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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在找……”

朔陽侯眉頭一皺:“你覺得,是誰授意?”

“還能有誰。”程啓道,“一定是沈非和季昶。他們太想知道小喬的身份……”

朔陽侯推了一下程啓,程啓沒坐穩,差點連人帶椅子翻過去,朔陽侯翻了個白眼,道:“笨死了,你當時去未名山祭壇救孩子,帶那麽多兵過去,竟然還讓他給跑了……”

程啓也喪得不行:“這都是命……不過好在,他沒被沈非找到,不然……”

朔陽侯又道:“跟你說件事。”

程啓:“要不是好事,你千萬別開口。”

“……不好不壞吧。”朔陽侯道,“沈情要升遷了。”

程啓一驚:“……确定了?”

“聖上親口說的。”朔陽侯笑道,“五品寺正。”

程啓:“……她在想什麽?!”

朔陽侯淡淡道:“為人臣者,怎能度君心?不過……阿啓,她是個厲害的。我想,她接下來,想除的,是沈非。”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上鈎的魚

次日清晨, 平宣侯高修獄中自缢的消息傳來,滿城震驚。

早朝上, 小皇帝發了火, 要人給她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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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朕要留着他淩遲!哪個讓他這般舒服去死的?!沒朕允許, 他竟敢決定自己生死!”

“陛下息怒。”

“立刻給朕去查!給朕查!”

小皇帝情緒暴躁, 踢翻了龍椅, 氣鼓鼓退朝了。

沈非臉上依然帶笑,風輕雲淡說了句恭送陛下, 起身笑看了眼朔陽侯,又對程啓說了聲辛苦, 與聖恭侯攜手走了。

沈情低聲道:“昨日平宣侯自缢前, 可有見過誰?”

程啓:“……你随我來。”

于是, 沈情被程啓提着,到大獄看情況。

平宣侯的屍體已被解下來放平, □□着上身, 脖子處有一道明顯的勒痕。仵作、沈情、程啓依次上前檢驗了屍體, 确定他當真是自缢身亡。

沈情掰開他的嘴看了,牙上沾着血, 有些已經松動了。

她又拿起平宣侯用來自缢的繩子,仔細看了, 說道:“基本能确定了。他用牙齒把囚服撕作布條, 又擰成繩子,吊死了自己。”

程啓道:“昨夜值守的獄卒說,平宣侯昨天從三司堂回來, 到今早發現他吊死在窗楞上這一段時間,并沒有人來大獄看過他。”

“總要有個自殺的理由吧。”沈情道,“昨天三司會審,都問的他什麽?”

程啓沉默片刻,卻問她:“……你知道他是如何從工匠變作平宣侯的嗎?”

沈情掏了掏倆耳朵,皮道:“洗耳恭聽。”

程啓道:“先帝從小便愛玉雕,不僅僅只是愛玉雕這個物件,他還愛雕琢玉的這個過程。平宣侯高修是昭陽宮的工匠,先帝還是儲君時,就很喜歡高修的雕工,每個工匠都有自己的擅長刻的東西,高修擅長的,是雕琢美人,并且,他雕琢的女人……都有一種神、性,像九天仙女,非世間美可比。”

沈情冰雪聰明,驚道:“難道先帝所好,也是雕刻神一般的美人?就像現在的聖太後?”

程啓接着講道:“高修引起先帝注意,是因為他雕刻了一個人。”

“誰?”

“我姐姐。”程啓嘴角微沉,說道,“你應該不知,我生父是巫族族長,或許是長大的地方不一樣,他總有一種……不似世間人,而像是到凡塵俗世歷劫受苦受難一樣的神感。我姐姐是他教出來的,所以……”

程啓嘆了口氣:“當年賀歲宮宴,姐姐第一次進宮,豔驚四座。那之後,高修便用白玉雕出了那座天女提燈游世像……先帝見了,愛不釋手,拜高修為師。那個天女像,高修正是以姐姐為原型雕琢出的。”

“就憑此,給他封了侯?”沈情問道。

“封侯是之後的事。”程啓道,“先帝瘋魔了,福神公主……也就是陛下出生後,高修雕了個天神送子像,取名天賜福神,獻給先帝,先帝大悅,加上有人鼓動,給高修封了侯。”

“……有個問題。”沈情問道,“高修之前有給昭懿太子雕過像嗎?”

