實無處可逃了,他反而大方地走上去前,将背包裏放的一件大紅色的毛衣遞給了唯一。
“我奶奶給你織的,讓我帶給你。”唯一仰頭看了一眼瑾瑜真摯的眼神,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袋子上,愣怔地接過來,撐開袋子看了一下,“幫我跟婆婆說謝謝!”唯一有那麽一秒因為這份禮物而對瑾瑜的态度有所改觀,她一下子便想到了仙鳳婆婆,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世紀之交,瑾瑜的奶奶仙鳳婆婆是小鎮上唯一一位裁縫,出了名的心靈手巧,她的店面就開在小鎮最繁華寬闊的那條正街上。一踏進店門,映入眼簾的均是整齊懸挂起來的各式各樣的布料。除此之外,店鋪裏還擺放了兩臺縫紉機,一張用來熨燙的木桌子,一只床,一臺黑白電視機,幾把座椅,頭頂是一臺老式電風扇,半晌時分,時常會有人溜達着進來,提着需要修改的衣服或拿着一整塊布料,量好尺寸,便在仙鳳婆婆的記賬本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雙方商量好時日來取。
顧客一旦在店裏碰上熟人,便可以聊上一陣子,也算是消遣那些個日複一日的無聊時光。
唯一的奶奶與仙鳳婆婆私交甚好,早些年,兩個人時常會約在一起打麻将,地裏有農活時也會相互幫襯着,再加上唯一與瑾瑜又玩得來,兩家人私下裏也多了不少往來。比如,唯一上學那會兒穿得異常時髦的小旗袍,亦或者純手工制作的布鞋,以及家中的刺繡坐墊,都出自仙鳳婆婆之手。
瑾瑜到香港讀書的那年夏天,仙鳳婆婆的裁縫店就關門了,爺爺婆婆随着瑾瑜父母一起搬到了省城,那時候婆婆身子還十分硬朗,走起路來都帶風。如今算來,婆婆年紀也不小了,眼神應該也沒多好了,可卻還是一直惦記着她。
正當唯一陷入回憶的漩渦之中時,突然,瑾瑜則伸手扼住了唯一的雙臂,迫使唯一回過神來,驚愕地看向他。
“唯一,我再也不想體會那種與你背道而馳的感覺了!”瑾瑜說出來的話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唯一不自在地将其雙臂掙脫出來,面色有些難看,憤憤地喊:“顧瑾瑜你到底想要怎樣!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唯一攥了攥手中的袋子,沉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現在過得很好,我希望在沒有我的日子裏,你也可以過得很好,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唯一剛剛的确被瑾瑜冷不丁做出的舉動吓了一跳,有些慌亂,她匆匆結束了談話,欲要轉身離開,可再一次被對方拉住了右臂:“等一下!”
“當我們的人生朝着兩個相反的方向走去時,我忽然才覺得,你對我來說,是那麽重要,我以前不會表達,又意氣用事,對不起,唯一……”顧瑾瑜的表白和道歉一樣來得猝不及防,以至于唯一都不知一向城府極深的他怎會輕易将自己的情緒表露。
“你到底要我跟你說多難聽的話你才會明白!我們現在只不過比陌生人再熟悉那麽一點點而已,你別這樣了!”唯一又惱又怒,她蹙起了眉頭,再一次惡狠狠地甩開了瑾瑜的糾纏,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她的态度已經足夠明确了,只希望瑾瑜可以懂,她現在一點都不恨他了,過去的事情她也沒放在心上了。
可唯一沒邁出兩步,不遠處,張思睿與孫毅楊成真也不知何時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內,張思睿手中提了電腦包,其他兩人均提着購物袋,目光相接的那一剎那,唯一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望着面無表情的思睿,以及兩個雲裏霧裏、面面相觑的同行者,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便只能故作淡定地站在原地,調整了呼吸。
而緊跟在她身後的顧瑾瑜,此刻與她并肩站定,顯然,他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思睿,他反應了一下子,不自在地朝思睿微微勾了勾嘴角,表面上波瀾不驚。
這時,思睿已從容地朝唯一走來,自然地抓住了唯一的手腕,“等了很久吧?”
“也沒有。”唯一的笑得有些不自在,說這話時,她下意識地将目光移在思睿那看似波瀾不驚的面孔上。兩個男孩之間的氣氛,莫名得怪異。
思睿順勢掃了一眼唯一手中的紙袋子,而後看向了征征地杵在那裏的瑾瑜,微微點了點頭,笑,“學長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瑾瑜苦澀地笑笑回應,嘴角都在抽搐,這時候,氣氛多少有些尴尬。
“學長,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咱們下次單獨約!”象征性地寒暄了兩句,思睿便急于與顧瑾瑜分開,他心裏暗自犯嘀咕,明明已經與顧瑾瑜約好時間了,沒成想這麽湊巧還碰上了這檔子事兒。
思睿這會兒表現得也算是大方得體,再次簡單道了別,而後便緊緊地攥着唯一的手朝孫毅與成真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