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可預見的小危機
這一眨眼的功夫,平安夜就到了,迎新晚會也真正進入到一周倒計時,今晚的聯排有學院的上一屆主席陪同學院負責老師一同前來把關。中午那會兒,唯一與六六剛剛踏進食堂,點好了東西準備好好吃一頓,就接到了趙粵的電話,聲稱彩排道具出了問題,于是她只能迅速吃了點東西就趕往禮堂了。
她剛剛從食堂出來的時候,天色陰沉,一陣狂風之後,道路兩旁的枯樹葉被刮得七零八落,胡亂地鋪卷在地上,放眼望去,視線之內盡是蒼翠挺拔的青松,除此之外,五月份那一片開得着實繁茂的櫻花樹早已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食堂背後的那條湖是死水,湖面上漂浮着星星點點的不知名物體。
唯一剛剛坐校車過來時,因為忙着發消息确認老師到禮堂巡查的具體時間,不小心坐過了站,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校園觀光車也開出去了幾百米,她只能乖乖等到下一個站點下車,又急匆匆地原路返回。
她戴着毛茸茸的白色毛線帽狂奔到禮堂門口時,碰巧遇到了段亦超,對方加快了腳步與她平行,确認是本人之後,才笑嘻嘻地叫住她:“唯一?我之前在A大官博上看到你們學院和生科院聯誼,沒成想今天還能碰到你!”
唯一禮貌地停下腳步,反應慢半拍似的,微微點點頭,寒暄道:“好巧啊!好久不見!”
段亦超伸手扶了扶眼鏡,輕咳了兩聲,與唯一統一步調,倆人之間的氣氛也着實尴尬。
唯一意識到段亦超時不時地瞥她,渾身不自在,但依舊從容地偏過頭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大禮堂的多媒體出了點問題,有人麻煩我過來修一下。”段亦超的右手自然地放在扶梯護欄上,兩個人沿着螺旋狀的樓梯并肩而行。
“你不是建築系的嗎?”唯一回憶了片刻,疑惑地問,她的記性應該不至于差到這種地步。
段亦超笑笑,不緊不慢地解釋到:“我修了計算機二專,況且,我私下裏計算機也玩得很溜。”
很顯然,段亦超現在的狀态要比以前嘗試跟唯一交往時的狀态從容淡定許多,原本的他應該是個在女生面前循規蹈矩的人,典型的“異性社交恐懼症”重度患者,但跟唯一接觸的那一個月,他從對方身上學到了很多,比如唯一說不喜歡走路駝背和腳掌拖地的男生,他自此以後見到唯一時,身姿挺拔到就像有個鋼板架在他的後背似的,走路時要自然而然地将女生護在馬路內側,看電影吃飯時也要盡量将就女生提出的合理要求……
這剛剛狂奔了一路,唯一整個身子微微都熱了,再加上諾大的室內開了空調,整個空氣裏都是悶悶的,她捂得嚴實的額頭漸漸冒汗了,額頭的傷口微微發癢。可這都走到排練廳了,卻一個人影都沒看見,趙粵果然不靠譜。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帽子,将它順手放進雙肩背包裏,又信手抓了抓自己額前的劉海和頭頂冒起來的幾縷發。
這時候,段亦超突然注意到她額頭一側的創可貼,他隔着那一搓不标準的空氣劉海指了指,關切地問道:“你額頭是怎麽回事?”
唯一尴尬地笑笑,順手将額前的劉海扒拉過來,企圖遮住那個不起眼的傷口,搖搖頭說:“昨晚黑燈瞎火的鑽到書桌下找東西,起身時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上去了!”她說這話時,一副滿不在意的口吻,畢竟小時候跟其他小朋友在小鎮附近的菜園裏瘋玩時,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會挂彩,她要感激大多數都是第二天早上起來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而沒有留疤。
段亦超又透過細碎的劉海看了一眼她額頭的傷,指着那一塊兒,皺起眉頭,咧開嘴補充道:“我看,額頭上的創可貼貌似都掀起來了……”他可真是個唠叨又較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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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伸手輕輕摸了摸額頭,将雙肩包甩到胸前,埋下頭拉開前面的小兜,随手拿出一個畫有卡通人物的創可貼,“哦,沒事,我自己換一個就好了!”
段亦超見唯一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索着撕掉舊的創可貼,連忙自告奮勇說要幫忙:“哎……我幫你!”