“雕過,太子剛降生時,高修送過。”

“先帝當時可封賞了高修?”

程啓道:“不曾。”

“……”沈情,“為什麽?父母能偏心到如此地步?少卿大人,我曾聽過無數個先帝萬分敬愛樓皇後的說法,夫妻二人關系和睦,令天下多少有情人為之稱贊,視帝後為愛情忠貞之榜樣。可到頭來,這種夫妻情深,全都是假的嗎?”

程啓默然許久,說道:“沈情,新後……眼睛和神情,像我姐姐。”

沈情:“少卿大人是說……”

程啓道:“我想,先帝是在找她的替身吧……因為像,所以認為她是,最後對她的愛慢慢超越了舊人,于是,連她的孩子都比之前的孩子受寵愛。先帝十分喜愛福神公主,甚至固執地認為她是福神轉世,她的降生是人間至幸。他愛這個女兒,甚至連上朝都親手抱着……”

沈情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可即便如此,上一個孩子,也是曾經的至愛所出,怎會如此偏心?”

程啓苦笑道:“是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同樣是他的孩子,明明新後只是我姐姐的替身,可他卻愛公主勝過太子……不,與其說是偏心,不如說……有了新後,有了福神公主後,先帝非但不愛太子,還會用憎惡的眼神看向太子……”

沈情深深一愣,揣測:“難道說,是新後說了什麽話?比如,福神公主是福神轉世,而太子則是不好的災禍轉世?”

程啓吸了口氣,沒有再講下去,而是告訴沈情:“其實,昨日三司會審,我答應了高修一個交換條件。”

“什麽?”

“先帝駕崩後,高修的侯位難保,他說,他為了能保住侯位,手裏握有能夠讓沈非保他的籌碼,就像白宗羽一樣,手中多少都握有能夠保全自身牽制沈非的秘密……他說會把這個籌碼給我,作為交換,我要赦免他家人,從輕發落。”

“少卿大人想必是回了他,此事需要商量定奪,下次會審時告訴他能還是不能吧?”

“正是。”程啓道,“高修說,如果這樣,那他就下次再說。”

“難道說……高修是因為這個才‘自缢’的?”沈情猜測道,“自缢是真,但是不是自願的,就不一定了,也有可能是被迫自缢……”

外面響起腳步聲,獄卒走過來,說道:“大人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

沈情和程啓皆是一愣,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獄卒。

獄卒神情不是很自然,眼睛亂瞟着,似乎在怕什麽。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走來只為說一句這樣的話。

沈情一笑,上前道:“昨夜值守的是你。”

“正是下官。”

“我記得,晚上每隔兩個時辰,值守的獄卒就會巡視一圈。既如此,你昨晚就沒發現平宣侯意圖自缢嗎?”

獄卒對答如流:“是下官不仔細。雖有這樣的規定,但巡視時,一般只沿着路走一圈,若無動靜,便不會特地打着燈看。”

看來是有準備的。

沈情道:“平宣侯羁押入獄多日,都未尋死,為何昨日突然自缢?”

“下官不知。”獄卒道。

“我看,基本可以确定了。”沈情詐道,“昨晚,候府的人一定來過!”

獄卒忙道:“大人,昨夜真的無人來過。”

沈情道:“你又如何知道無人來過?你連牢房都沒有仔細巡視,我看你說的話,根本沒法當真。”

獄卒愣住。

沈情伸手一指,眯眼道:“慌慌張張來聽我們說什麽,打探我們看出了什麽,我看你嫌疑最大!”

