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越往北越難,這京都一帶之地,易守難攻,加之到了冬季,若不是有沈青在朝廷那邊暗中偷運糧草,還有各城百姓的接待,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當年,十二月中旬,北方嚴冬。
永安帝不服,發動三十萬大軍,聯合江湖上的邪門歪道人士,帶兵争戰,讨伐吳王。
“聽聞這次永安帝親自披裝上陣,朝廷的将士們很受鼓舞,各個猛如虎豹,好難對付。”軍營中有人這樣說道。
聽後,吳文軒輕笑了一聲,“等的就是他親自上陣。”
莊晗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遠處道,“吳兄,這一點雖然有料到,但沒想到朝廷的将士會這般振奮,着實有些意外。”
吳文軒微微揚眉有些不悅。
他暗道:吳文淵,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輸!
一念既定,他邪魅一笑,狠狠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道,“這次我定要叫他有去無回!”
莊晗看着裂開而來的桌子,微微蹙眉:“這次吳文淵調兵三十萬,而我們只有區區三萬,而且天寒地凍,若是硬拼,怕是不妥。”
“是啊,從齊州北上,要跨過黃河,還有諸多山峰,在那種地方要打勝仗可不容易。”方吉水道。
“看來這最後一戰,是個苦戰啊。”馬嚴道。
吳文軒聞言,微微颔首。
拿起地圖細細看了看,京都一帶之地易守難攻,兵馬懸殊略大,加之天氣已到冬季,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怕是這仗真要打到猴年馬月去了。
“報~”在附近巡視的兵卒一聲疾呼沖進了帳中,“啓禀王爺,有上千萬人馬朝營地沖來,已經不足十裏了!”
“什麽!?”帳內一群人聞言,蹭的都站起身,大家皆瞪大了眼睛,來不及多想都開始準備迎戰。
吳文軒穿上盔甲,拿起佩劍道,“晗晗,你和蕭大夫他們鎮守大營,無論外面發生什麽你都不許出這大營。”
“吳兄。”莊晗叫住他,“此次突襲,我們只能對戰,不管怎樣,你一定要萬事小心,切記慌亂。”
吳文軒沉靜道,“這次可真是以一抵十了,不過,我們的騎兵速度比他們快,步兵也比他們強,勝負還真不一定呢。”
莊晗聽之,微微點頭,“論人數我們勝算的确不大,但若是鎮守得當,陣形妥善,加之朝廷那有沈青,勝利也許就是我們的。”
吳文軒一笑,“晗晗說的極是。”
永安帝吳文淵帶兵和吳文軒在營地五裏之外開戰。
朝廷有一批兵馬進入營地境內,莊晗他們則用“關門打狗”的戰略,将他們堵在一山谷間。
不僅屯兵重重,砍殺他們馬蹄,而且各種埋伏,滾石、釘刺、陷阱,無所不用其極,讓朝廷的兵馬一路吃盡了苦頭,山谷間哀嚎聲一大片。
吳文軒帶的兵馬和吳文軒的兵馬面對面,只聽一聲令下,雙方的将士們都鬥力十足,喊叫着互相沖殺。
一時之間,嘶喊聲連連,血霧漫天!
孫傑罵道,“他奶奶的,殺了這麽久,怎麽人數還是這麽多?”
“吳王!”馬嚴喚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吳文軒喘了口氣,望了望這戰火硝煙,又瞧了瞧自己的将士們,道,“你們若累了,怕了,就給本王滾回大營去休息即是,等本王掃平朝廷大軍,再回去收拾你們!”說着,喝一聲“駕”,揮着長劍就又沖向敵人。
幾人聞言頓時色變,想開口辯駁些什麽,但見吳王已經砍殺敵軍中。
方吉水眯了眯眼睛,咬牙道,“看來今日方某要拿出真本事了!駕!”說着也趕馬朝敵軍奔去。
馬嚴和孫傑,還有其他将士們,大家互相看了看,而後都一聲喊叫,“殺!”揮着刀劍,沖向敵軍。
莊晗收拾完朝廷的這一部分大軍,看着不遠處的滾滾硝煙,眯了眯眼睛。
吹了一聲口哨,喚來自己的赤兔,穿上盔甲,配上長劍,飛身躍上馬背,道,“赤兔,走!”
只見赤兔長鳴一聲,感受到主人的焦急,撒開蹄子,朝吳文軒的方向奔去。
吳文軒此時有些寡不敵衆,身上都是血漬,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砍殺了多少人,只知道胳膊早已酸累不已。
刀光劍影之間,完全睜不開眼睛,到最後只得悶着頭猛砍猛殺,只要誰靠近他,便出劍。
殺,殺,不停的殺!