唯一感覺到他溫暖的手已經附在自己冰涼的手之上,敏感地迅速抽出手來,不自在地擡眸拒絕:“不不不……我自己可以。”唯一此刻實在不敢對上他的眼神,這樣之後讓自己更加尴尬,畢竟在她看來,倆人本屬于半熟不熟的關系,可段亦超那熟稔溫柔的眼神讓自己的淡漠顯得格格不入。
唯一小姐的內心戲一向很豐富,可要将眼前所有可預計的情節走向都要想得周全的确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突然,張思睿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此刻他正從舞臺上笑盈盈地朝唯一和段亦超走來,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他熱情地拍了一下段亦超的肩膀,“hello,超哥!你來了!”
段亦超一見眼前的人,自然地伸出左臂攬住思睿的脖子,“思睿,你一給我打電話我就來了,你的事我怎麽可能不積極!”
思睿瞥見呆呆站在原地失神的唯一,繼續将目光放在段亦超身上,兩人熱絡地互相詢問近況,就談論的話題而言,倒不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他們倆居然認識,唯一絕望地感嘆這個世界真是小,她這下更不自在了,但又覺得幹站在這裏反而更尴尬,便故作淡定地開口:“你們倆什麽時候認識的?”
段亦超微笑着點點頭回複:“大二時我們倆是各自學院推選的A大優秀學生标兵,所以在表彰大會上見過一次,後來才知道他到我們學院修了建築學二專,一來二去的就熟了。”
思睿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視線卻停留在唯一額頭那被撕了一半的創可貼上,像是在思忖着些什麽。看來這年頭,長相出衆的男生已經不滿足于外表的俊秀,還講求“技多不壓身”。
“你怎麽來這麽早?不是說好的四點嗎?”思睿瞥見唯一一個人圈手埋頭站在那裏,無聊地踮起右腳尖在地上畫着圈,便提高了音量問她。
“那個……剛剛趙粵給我打電話,說咱們彩排道具出了問題,叫我過來看看!”唯一着急地指指手機解釋,大概也是想要極力證明自己與段亦超确實是偶然碰見的。
“沒問題啊,我來之後就看了的。”思睿疑惑地轉過身去瞥了一眼放在舞臺一側的彩排道具,他剛剛到了禮堂,就照常去确認了一下,它們确實是完好無損的。
唯一這下可糗大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心裏默默埋怨趙粵,如果張思睿以為她是為了制造與自己獨處的機會也還好,要是過分解讀了自己和段亦超的關系,這可就尴尬了。
“你不是說多媒體有問題嗎?我去看看。”段亦超這會兒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真實目的,他看了一眼思睿,示意要他帶自己過去。
思睿點了點頭,熱情地邁開腳步在前面為他帶路。
段亦超剛準備邁開步跟上去,卻被唯一揪住了衣袖,她壓低了聲音呢喃:“我們倆認識的事,能不能先……”
唯一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思睿見段亦超沒跟上來,便疑惑地轉過身來喊他,恰巧看到了這一幕,唯一被思睿那深邃的眼神盯得活生生把後半句話咽回去了,她強裝若無其事地松開手,禮貌地朝段亦超尴尬地笑了笑,目送他們倆一同通過舞臺右側的小門穿到後臺。
唯一懊惱地呆站在原地,要是段亦超無意中說起他跟自己相識的過程,思睿說不準會怎麽以此來奚落她,畢竟都什麽年代了,明明才二十出頭,卻還像是心靈饑渴般的去參加什麽脫單活動,感覺平日裏過得“寂寞孤單冷”似的,多丢臉啊!她一想到這裏,就羞愧地用手遮住了臉,無所适從。
她無奈地唉聲嘆氣,當時也是慘遭室友“陷害”才去參加了那個巨不靠譜的脫單活動,雖然有幸認識了段亦超這個相對比較靠譜的發展對象,象征性地談了幾天還算靠譜的戀愛,但這些都不能與現如今與思睿呆在同一個空間裏的欣喜相提并論,可唯一怎麽可能不了解思睿那脾氣,要是知道她誤會自己與段亦超的關系,指不定要怎麽借題發揮。
正當她沉浸在無端地臆想之中時,卻被一只暖烘烘的大手生生地握住了手腕,那人将她拉到了前排觀衆席上坐了下來。
唯一的視線緊緊追随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孩,他正側過身子從書包裏拿出小醫藥箱放在地上,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撕下唯一額前的創可貼,将沾有消毒藥水的棉簽在她傷口處輕輕地擦拭,冰冷的液體碰到傷口的那一刻,唯一微微地抖了一下,一動不動地乖乖定在那裏,輕輕柔柔地問:“張思睿,你怎麽跑出來了?”