程啓請平靜道:“拿下便是,皇上可是等着交待呢。我看就以玩忽職守罪押入大理寺拷問,總會讓他吐出實話,如實交代他是如何殺了平宣侯,惹皇上勃然大怒的。”

沈情配合道:“惹怒皇帝,逼殺平宣侯,我看他估計也參與過平宣侯殺人洗錢買官賣官之大案,這罪,起碼誅三族吧。”

獄卒站都站不穩了,跪地驚呼:“少卿大人饒命!昨夜……昨夜下官只是收了五十兩銀,替人行了個方便,沒有登記名薄。”

“來找他的人是誰!”沈情厲聲道,“說!不然就把你交待上去,給那個人抵罪!”

“是……是吏部的一位大人……姓梁。”

沈情驚在原地。

吏部只有一位姓梁的,梁文先。

沈情扭頭就走。

“如果是梁文先的話……”沈情道,“那呆子該不會是被當槍使了吧!傻子!!”

沈情找到梁文先時,他還在家中謄寫這一旬的京城人員調動名單。

沈情一拍桌子,問他:“你昨天去了大獄,見了平宣侯?誰讓你去的?沈非?聖恭候還是其他什麽人?你為什麽去那裏?”

梁文先一怔,說道:“吏部派了個活兒,要我到大獄,問一問前日整理出來的買官賣官名單。”

“你傻嗎?這明顯是……”

“我知道。”梁文先聲音更小了,說道,“沈情,上個月同鄉會,沈非也去了,我接觸了她,向她表了忠心,我想……離她近些,知道把柄就多一些,以後也能幫你查當年的水患……”

“你傻不傻!!”沈情道,“算了,你先說,五十兩銀子哪來的?”

“什麽五十兩?”梁文先表情不像是作假。

“……你給了獄卒五十兩銀子,讓他放你進去與平宣侯交談,獄卒替你隐瞞。”

“這不可能!”梁文先道,“我以吏部辦公的名義堂堂正正去的大獄,直接就進去了,怎麽會給他銀子,還五十兩?!”

沈情愣了許久,心一涼:“呆子,我們上鈎了。”

“什麽意思?”

“他們利用了你,如果你這邊出了差錯,很可能就會有人揭發,你行賄五十兩銀子給獄卒,進去後與平宣侯進行了某種交易的事……最可怕的是,你與平宣侯見面之後,他就死了……你摘不清了。”

梁文先心裏也透心涼。

“你進去都和平宣侯說了什麽?”

“對名單。”梁文先把名單遞給沈情看,“就是這個名單。”

“吏部誰讓你去的?”

“我上司,劉大人,說是讓我替他跑一趟,明日就要把名單給沈相,務必要核實清楚,并且要告訴平宣侯,名單上有誰沈相都一清二楚,他已經沒什麽可說的了,他找到的,沒找到的,沈相都知道,名單上的大人,活着的,她都找到,且已安頓好,讓他不要再有隐瞞,因為沒用。”

沈情的目光,卻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商遇。”沈情低聲道,“這不是那個……引渡者嗎?”

聖恭候府中,沈非坐着品茶,她閉着眼睛,聽人彙報沈情去了梁文先的住處後,笑了一笑。

“上鈎了。”沈非笑道,“讓我看看,你能查多遠。”

她放下茶,舒展了身體,開心道:“沈情啊沈情,你可一定要給我看一場好戲啊!”

68、我要的真相 ...

沈情給小皇帝彙報了平宣侯大獄中自缢的細節, 不敢隐瞞,一五一十說了。

她不敢多言, 怕小皇帝疑她給同窗求情, 包庇他的‘罪行’, 因而說要, 沈情乖覺站到一旁。

小皇帝問程啓:“程少卿覺得呢。”

程啓道:“賄賂獄卒進大獄接觸平宣侯高修的事情, 臣正在查問,五十兩銀票并非小數目, 據臣所知,梁文先積蓄不足十兩, 到底怎麽回事, 是有人有人指使還是故意栽贓陷害以轉移注意力掩蓋借刀殺人之事實, 臣會盡快查出,在查問清楚之前, 吏部的梁文先暫且安頓在大理寺, 請陛下放心。”

小皇帝點了點頭, 說道:“這次涼州案,沈司直居功至偉, 該賞。朕思來想去,決意提一提你的品階。”

她站起來, 搖着手中扇說道:“沈情, 五品寺正,繼續清查舊案,朕之前所說, 現在依然不會變。”

小皇帝扇指沈情:“你可明白了?”

