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親觸溫柔
兩個人離開餐廳時,唯一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将近十點半了,從旋轉門裏出來時,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不禁讓人瑟瑟發抖。室外的溫度與室內恰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午出門時,晴空萬裏,幾乎是進了十二月之後最暖和的一天了,可誰知晝夜溫差如此大,唯一出門前順勢将自己的大衣扣系好,将脖子上的大紅圍巾繞了兩圈,低頭有意識地将下巴埋進暖呼呼的圍巾裏,口中吐出來的白氣落下濕漉漉的一小片,這才勉強可以抵擋寒冷的侵襲。
思睿徑直出了餐廳門,悠然地轉身對唯一說道:“你等我一下!”
唯一疑惑地盯着他拐到了餐廳旁的一條小胡同裏,隔了一分鐘,她聽到清晰的刺耳的摩托車發動機的“嗚嗚”聲,緊接着,她就看到張思睿騎着它“嗖”的一下子立在自己的面前,他将後座上的另一個頭盔遞給唯一,擺頭示意她坐上來。
唯一愣愣地将頭盔扣在腦袋上,提起內襯的長裙伸腿跨上去。她拘謹地坐在後座上,不自在地将雙手揣在口袋裏,冷風瑟瑟的大冬天,一旦車子發動,寒風“呼呼呼呼”地透過領口往進灌,耳邊的空氣劇烈摩擦,瞬間覺得自己跟短暫性失聰了似的。
學校裏為了交通安全,在路上設置了很多減速帶,再加上天氣着實太冷,一進了學校,思睿有意放慢了車速,可越過一個障礙物時,唯一絲毫沒有防備,一個踉跄一頭紮在了思睿的後背,身子緊緊地埋在他的背上,她的臉頰在與那冰冷的外套接觸的那一剎那,反而有一種說不清的暖意緩緩襲來,她羞怯地起身,有意保持上半身之間的距離,小心翼翼地将手圈在他的腰間來保持平衡。
不知從何時開始,連他靜靜地站在身旁,都能給予唯一獨一無二的安全感,那一絲一點的心悸生根發芽,已在不曾察覺的境地長成了參天大樹。
思睿下意識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心裏頓時泛起漣漪,難掩眉眼之間的笑意。他腦子裏猛然間想起高二那年夏天,他時常會厚臉皮地強迫唯一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兩個人像一陣風似的穿過每一個清淨悠長的小巷,少年飛馳而過的身影,襯衫的衣角随風飄起,額前的劉海紛亂清逸。後座的唯一臉上洋溢着少女難掩的清純唯美,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角,時常一副春風滿面的悠然模樣,在經過狹窄颠簸的小道時,偶爾會一驚一乍地“呀呀”大叫,身子也随即跟着一颠一颠的。
過往的回憶反而讓思睿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他時不時地偏頭望向唯一,想要透過頭盔的遮面鏡來觀察她的表情,心裏默默地醞釀那麽一句話:在最好的年紀裏,微微拂動的柳枝與你眼中的濃情蜜意一樣好看。所以這一刻的他,仿佛還是17歲那個自在如風的少年,而背後載着的,也是17歲時讓自己心心念念、義無反顧的少女。
可別以為兩人在一起的所有畫面都如此清新唯美——有一次,思睿帶着唯一到城裏的醫院去看牙,回來的路上,拐進了一條狹窄悠長的小道,碰巧有一家正在修房子,門口堆滿了水泥石灰,只給行人留下了不到一尺的過道,再加上雨天路滑,向來車技出衆的思睿一下子失了手,自行車歪歪扭扭地直接騎到了牆上,幸虧兩個人反應靈敏,要不然可真的是要破了相了。
思睿一想到這一幕,不禁啞然失笑。
摩托車自然要比走走停停的公車速度快,這不到十分鐘思睿就順利把唯一送到了宿舍門口。
唯一從後座下來,摘下頭盔,信手抓了抓散亂的長發,十指冰冷得微微打顫,此時的思睿也摘下了頭套,額前的劉海被他随手扒拉到了兩側,露出堅毅濃密的眉毛。
“不是,你來吃個飯為什麽專門要騎個摩托車?”唯一不解地問,大夏天的這叫“拉風”,大冷天這就叫“神經”——雖然剛剛坐在後座上的她一本滿足。
思睿怔了一下,微微擡眸,認真地解釋:“我今早就跟你說過,我晚上有約,所以為了趕時間,直接騎摩托車過來的。”
思睿确實沒說謊,應學院安排,他晚上要去參加學校主辦的國際大學生生物交流會,六點開始,将近九點才結束,他的确是從會場匆匆忙忙趕過來的,以至于赴約時西裝筆挺地出現在唯一面前,讓旁人看來,他必然是為了約會精心打扮了一番,實則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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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攏了攏嘴,神情自若地“嗯”了一聲,她無措地伸出右手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又緩緩地攥緊了手掌。
她兀的揚起頭,露出一副難以啓齒的神情,冷不丁地問道:“張思睿,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麽嗎?”她深情款款地望向他,心裏默默犯嘀咕:沒錯,我是在撩你啊,再不上套我都快要沒轍了!呃……這樣的唯一一點都不沉着淡定。
思睿的确被這個問題給噎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不知道該如何做好這篇毫無提示的閱讀理解,他穩穩地坐在摩托車上,身子稍稍後傾,一本正經地回複:“45度角仰望我!”
唯一嫌棄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明明情緒都已經醞釀到一半了,活生生地被當事人破壞了氣氛,你說氣不氣人!