站在一高處的吳文淵,望着精疲力盡的吳文軒,不動聲色的看着他砍殺。
“皇上,他們怕是要撐不住了,不如直接放箭,亂箭射死得了。”一将士說道。
吳文淵擺擺手,“我要看看我的好三弟能撐到什麽時候。”
說話間,但見人群中出現一快如閃電的劍光,而後慘叫聲一片,再看時,吳文軒周身的兵馬全部倒地不起,血濺當場。
“晗晗!”吳文軒看清來之人,驚喜喚道。
“吳兄,晗晗來晚了。”莊晗上前喚道,撲向吳文軒,一把扶住精疲力盡的他。
不遠處的吳文淵瞧着這一幕不由得皺緊眉頭。
“晗晗,你為何要來?”吳文軒似乎很是不高興。
“吳兄在此,我當然要來了。”莊晗說着,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你來了,是送死。”吳文軒被氣的怒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我不是說了,你只需在營中待着即可!”
“誰說我是送死?”莊晗用手給他擦了擦臉上的血漬,“我來是跟你并肩作戰的。”
“跟我一塊送死差不多!”吳文軒氣急說道。
“那就一塊死呗!”莊晗說的輕松。
聽罷,吳文軒怔怔的看着莊晗,而後一把抱住他,顫聲道,“不行,你決不能有半點閃失。”
莊晗被他摟的太緊,輕拍着他的後背道,“緊,緊,吳兄摟的太緊……”
“你個……你……”吳文軒松開他,無奈道,“晗晗,若是再打下去,我怕是保護不了你……”
“誰要你保護?我的武功可是在你之上。”莊晗笑道。
“晗晗……我不想你保護我,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很無……”
“吳兄。”莊晗打斷他,“我來不是保護你,是不許你一人在這戰場中死去。”
聞言,吳文軒怔然。
“你懂我嗎?”莊晗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吳文軒看着莊晗的眸子,哽咽道,“懂。”
“那就好。”
“來,我們一起作戰。”吳文軒拉住他的手。
嗯。
一起。
一起作戰。
一起死……
可兩人心裏去都同時暗想,即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你活着逃出這裏。
但見不知其數手持兵刃的士兵一步步逼近,望着這不計其數的兵馬,莊晗忽然說,“吳兄,若是我葬身在這城內,你當如何?”
吳文軒一愣,而後看着莊晗認真道,“晗晗,你死我死;不過,我要先把奪你性命的人千刀萬剮,而後随你而去。”
莊晗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臉上雖然沒有過多的表情,不過眸子裏竟是說不出的感動。
吳文軒繼續道,“但是,到時你可千萬要記住,到了黃泉路上要放慢腳步,我随後就到,你可得要等我吶。若不然我們就不能一起了。”
聞言,莊晗一怔,接着便笑了,而後笑得滿眼淚花,嗯了一聲,點點頭。
吳文軒也笑了,執起他的手親吻了一下。
只見,吳文淵一揮手,不計其數的士兵揮刀嘶喊着砍向吳文軒和莊晗。
一陣苦鬥下來,滿地皆是兵器、屍體。
再緊要關頭,眼看兩人已經撐不住;沒想到,蕭玉帶着一大隊人馬,還有先前沖散的方吉水他們的兵馬,同來的居然還有楊柳師傅他們,以及冬兒和雲兒他們。
這樣大刀闊斧的一番厮殺,朝廷的兵馬居然被震懾到,頗有些手忙腳亂,一時之間陷入混亂中。
吳文淵望着這一番亂景,知道大勢已去,大嘆一口氣,“我輸了,徹底輸了。”
楚淮看着他,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楚将軍。”永安帝道。
“老臣在。”楚淮行禮道。
“朕當這個皇帝早就當的累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無用,也知道我皇叔他背後設計,為的就是要我和三弟互相殘殺,只是我那時一時鬼迷心竅,恨不得三弟死,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報應。”
聽之,楚淮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從吳文淵做太子到現在成為皇帝,他一路随之,也知這人的無奈和不甘。
“現在收兵吧。”永安帝嘆道。
“皇上……”楚淮和在座的所有将士們跪地喚道。
永安帝背對着他們,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沈青擡頭看着遠去的永安帝,心中不是滋味。
朝廷大軍突然撤兵投降,讓所有的人為之一震。
不久,震天的歡呼聲沖破天際,也打亂了永安帝的心神。
莊晗望着這一片歡呼,心中思緒翻滾。
吳文軒一把将莊晗抱起,面向這歡呼的人群,“晗晗,你看,我們贏了,這江山是我們的了。”
莊晗凝視着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淡淡扯了扯嘴角。
“吳王萬歲!吳王萬歲!”歡聲如雷,此起彼伏,響遍四野。
戰事終于平息,各路将領紛紛下令交代,如何處理戰後事宜,如何處理朝廷的兵馬,還有更重要的是如何安撫百姓,修城建家園。
待一切交代妥善,吳文軒下令道,“休軍整頓,待處理完所有事物,就直回京都。”
沈青立下赫赫戰功,立時被提拔為一品大将軍;馬嚴他們瞧着都皮笑肉不笑的。
可沈青并沒有多高興,反而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莊晗拍拍他的肩膀,“沈大哥。”
沈青回頭,拱手道,“王妃。”
“沈大哥莫要這樣喚我。”莊晗略微不好意思,頓了下問道,“沈大哥有心事。”
“沒,沒有。”話說完,忙又道,“剛剛小王爺問我他大哥的去向,我說不知,他很是着急。”
莊晗皺起眉頭。
“屬下想吳王會斬草除根吧?”沈青道。
“是嘛。”莊晗神色茫然,便轉身去了帳內。
“晗晗。”吳文軒喚道,“正想命人去找你呢。”
“找我作甚?”