沈情心說,我哪敢揣度您的意思,您年紀小是小,可這心思卻不像個半大孩子該有的。

沈情謝恩。

小皇帝看起來很高興,步履輕快地坐回去,拍了拍手,讓宮人叫來傅溫珩。

“拟诏吧,發去吏部。”

傅溫珩點了點頭,寫好讓小皇帝過目,小皇帝說:“拿去給沈相。”

傅溫珩腳下一點,輕飄飄掠出門去,到前殿去給沈非看。

沈非喝了半杯茶,目光一轉,瞧見傅溫珩進來,給她行了一禮,雙手把诏書托給她看。

沈非笑眯眯道:“哦?看來我要恭喜我那學生了。”

傅溫珩點了點頭,也是笑眯眯的。

傅溫珩不會說話,舉國皆知。

小皇帝派他來‘問’沈非的意思,真是用心良苦。

沈非嘆了口氣,印了章,一擡手,挑眉道:“年輕人還是要多磨練的好,不過……陛下考慮的也對,賢才的确應該早早提拔才是,我那學生心思單純,性子也直,既在涼州案中立下功勞,就應褒獎……五品寺正啊,運氣真好。”

她說完,把诏書還給傅溫珩:“辛苦了。”

傅溫珩點點頭,笑意盈盈地收下,轉身離開。

滿屋的大臣們這才敢說話,七嘴八舌探沈非的口風。

不管說什麽,沈非都只是笑着說:“是她自己的運氣,後生可畏。”

回府後,聖恭侯帶着埋怨,說道:“聖上有意讓無法發聲的傅溫珩來,你也不好回絕。”

沈非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想了想,說道:“到底還是個孩子,做事孩子氣。她要一直如此,憑借不正經的胡鬧法子布局行事,長此以往,不好服衆。人啊,都是抱團的東西。野心,又是個費勁的東西,沒有幾個人會想為了自己的野心讨那份苦吃,權不好掌,多數不是死在權上,而是死在累上,普通人,都想活的簡單些,因為這樣不累。朝臣也是如此,就像羊群,總想聽領頭羊的,小羊羔威嚴沒起來時,他們就會找合适的頭羊跟随。如果她再這般下去,朝中做頭羊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聖恭侯又道:“懷然,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傅瑤回京後,朝中已轉了風向,宮中內務也被她攬去,就連咱們的那些門生,都惶惶不安起來。你再不行動,我怕是……”

沈非卻笑道:“行動?何必要苦了自己?阿昶,你記住,一開始,我就贏了。”

她笑眯眯望向天空:“我怎會被人影響,從用樓聞悅開局後,我便已經贏了。現在,我只想看看他們,會以什麽樣的表情迎接結局。”

季昶雙眼再次閃爍起了光芒,那不是愛意,而是比愛意更熾熱瘋狂的崇拜。

那是信徒對神明的崇拜。

沈非道:“商遇一直在稷山?”

季昶說是。

沈非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該讓他出來了,當年因他之故多出的小插曲,倒是添了許多趣味。現在也該讓他重新登場,好好把戲唱完再謝幕了。沈情的那個恩師,叫什麽?”

聖恭侯愣了一愣,道:“懷然說的,可是崖州曾經的鐵判官紀鐵連?”

“不錯,就是他。”沈非道,“他前些年死了夫人,辭了官,聽聞現在回原籍雲州了?”

聖恭侯點頭:“是,前些日子遞上來的消息裏有說過,紀鐵連回原籍雲州,攢書去了,說是要寫什麽《洗冤集》。”

“之前,崖州報上來那個懷疑武湖決堤一事是人為的折子,可是他寫的?”