她望見思睿低頭偷笑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憤憤地故作深沉狀回複:“錯了,我在試圖跟一個智障談笑風生!”
思睿收起了嘴角的微笑,無奈地朝唯一攤手,也不做辯駁,對于這種無聊頭頂的等同于“互罵小豬小狗”性質的損人游戲,他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哎呦張思睿,終于逮到你了啊!”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争鋒相對時,突然間,有一個黑漆漆的身影猛然間沖到思睿的摩托車前,欣喜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谄媚地望向他。
緊接着,另一個輕輕飄飄的聲音像一陣風似的吹進她的耳朵:“唯一,我給你推薦的那家餐廳不錯吧!”
“姍姍!”唯一從原有的情緒中抽出來,笑眯眯地笑着,又看了一眼趴在思睿肩上的陳升,禮貌地朝他點頭示意。
思睿抖了抖肩膀,暗示陳升這個黏人鬼走開,迅速站得筆直,友好地和姍姍打了個招呼。
陳升歡騰地挪到思睿右前方,右手擱在下巴邊,饒有興味地審視了一番思睿的穿着,羽絨服內搭小西裝,精神幹練許多。
“張帥哥今天又帥出了新高度啊!”姍姍意味深長地誇贊,還時不時瞥瞥唯一的表情。沒成想有一天我們的唯一女俠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會鬼使神差般的愣頭愣腦地站在原地發呆,一聲不吭。
“不是,你到底是誰女朋友啊!”陳升一聽這話,立刻炸了,結結巴巴地轉到姍姍身旁,勢必要為自己讨回個公道,男人一旦小心眼起來,要比女人可怕得多。
姍姍笑眯眯地讨好似的看了一眼陳升,兩人的眼睛裏頓時濃情蜜意的,說實話,他們倆這天天如膠似漆的,寝室其他人是“眼不見為淨”,畢竟在公共活動區域秀恩愛,這是對單身狗最大的不尊重。
唯一和思睿面面相觑,一聲不吭地默默吃下這碗狗糧,還不能痛痛快快地說一句“你幹了我随意”。他們倆倒是也能心甘情願地杵在那裏,跟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地看着別人秀恩愛,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尬聊着。
陳升終于跟姍姍像例行公事一樣告完別了,他轉過身,靈活地揚揚他的眉毛,提高了音量喊:“三兒,走啦!美女雖好,可不能時時看。”那話語裏極盡調侃的意味。
唯一尴尬地笑笑,又将目光落在思睿身上,輕柔地說:“快回去吧,挺晚的了!”思睿随即點了點頭,發動了車子,招呼陳升坐上去,“嗖”的一瞬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姍姍見唯一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打趣地問起:“話說你表白成功了沒?”
姍姍上前去攬了唯一的胳膊,與她一同并肩朝宿舍走去。唯一無奈地撇撇嘴搖頭:“還沒說呢!剛準備開口就被你們打斷了!”她可憐兮兮地偏頭看姍姍,苦笑着說。
“那你想好要怎麽跟他說了嗎?關于他的疑慮……畢竟之前的兩次都是你傷他極深。”姍姍作為一個過來人,自然懂得男生那可貴的自尊,采取行動之前都要充分權衡利弊,一旦覺得氣場不合,則會立刻調轉目标。雖然她對思睿了解不多,但光看面相也覺得他是那種驕傲自信的人,其實不論換作是誰,也斷然不可能心無旁骛地朝一個曾經将自己的喜歡視為糞土的人狂奔而來,所以除非你擺明自己的真情實意,不然只能是徒勞。
唯一自然是能對姍姍的疑慮心領神會,尚且經歷過顧瑾瑜的事情之後,她內心也開闊了不少,興許是今晚暧昧的情緒作祟,她心裏頓時湧起了諸多感慨,她忽然停下腳步,長長地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向姍姍說道:“也許有人會說我愛得武斷,一旦認定的事便會奮不顧身,一意孤行地想要攜手一生,除非撞到南牆否則絕不會轉身,或許吧!他們說的并沒有錯,我從小就極度缺乏安全感,成了朋友也不見得能真正走進我心裏,因為我幾乎不怎麽相信天長地久,況且“天長地久有時盡”。可一旦走進我心裏的,我終将會念念不忘,張思睿不同于顧瑾瑜,他就是他,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知何時,我對他的依賴已經根深蒂固了,所以偶爾,我是說偶爾,我就那麽靜靜地看着他,我會想到我跟他在一起幾年後、幾十年之後的光景,有時候心裏的幸福都會輕而易舉地溢出來。所以有些事情還不容得我去做選擇時,我的心和時間就都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姍姍看到這一刻的唯一,心裏着實欣慰,這樣感情充沛的洛夏唯一,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那閃閃發光的眼神中盛滿的都是愛意,她欣喜地拉住唯一的手,“哎呀,聽了你的故事,我覺得自己少女心都要炸裂了。一想到你和張思睿在一起的畫面,我就覺得勝過偶像劇裏描寫的一切唯美的情節。”
每個女孩的愛情故事都是一段不可複制的童話,不論是怎樣性格的人,只要心裏有了愛意,都會變得溫柔,時常需要小心翼翼地靠近美好,生怕驚擾了那含苞待放的暧昧之花。
姍姍靜靜地望着唯一,不知不覺中也會陷入到她深情篤定的眼神之中,那澄澈動人的雙眼裏綻放出的光芒,任由誰也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