“當然是好好謝謝你了。”吳文軒笑着說。
莊晗一挑眉,“謝我?”
“是啊,若不是晗晗你足智多謀,為我出謀劃策,幫我找內應,一計又一計的,怎能如此順利;所以這一等大功臣非你莫屬。”
“你啊……”莊晗長嘆一口氣,靜了片刻,他道,“吳兄,你答應我的做一個萬民敬仰的好皇帝,現如今即已成大業,你大哥自動退位,你可會放過他?”
聞言,吳文軒先是一愣,而後道,“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話音落地,莊晗頓覺得一絲寒氣,怔怔的望着他。
“晗晗。”吳文軒也望着他,“那人,留不得。”說着附上莊晗的雙唇,含住慢慢親吻,像是對珍寶的呵護疼惜。
莊晗身子一僵,愣愣的感受着他的熱吻。
吻一路從唇到脖子,再到前胸,人被吳文軒抱到床上,片刻工夫,衣衫被褪去。
吳文軒的熱情感染了莊晗,他環住他的脖頸,喚道,“吳兄。”
“喚我名字,晗晗。”吳文軒喘着粗氣,氣息紊亂的輕聲道,“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讓莊晗環他的脖頸更緊。
無法思考了,也不願再去思考。
世間哀苦悲愁、生離死別與我何幹,只願這一刻與他獨享這癡狂極樂的纏綿。
多日的禁欲,吳文軒情動如炙,進退之間失了分寸,惹的莊晗呻【】吟聲連連。
帳外的各将士們不禁好一陣面紅耳赤。
有人開始議論了,“這,這沈将軍和吳王真是斷袖啊?”
“是啊,這……太不可思議了……”
“沈将軍果然是吳王養的姘頭。”
“不對,是男寵……”
“什麽男寵,是暖床人……”
“……”
一時之間,衆說紛纭,各說各話。
沈青聽後,緊皺眉頭,而後怒喝一聲。
“不知道其中真相,休要在這胡言亂語,造謠生事!”
衆人聞言,紛紛看過去,驚詫不已。
沈青鐵青着臉道,“沈将軍原姓莊,單名一個晗字,本就是我們吳王明媒正娶的夫人,也就是之前的莊王妃。”
“啊!”衆人驚呼一聲。
而後軍營中炸開鍋了。
此消息立時傳了下去,大家都知道了,原來他們的美将軍是女扮男裝啊……
因這一個驚人的消息,軍內所有人幾乎都吓的好幾天不敢和莊晗說話。
女扮男裝。
男女授受不親。
又是吳王的王妃。
還是躲着的為妙。
不過,将士們似乎對莊晗更加欽佩了。
都背地裏嘆道,好一個巾帼不讓須眉!
面對這樣一波又一波的議論聲,知道真相的人中并沒有出來辯解些什麽。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社會的風氣還沒能接受兩個男人大張旗鼓在一起。
更何況,此人還是吳王,也就是未來的皇帝。
故,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
臘月初八,盛大的歡呼聲傳遍整個京都。
吳王回京之日。
莊晗不見那天,也正是這一天;那日群兵歡呼,百姓放城門歡迎吳王。
可這樣熱鬧非凡、普天同慶的日子,卻沒了莊晗的影子。
吳文軒在茫茫人海中左顧右盼,張望許久,都無果。
晗晗他,走了……
方才,明明還在一起的。
為何,這一會便不見了人影?
我們馬上就要進城……
馬上就要坐擁天下……
馬上就要四海升平……
……
晗晗,你為何要這樣?
為何啊?
吳文軒仰天大喊一聲,“晗晗!”
喊聲劃破天際!
驚飛鳥兒,憾到人心。
将士們深深的望着,站在皇城上,失聲痛呼的吳王,皆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縱然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可佳人已不再,這江山要來有何用?
皇城遼遼,仿佛唯剩他一人。
第二年正月初八,吳文軒入住皇城,卻沒有稱帝。
正月十五,月兒圓,花燈亮。
大殿之上,一壺濁酒,一人憔悴獨坐。
那一晚,吳文軒獨自喝得酩酊大醉。
他在這孤寒的大殿之上,一直苦等,一直苦等,等那人回來,和自己一起坐擁天下,他稱帝,那人封為後。
如今,那人卻不見蹤影。
舉起酒壇,仰天喝了一大口。
迷醉之間,他仿佛看到了滿城花開,看到了紅衣素裹,看到了那花轎。
看到了自己站在那花轎前,掀開轎簾,穿着紅衣,蓋着鳳霞披頭,從裏面走下轎的是自己那心心念念的晗晗。
那樣的美,那樣的撩人心弦。
恍如夢……
他伏在大殿上,緩緩閉上眼睛,失聲痛哭。
“晗晗啊……”
醉了。
醉在了酒裏。
睡了。
睡在了夢裏的新婚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