“正是。”聖恭侯不悅道,“他在碰崖州水患的案子。”

沈非點頭道:“倒是個人物。”

聖恭侯道:“聽聞歸隐之後,還與他的門生講崖州水患的疑點。”

沈非笑道:“好,那就讓沈情,到雲州給她的恩師,奔喪去吧。”

沈情升五品寺正那天,風和日麗,她換了嶄新的官服,進宮當面謝了恩。

小皇帝道:“朕之前承諾你的,現在還有效。你是朕一眼挑中的賢才,沈愛卿,朕希望你,知恩圖報,不忘初心。”

“臣,謝主隆恩,定當報答。”

“話說的不用太好聽。”小皇帝哼聲一笑,背着手走來,蹲下,歪頭看着沈情,低聲道,“沈寺正,我朝十八歲做五品寺正的,你是第一個,實話說,你就是功勞再大,這般迅速升遷也不合規矩,往後史書上添一筆,贊你是傳奇,說朕,可就不一定是好話了,平心而論,朕心裏是不太高興的。”

沈情呼吸一滞,額上起了薄薄一層汗。

“但朕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麽做。”小皇帝湊到沈情耳邊,笑着說道,“沈寺正,朕要你,去查皇陵。”

沈情猛然擡頭,滿臉震驚。

小皇帝站起身來,抿嘴一笑,說道:“比起朕,你更應該報答的,是他。”

沈情看向兩旁。

小皇帝斜眼道:“不必顧慮他人,這裏都是自己人。”

聽她這麽說,沈情擡頭問道:“臣不是很明白,陛下的話……何意?”

小皇帝笑了起來。

“你說呢,沈寺正?”

“臣……不敢妄自揣測。”

“朕要真相。”小皇帝臉冷了下來,陰聲道,“這天下,應有是非曲直,朕是皇帝,怎能一輩子被浮雲蔽眼?沈寺正,朕要你,做朕的明鏡,明是非,斷真假。”

沈情微怔。

小皇帝眼望着遠方,慢聲道:“朕想看的第一個真相,就從皇陵開始。朕要你告訴朕,皇陵裏的人是誰,他為何會在那裏,在皇陵外活着的,又是誰。”

沈情心差點吓停,緩了緩,臉色蒼白道:“陛下指的是……”

“你知道。”小皇帝指尖指着沈情,挑起一邊的眉,與小喬相似的眼看着沈情,用與小喬相似的神情對沈情說道,“沈寺正,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你該知道朕要的是什麽。朕要你,查個明白,聽懂了嗎?”

沈情帶着一身冷汗回到大理寺,同僚們紛紛圍上來賀喜。

沈情餘光見程啓在旁邊坐着,示意她過去,于是寒暄了幾句打發了同僚,過去給程啓叩首。

“下官感謝少卿大人提攜指點。”

“你不必跟我說這些虛的。”程啓微微笑了笑,又壓下眉,正了臉色,說道,“沈情,我有件事,想交給你去查辦。”

“少卿大人請講。”

程啓拿出一封信,說道:“我想讓你去一趟雲州。”

沈情驚訝擡首:“雲州?”

程啓把信推給沈情,說道:“這是昨天從雲州遞來的消息。平宣侯高修一直在找一個人,這個人也出現在他的名冊上,雖然上面标注的是尚未找到,但實際上,高修早在多年前就以掌握了他的行蹤,一直秘密圈禁在雲州稷山,用此人牽制沈非。”

沈情訝然,低聲問道:“這個人可是曾經的引渡官……商遇?”

程啓一愣。

“你知道?”而後,他想了想,收起驚訝,點頭道,“也是,那個誰如今想起來了不少事,這些肯定跟你說過,你知道商遇也是意料之中的。”

“少卿大人,想讓我去把他找回來?”

“……雲州報上來了個案子。”程啓指頭敲着信,垂眼說道,“出了樁命案。”

“命案?”

“沈情,若我沒記錯的話,崖州神斷紀鐵連……是你的老師?”

“恩師。”沈情笑道,“我十四歲拜他為師,跟着他斷了數十起兇案,他于我有恩。”

程啓說:“你看信吧。”

沈情展開信,愣在原地,睜着雙眼,聲音都抖了起來:“……怎麽會?”