“你額頭的傷昨晚消毒了沒有,處理不好會發炎。”思睿專心致志地盯着傷口,無奈地撇撇嘴,兩人的臉挨得很近,那好聽的低音炮就像是游走在唯一耳邊似的,搞得她耳朵癢癢的,迅速漲紅了臉。
唯一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認真地回複:“昨晚有些疼,只用涼水沖了沖。”
思睿一聽這話,定格了幾秒,起身将手中的棉簽扔進了眼前的垃圾桶,又自如地從唯一的羽絨服口袋裏掏出她剛剛放進去的創可貼,拿在手中審視了一番上面的圖案,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叉開腿壓低了自己的重心,左手撩起她額前的劉海,右手精準地将創可貼貼在她的傷口處,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唯一雖然平日裏看起來精明幹練,但生活中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迷糊,又路癡又健忘,所以她忘掉處理傷口也就不足為怪了。
處理完畢,思睿兀的跳起來将腿并攏,随手扒拉扒拉唯一額前的劉海,導致她的額前像是雞窩似的,這是她前兩天花了兩個小時剪好的頭發,如今卻要無緣無故地被一個人糟蹋成這一副鬼樣,于是她瞬間就滿血複活了,罵罵咧咧地站起來,企圖踮起腳想要去摸思睿的頭,“張思睿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想死啊!你知不知道這種劉海有多難打理啊!”
可怎奈身高是硬傷,唯一還沒蹦噠幾下,雙臂就生生地被思睿的大手握住,可她還垂死掙紮着想要挽尊,惡狠狠地仰頭瞪大了眼睛盯住得意洋洋的思睿,不停地跳啊跳,企圖要掙脫被思睿束縛的現狀。
“我跟你講,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唯一同志連放話也這麽赤裸裸地撩人,那咬牙切齒的模樣與以往的女神形象着實不符。
這一幕像極了高中時的彼此,滿臉的青春膠原蛋白,那些無憂無慮的青蔥歲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從指縫間溜走,所以你看,歲月不負真少年——你曾經心心念念幻想過的,終将會實現。
兩人本樂此不疲地嬉鬧在一起,不甘示弱,兀的,思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退後了一步,剛好下了一層臺階,調整到唯一恰巧比他高了一點點的位置,微微閉上眼低下頭,緩緩地将握住唯一手腕的右手放了下來,将她的右手附在自己毛茸茸的頭發上,他似乎永遠都如此遷就她。
“摸吧摸吧,反正我都到這個年紀了,也不需要長個兒了!”思睿一個一米八二的大個兒就這麽跟個電線杆似的站在唯一面前時,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一下子愣住了。
有那麽一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愣愣地将冰冷的右手落在他的頭頂一動不動,那一刻,她突然特別想要張開雙臂擁抱他,眼前這個目光澄澈的男孩,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又喜又氣地垂眸,撅撅嘴伸手象征性地撫了撫他的發。
兩人之間的氣氛卻被一通電話擾亂,唯一機警地低頭拿起座椅上的雙肩背包,順着包裏那微弱的光線摸索,思睿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指了指後臺的方向,便朝舞臺一側走去。
唯一低頭看了一眼那個熟悉但卻沒有備注的號碼,又偏過頭來看了一眼思睿高大消瘦的身影,心裏五味雜陳,不知怎的,雙眼微微有些潮濕,難過地頻頻抿嘴,她迅速按了拒接鍵,毫不猶豫地将這個號碼設為黑名單。
唯一心裏默念,仿佛在隔空宣誓似的,張思睿,真的想要把對你的熱情都一點一點收藏起來,化作一溫泉水,緩緩地流入到你的血液中去,流得靜谧而深刻。我們會有以後的,是吧?
而此刻,思睿徑直走到舞臺後方,卻沒有轉到操控室去,而是靜靜地站在幕布後面,目不轉睛地望向唯一,看着看着,他不禁笑了笑。其實剛剛在後臺,思睿也純屬好奇心作祟,便順口問了段亦超與唯一是如何相識的。
段亦超倒也是爽快人,毫不掩飾地打趣道:“相親啊!我本來以為我機會蠻大的,誰成想這次還是半路夭折了。”
“最開始接近她是因為漂亮,後來是因為性格,固執嚴謹,外冷內熱,話說她真的挺愛臉紅的。她沒什麽戀愛經歷,所以很多時候表現得跟個小白兔似的,特別可愛,好好奇她喜歡什麽樣的男生……”段亦超滔滔不絕地與思睿分享着自己與唯一相處的點點滴滴,可與剛開始的饒有興味相比,他當時呆坐在沙發上的舉動可就反常了。
這時候,他突然要感謝自己當初的執迷不悟了,就像孫燕姿的《遇見》裏唱到的:愛要轉幾個彎才來。還好,出場順序或許真的很重要,可是他手中緊握的號碼牌終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