程啓道:“沈情,據紀鐵連的門生說,他生前一直在寫《洗冤集》,其中二卷收錄了不少疑案與未解決的舊案,其中談到十二年前崖州武湖決堤一事。此外,商遇最後出現的地點,是紀鐵連在雲州的住處。”

沈情耳朵嗡嗡作響,血都涼了。

“我師父……”她眼淚流了下來,“我師父他……”

他一生斷案無數,深受百姓愛戴,是個溫柔又聰明的老頭,在沈情眼裏,紀鐵連無所不能,她以為這樣的人,會長命百歲。

沈情嘴一癟,抱着信哭了起來。

小喬上樹,手指夾着刀片,剝了一塊蜂蜜放在口中,清甜新鮮的蜂蜜化開,他舒展開眉,笑了起來,又割了些,兜起來給沈情做蜜餅。

他蹦下樹,擡頭,問道:“要說什麽事?”

過了一會兒,暗九無聲無息從另一棵樹上滑下來,道:“暗三說,沈大人……可能要去雲州。”

小喬慢慢睜大了眼。

“雲州?”他微蹙起眉,“這麽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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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本來想說,今天接到出版消息。

不過可能是因為內容的原因,還需要再等等。

對不起,更得慢了。

從明天開始,我一定勤奮更新。因為約好了要在月底之前完結正文~~

我不能讓你們像守空床的小媳婦們一樣每晚苦等!

握拳!

69、從山上下來的人 ...

小喬簡單收拾了包袱, 扣了牌子,告了假, 要随沈情一起到雲州奔喪。

半只腳還沒踏出門, 就被程啓給揪了回來。

“你幹什麽去?”

小喬:“我告假了, 要去雲州。”

程啓:“有你什麽事!”

小喬:“沈情要去, 她的授業恩師離世, 于情于理,我都要跟着去照顧。”

程啓收回手, 沉默了好半晌,奇怪道:“別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你倒好, 紮着腦袋随她往危險窩裏鑽。”

小喬:“我不去, 她若遇上危險,沒人幫她護她, 有個萬一, 我就活不了了。”

程啓又是好一陣子沉默, 最終,他說:“這些日子, 京城有些過于順風順水,我心裏很是不安。我怕沈非有後招, 所以,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答應我,好好在大理寺待着嗎……”

“不能。”小喬冷了臉, 此刻,舅甥兩人表情一模一樣。

小喬道:“我不信你不知道雲州有詐,消失那麽多年的人突然出現線索,還把沈情的恩師紀鐵連牽扯進去,擺明了就是要她過去。你深知這是一個局,卻還讓她去。”

程啓無言,小喬說的是實話。

小喬:“當然,你和她非親非故,她有沒有危險,于你而言根本無所謂。所以你可以理所當然的用她來探沈非的局,但我不能。我就要跟去,以後不管她去哪,我都要跟去,她有危險我就救,我不能讓她成為你們棋局裏的犧牲品。”

程啓道:“你這不是在胡鬧嗎?我并非是讓她去送死,商遇出現在雲州,這就事關十二年前的舊案,除了她,我別無人選。你不能去,也是因為事關舊案,朝局未定,我不能讓你涉險……”

“我不是胡鬧。”小喬說,“我救了她,我就要救到底。我能救一次,我就能救她一輩子。你只知我是她的恩人,卻不知,她也是我的恩人!她要報恩,我也要報恩。”

程啓拉下臉:“胡言亂語,她又對你有何恩!”

“救命稻草。”小喬眼睛裏閃着倔強的光,他一字一頓道,“我從水裏救起的,是我自己的救命稻草!我有我的打算,你有你的打算,我說過,我既然出來,我就沒打算再回去。少卿大人,你……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程啓壓低聲音:“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涼州之行險象環生,已讓我十分後悔放你跟去,如今雲州……阿喬,現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喬說:“你怕什麽?怕我出京後,他們會殺了我?”

“我怕你不明不白的死!”程啓說,“我留着你,護着你,不是讓你現在去送死,我只想你活着!是誰都好,你活着!”

“沈非不會殺我。”小喬說,“這麽多年了,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來試探我的,想殺我的,并不是她,她對此一直冷眼旁觀,雖未阻止,卻也沒有主動授意。少卿大人,這麽多年來,不是你這個大理寺固若金湯,也不是我身邊有多少內家高手護着,我才能平安長大,你仔細想想……沈非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殺我。”

程啓一臉震驚:“……你,為何什麽說?”

小喬道:“她把控朝局這麽多年,這些年,京城随時都能易主,你真以為,她會放着一個大理寺不管,讓你在浪潮中站穩腳,還能分出餘力來護我?你真以為,你和朔陽侯在三個月內扭轉朝局是運氣好嗎?”

程啓:“……別再說了。”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疑惑。

沈非毫不費勁,通過聖太後獨攬朝政十年有餘,她當權那些年,傅瑤連京城都回不了,可如今,傅瑤卻通過白宗羽的案子回京,輕輕松松與沈非分庭抗禮。

沈非讓權太過順利,順利到不合常理,程啓不敢再想下去。

小喬道:“沈非是有意如此,目的是為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我是誰,我的真實身份對她而言,根本無關緊要。而且,我總覺得,她現在關注更多的……是沈情。她對沈情,很感興趣……所以我要和沈情一起去雲州,少卿大人,沈情在你眼裏,只是你大理寺的一個年輕有為的寺正,但在我眼裏,她就是我的命。我既記起她,我就不會再忘記她。”

“我要幫她。”小喬擺正神色說道,“少卿大人,官場如染缸,一旦進來,就不得不同流合污,你們有你們的苦衷,他們有他們的迫不得已,提起來,也都是身不由己。可她不是,她染不黑踩不爛,親族離散家破人亡,她是從苦水裏長出來的,可心卻沒歪,少卿大人,她才是個人。一撇一捺,從石縫裏鑽出來,頂天立地,不歪不斜,至純至臻,願為明主開河清海晏太平和樂盛世的人,我能看到她的心,和其他人不一樣。”

“阿喬……”

小喬說道:“我因她而存在,所以,我不會離開她,更不會讓她一人涉險。”

小喬說完就走,程啓拉住他,頓了頓,道:“什麽都好……你自己注意安全,阿喬,我想讓你活着。你知道嗎?溫珩、溫珩他一直都在和聖上講昭懿太子的事,以後,朝局穩固,聖上親政後,會讓真相大白天下,你以後就不用再這樣遮遮藏藏,你也不必怕聖上提防你,溫珩一直有在教她,聖上她,她很想你這個哥哥……”

小喬回頭,微微笑道:“我知道。”

傅溫珩坐在宮殿外的玉階上看妹妹寫的字。

小皇帝功課做完,湊上前來跟他一起看。

傅溫珩笑着跟小皇帝比畫。

“我妹妹第一次執筆寫的字,你看。”他笑眯眯比畫着,“等我回家,要好好教導她。”

小皇帝拿過紙看了,嘟起嘴道:“朕小時候習字,是聖恭侯教的。”

傅溫珩點頭:“聖恭侯書畫一絕,字很好。”

小皇帝不開心道:“別人家的妹妹,都有哥哥教字,唯獨朕是別人教的……”

傅溫珩笑而不語,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

小皇帝雙手托着下巴,輕聲感嘆道:“想讓他回來……如果是他,如果他就是朕的哥哥……”

傅溫珩笑望着她,點頭,比畫着:“會的。”

小皇帝猛吸一口氣,站起來,握拳道:“朕要早日蕩清障礙……朕要親政,要還天下一個真相。”

早秋時節,清晨天涼。

沈情站在碼頭,衣邊兒随風飄着,她眼圈通紅,雙眼無神,呆呆地望着川水。

小喬走來,拿出一張熱騰騰的燒餅,塞進沈情手中。

小喬說:“快些吃,上頭澆了蜜呢。”

沈情搖了搖頭。

小喬柔聲命令:“吃。”

沈情咬了口燒餅,兩行淚落了下來,她一邊哭一邊吃,袖子擦了眼淚又擦鼻涕。

小喬抖出一張絹子,給她擦臉。

沈情嘴裏嚼着燒餅,頭抵着小喬的胸膛,嗚嗚哭了起來。

小喬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撫:“乖,不哭了,先把嘴裏的咽了,別噎着。”

沈情哽咽道:“我……我師父……特別好……”

小喬道:“嗯,知道。”

沈情委屈巴巴哭道:“怎、怎麽……就走了呢?”

小喬摸着她的腦袋,低聲安慰道:“我們一起回去祭拜他。”

紀鐵連辭官後,一直在雲州稷山腳下的祖宅著書。

他前半生斷案無數,後來因為夫人病逝,他哭壞了身體,眼神也不好了,無法再斷案洗冤,便主動辭官回了鄉,開始整理自己前半生經手的舊案疑案,收些學生,每日講講卷宗,叫他們如何觀人斷案。

沈情和小喬下了船,又在鄉路上颠簸數日,終于到了紀鐵連的祖宅,宅子裏只有一個老仆和兩個平日裏幫紀鐵連整理《洗冤集》的門生。

“老師辛勞多年,《洗冤集》就快寫好了,未料……”學生捧着散頁的書稿,神情悲痛。

沈情道:“已下葬了?”

“诶,葬了。”學生說,“老師是被殺的,縣衙的斷官仵作都來驗過,是被人拿錘從身後給砸死的……驗完之後就葬了。”

沈情聽到這裏,鼻子一酸,眼圈就又紅了。

小喬問:“兇手還沒找到?”

“沒有。”學生搖了搖頭。

沈情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問道:“師父生前都見過誰?”

“那晚下霜,我和師姐怕莊稼凍着,回家裏幫忙去了,都不在這裏。老仆說,那晚家裏來了客人借宿,是從山上下來的,天亮就找不見人了……縣衙的大人說,兇手很可能是他。”

沈情微微皺起眉。

學生引沈情和小喬到後堂祭拜,轉身拿來兩身孝衣。

他說:“沈大人,你跟姐夫換上,給老師燒柱香。”

沈情手懸在半空,沒敢動。

“姐、姐夫?”

她舌頭都打結了。

小喬披上孝衣,催促沈情:“快些,老人家等着呢。”

沈情:“……哦、哦,好的。”

小喬和沈情給紀鐵連燒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沈情沉聲道:“師父,我是沈情,我回來了。您放心,我會……找到兇手,為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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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傅溫珩,用若幹年的教導,養出了一只兄控皇帝。

程啓:“哦耶,這樣就不怕兄妹厮殺啦!”計劃通√

70、伏龍鐵刺 ...

沈情驅車到縣衙拿了卷宗, 負責此案的是縣衙的一位上了年紀的官吏,他抖開卷宗說道:“沈大人, 下官判斷, 兇犯應該是山匪流犯。”

他道:“紀大人家偏僻, 又近靠稷山, 下官推測, 應該是稷山上的流犯下來,借住在紀大人家中, 被紀大人發現流犯身份,殺人後逃走……”

沈情沉默地看着案宗, 好一會兒, 她回答道:“不是。”

老官吏虛心問道:“沈大人有何見解?”

“殺人的手法确實老道, 狠又穩,一擊命中要害, 從手法上看, 似乎應該是兇狠的山匪或流犯, 加上老仆說人是從稷山方向來的,是流犯的可能性就更大。”

稷山因為山高林深, 道路崎岖不好攀登,因而藏有許多朝廷通緝的兇犯, 只要他們不到山腳下滋事擾民, 雲州的官府是不管的。

沈情說完判斷後,話鋒一轉,道:“但仍有疑點。若是有十惡不赦在朝中留有案底的兇犯, 作案後,通常會卷走值錢的財物。”

老官吏道:“我們問過紀大人家的老仆,說家中財物都在,不像是謀財。所以我們才說,兇犯的作案動機,許是因為被紀大人認出了他是朝廷通緝的某個流犯,才被滅口。”

“非也。”沈情卷號卷宗,擡眼說道,“即便兇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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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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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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